我扳著手指數了數,然後從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千塊戒尼遞給俠客,「我壓庫洛洛贏,等他贏了錢剛好抵票錢,兩張八折拿來。」
一只手拿著戒尼,另一只手指彎起變成貓爪招了招,給票給票。
俠客雙手拍拍臉,一副發現犯規者的不樂意,「小倉鼠,你這樣我都沒法做生意了。」
「難道蘭斯會輸?」我突然覺得,他被人按到競技場上死毆一頓也不錯,如此幸災樂禍的惡劣念頭,偶爾總會不切實際地娛樂自己一下。
「團長才不會輸,除非團長自己故意輸。」俠客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不裝孩子的他再稚氣的外表也總有一種陰暗的早熟。
「就當作支持你家偉大的團長,票。」我面癱地將貓爪攤開,要給不給。
「好,小倉鼠真小氣,兩張拿好,要是瑪琪他們都這樣買票我都沒什麼賺頭了,要知道票價越高我最後賭注才能得到越多。」俠客將我手上的錢撓回去,然後心疼拈起兩張黃牛票給我。
「都小倉鼠了你還能期望有多大方,你下次叫我霸王龍試試,也許我會變大方。」我將票隨手擱到桌子上,那塊天空的心髒也擱在一邊,這種貴到超出我底線的石頭,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打開冰箱門拿出兩顆隻果,一顆隨手沒有準頭地拋向天空,「補貼票錢,給你隻果。」
「謝了。」俠客從桌子上跳下來,輕松地將隻果抓到手里,「對了,給你一個衷告,團長最近兩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你還是不要隨便接近別人,因為團長心情越是不好潔癖就越嚴重。」
潔癖?我有些不解地看著俠客走出去的背影,邊啃隻果邊回想,那個邋遢得要命的小子,那一點像是有潔癖的樣子。
回頭望著放在那塊石頭邊的兩張票,站了一會後才伸手拿起,天空競技場比賽的票,似乎很貴。
雖說要去看比賽,可是我悲哀地發現自己弄錯了層,跑到兩百層去問了櫃台服務人員,又重新將黑色的運動帽戴好,跑去等電梯。
電梯打開,電梯小姐站得端莊笑得可人地說︰「歡迎搭乘。」
天空競技場的電梯小姐都很有特色,雖然穿著統一式樣的粉紅色拳頭圖案的制服,不過你不會輕易將她們搞混。
我走進去笑著說︰「麻煩你了。」然後站到電梯牆邊,頭有點暈,這個毛病看來是很難好了,口袋里永遠得帶一把各色糖果。
「等等,還有我呢。」在電梯門關到只剩下一道縫時,一個黑影突然快速飄逸地閃進來,「二百二十三層謝了。」
在最後一秒擠進來的是一位長相平凡的少年,看著順眼卻很容易一轉身就忘記的長相。他戴著花朵圖案的耳機,嘴里哼著跑調的歌曲,雙手環胸倚著電梯牆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
雖然他口里哼的歌曲哼的那個跑調,實在是慘不忍睹。
在電梯門開時他走出去,接著突然回過頭對我露出一個有點惡作劇意味的笑容,抬起手指尖夾著一張票說︰「兩張送我一張,謝了你的票。」
我反射性地模模口袋,掏出來一看票只剩下一張,再抬頭少年早就跑得無影無蹤,忍不住笑了笑,「這里的人真有趣。」不過那首歌,跑調跑得好嚴重。
電梯門永遠都無法順順當當地關上,少年剛走一雙厚實的熊爪子又扒開剛要關上的電梯門,然後一高一低,一壯實一瘦小的兩個人就這樣邁著很男人的八字步,無視一切走進來。
嘴角抽了抽,連忙縮到角落里偏過頭去,我不認識他們。
「這里一點都不帶勁,不是說有很多高手嗎?那個裁判唧唧歪歪煩死了。」窩金眼抬屋頂,無視旁人地將電梯佔去一大半。
