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山,山勢險峻,林木蔥郁。在那峰嶺之上有幾間石屋,房前有一棵參天古樹,樹粗十圍,枝展五丈。枝椏上築滿了鳥巢。每到倦鳥歸林之時,吱吱喳喳,煞是熱鬧。
樹下綠草茵茵,方圍十丈的草坪上置有石桌石凳。此刻,石凳上正坐著個