「打滿十場你就能去挑戰主,只要在團長還沒動手前別把他們弄死就可以了。」信長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德行,眼楮雖然呆板無神,不過眼高于頂不看旁人的樣子,跟他的搭檔倒是有的一拼。
「不能打死有什麼樂趣,戰斗就是要拼命地將對手殺死。」窩金揮揮拳頭,帶起一陣拳風,面目無論怎麼看都跟良善扯不上邊。
「那你去殺,只要你確定你能殺掉那個所謂的主,而那個主還不是團長的目標就行了。」信長抓抓自己頸邊的皮膚,好像又捏死一只虱子。
「我怎麼知道團長把誰當目標,這些太麻煩了,對了……喂,那個丑女人,跟我打一架,我看到你上次一拳砸碎兩面牆,實力不錯啊。」窩金突然斜眼看向穿著粉紅色制服的電梯小姐,一點口德都不留地說。
我又努力站到牆角的牆角,叫一個花季的女孩「丑女人」,這樣太離譜了。
「呵呵,抱歉,天空競技場員工守則十九,在上班期間盡量不要跟客人發生任何激烈的沖突,不然月底要被扣掉一定比例的獎金。」電梯小姐臉色不變,聲音甜美地回答。
「獎金,什麼東西?」窩金問他的搭檔。
「錢,就是你贏的那些紙條,不過要到專門的地方換取才能得到,你沒去領取嗎?」信長無聊地抬頭數著電梯上升的層數,困倦打了一個哈欠。
「你說的那些紙嗎?我都扔掉了,獎金有什麼用,還不如跟我打一架。」
「你都扔了?俠客知道肯定會跳腳,他最近迷上了收集戒尼的游戲,一塊錢硬幣他都想撿起來存,不要告訴他你都扔掉了。」信長又打了個哈欠,淚花都從他眼角泛出來,一副好幾天沒睡飽的模樣。
「管那麼多干嘛,打不打啊,女人,老子讓你一條胳膊好了。」窩金向前一步,逼近人家嬌小可愛的女孩子,在這個強化系家伙的腦子里,也許完全沒有憐香惜玉這種概念。
「非常抱歉,規定我必須遵守。」一流的服務人員無論遇到的是人還是野獸,態度從不改變。
「喂,窩金,電梯太小了,在這里打起來會出事的。」信長擺擺手出口阻止。
「能出什麼事,再小的地方我也能打贏對手。」窩金齜著牙回頭惡狠狠地說。
我忍不住捂著耳朵,聲音太大,噪音擾耳。
「不,我想說的是,團長的女人在這里,你一拳下去對手還沒死她就先死了。」信長從進來到現在,頭都是偏向跟我相反的方向,如果不是為了阻止自己野獸一樣的搭檔,他搞不好是想從頭到尾對我視而不見的。
「團長的女人,在哪啊?」窩金東張西望一大會,「哪有?」
信長忍不住大吼一聲,「你低一下頭會死啊,她在你左手旁,一開始就在。」
窩金冷冷地撇過頭來,仰著脖子藐視地斜目望過來,我有些尷尬地伸出手指撓撓臉頰,然後對他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你好,呵呵。」
他看到我的笑容愣了愣,然後那種不屑的態度更明顯,「喂,你……」
接下來的話我已經听不清了,冷汗從我額頭上滑下來,我虛弱地順著牆面坐到地上,頭昏眼花得分不清東南西北,這個鬼毛病對生活的影響還是有些嚴重。
模模糊糊間我听到窩金吼,「喂,怎麼回事,我什麼都沒做,這次死了別怪到我身上。」
然後是信長咬牙切齒的反駁,「你上次也說你什麼都沒做,可她還不是一樣死了,團長如果又生氣得想殺人你自己去頂,不關我事。」
我費力地從口袋里掏出一顆糖果含到嘴里,這種程度的低血糖死不了人,你們這麼著急我會很不好意思的。
「這女的真的是人嗎?弱成這樣也能活到現在,我這還沒動手她就先死了。」
「什麼叫沒動手,先前不是說過如果這女的在就盡量放輕手腳,鬼知道下次哪塊木屑砸到她身上她就完蛋了。」信長貌似又開始拿著他的刀對著空氣揮啊揮。
「我又不知道她在這里,她的存在感比只螞蟻還不如呢。」窩金實話實說起來一點都不跟人客氣。
「還不是你走路從不看路,這下人又倒下去,一定是你剛才不小心念壓波及到她。」信長吼聲不比窩金小,反正死不承認這事跟他有關系。
「老子拳頭都還沒動呢,哪來的念壓?」
我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狀況勉強還好,至少可以看得清路。抬頭望向電梯旁邊,見窩金跟信長正揪著對方的領子毫不相讓地死瞪著對方,這種親密的相視,看來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
「說來說去是這次團長的品味太差了,我每次看到那女的渾身就難受,你說團長什麼時候對她沒興趣。」窩金皺起眉頭來面目是無止盡的猙獰。
「你自己去問團長,這種事我怎麼知道。」信長歪起嘴來面目也好不到哪里去。
「電梯層到達,請出電梯。」電梯門剛剛打開,電梯小姐笑得真誠而親切,聲音甜美地提醒。
我腳步蹭了蹭,發現出不去,門都被他們堵嚴實。
「團長才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呢。」窩金似乎想起什麼不好的回憶,一副特別排斥去問他們家團長任何問題的樣子。
「你也知道無聊嗎?」信長冷哼一聲。
我在一旁進退不得,這兩個人還要堵在電梯門口多久?我擠不出去。
「電梯層到達,請出……」
電梯小姐的話還沒說完,窩金立馬回頭朝她吼,「吵死了,你這個丑女人怎麼這麼聒噪?」
我扶牆,實在太沒口德了,蘭斯,你比你的某些團員真是有素質得多,哪怕你的禮貌是裝出來的也好過完全不裝啊。
「電梯層到達,請出電梯。」電梯小姐離開先前的按鍵位置,突然轉過身來笑得燦爛無比地說。
可惜沒人甩她,窩金對信長很直白地提建議,「要不弄兩個過得去的女人扔到團長的床上試試,團長的女人就算比不上派克瑪琪,至少也得學會念。」
我又掏出一顆糖果含在嘴里,是薄荷味,涼絲絲的味道很好,原來男人八卦起來也像裹腳布,比賽八成都結束了。
「沒用的,團長根本就不甩,又不是沒扔過。」信長挖挖耳朵,對這個注意很不屑。
「天空競技場員工守則二十七,如果客人有事無法順利在規定的時間內出電梯,員工必須懷著最美好的服務態度,幫助客人……」
電梯小姐慢慢將腳挪過來,笑眯眯的臉說變就變,五官一秒內一換就成陰冷的女夜叉,青筋暴突出前額,毫無預警霎那間出現在窩金身後,雙手一伸揪住他的後領,然後身體俐落一轉,直接以力借力一個可怕的過肩摔瞬間完成。動作干淨,凶猛,狠毒,全部一秒內完成。
窩金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就像個圓葫蘆一路硝煙從電梯門口滾出去,我站在電梯里听到電梯外一個重物砸碎牆壁之類障礙物的巨大響聲。
電梯小姐站在打開的電梯門口,恢復親切的笑臉那麼溫柔地對那個滾出去的葫蘆說︰「幫助乘客順利到達目的地,並且走出電梯是我們的義務,祝您搭乘愉快,希望下次還能為您服務。」
信長搓搓手,連忙也踏出電梯,看來電梯小姐這個可怕的過肩摔讓他有幾秒回不了神。
我對她笑著說︰「真是謝謝你。」
「不要客氣,歡迎下次搭乘。」她略彎彎身行了個禮,回我一個有些調皮的笑容,「哪怕我只是一個聒噪的丑女人。」
我終于大聲笑起來,所以說天空競技場的電梯小姐都很可愛啊。
拿著票找到這一層的A門技場,剛從大門進入人聲鼎沸的噪音讓我差點轉回去。我走到看台的最上方,斗技場因為要顧及觀眾所以燈光很明亮,這里幾乎沒有陰暗的死角。
我听到解說員通過麥克風極富煽動性地大聲喊著,「技術性擊倒,累計十分,蘭斯選手再次保持他不敗的神話及十九次KO的神奇戰績。」
我靠著圍欄,太高了,斗技台上只有小小的一塊,我眼里還沒好到可以看清上面正在比賽的人,不過這是贏了,如果是技術性擊倒,就代表對手沒被那小子一瞬間拆吃入月復,還有一些生機。
除了听到熱鬧哄哄完全抓不到頭緒的嘈雜外,我還听到很多女孩子特別有針對性的尖叫,「蘭斯,蘭斯——」
我往聲浪最高的左側看去,看到一條支持的超長橫幅佔據了看台的大半地方,一色娘子軍讓人無法忽視,我忍不住笑出聲,「真是的,追星族真讓人懷念。」
看台並沒有完全滿座,低我一台階的最後一排就空蕩得可以,只有一個觀眾規規矩矩地坐著,他邊嚼著口香糖吹泡泡,邊認真地看著比賽。
我想了想,反正自己的座位也找不到,不如坐到最後一排。後來才知道,看台滿座,不過這最後一排的人都自動退怯,該往哪里擠就往哪里擠去了。
我坐下來時,看清身旁是個紅頭發的十六七歲少年,他看得特別專注,口香糖泡泡破了也不吞回去,臉上粘了一大片。
「九十九分,你說果樹上會有多少顆甜美的果實?」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輕輕的,起伏聲調很特殊,很有那種詭異的抑揚頓挫的聲音。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不是在問我問題,只是伸出舌頭慢慢地舌忝著嘴上臉邊的口香糖,紅色的頭發張揚得很有個性。
「我喜歡,這個我喜歡,嘻嘻嘻嘻。」清秀的臉孔突然扭曲起來,少年的冷靜說崩塌就崩塌,冰冷的眼眸里狂熱起來。
我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坐錯位置了。
「我也喜歡,如果果樹上都是香蕉的話,我會把它們都摘下來吃光光,我最喜歡香蕉了。」
我後知後覺地回頭,看到那個帶著耳機的少年將手擱在我椅子後面,他見我回頭對我親切地笑了笑,「你的票,謝謝。」
「不用客氣,反正也沒人用。」我回他一個笑容。
「哦,撲克別亂扔,你知道人家清潔的大嬸很不容易,在我們家鄉我們從不在公共場所扔垃圾。」身後的少年突然手往我耳邊一擋,一張花色的撲克牌出現,他手靈巧一翻,是張紅桃四。
「是嗎,呵呵呵,你也很好啊。」那位一人獨佔整排座位,本來坐姿規矩的紅發年輕人笑得特別興奮,腳一伸踩在椅子上,渾身激動得壓抑不住顫抖。
很好,我真的坐錯位置了,難怪這里的人特別少,以後看到只有一個觀眾的座席,怎麼也得躲遠一點。
「對了,這里是我的位置呢,哈哈,不好意思。」帶著耳機的少年有些靦腆地將手往自己褲子上蹭了蹭。
我小心地站起身,對他點點頭,「我佔座了,你坐。」
「那我不客氣了,撲克不用錢,扔什麼扔,還好你不是我們家鄉的人,不然老子罰款也要罰死你這個不維護公共家園的家伙。」少年突然手按住椅子沿邊一撐,整個人在空中翻了個空翻,手快速一掃,接著往我剛剛起來的座位一坐,五指間四張撲克出現。
我不敢回頭往回走,聲音不大不小地說︰「那你小心。」這個世界,真是讓我退避三尺。
「走那麼快干嘛,陪我玩玩。」
這種聲音在一個男性的口里,哪怕很年輕的少年,也真是讓我雞皮疙瘩往上竄,那個語調太過飛揚了。
我走到出入門口,飛坦低著頭似睡非睡地倚在牆邊,我走過他時順便打了一聲招呼,可惜他連頭都懶得抬。我臉色有些發白,剛才那個年輕人的殺氣過于外露,讓我出現暈車的後遺癥。
那個家伙,呵呵呵,果實什麼的,不是西索。
搭乘電梯回到原來的房間,票白買了,結果什麼都沒看到。我有些疲倦地走入客廳,廳里的光線很明亮,我輕輕喚了一聲,「蘭斯,回來了。」好像是跟著我的腳步進來的,熟悉的氣息與溫暖。
「嗯。」身後突然有人很自然地抱著我,然後將頭擱在我肩膀上,黑色的頭發散亂,他有些困意的聲音很無辜,「我餓了。」
「誰叫你熬夜,也不吃早飯,當然會餓。」我拍拍他的手背,無奈地說,「你很重。」不要把所有重量都往我身上壓過來,我可撐不住你。
廳里的陽光依舊明亮得可以看到窗外整個城市的繁華,我覺得這種陽光很美好也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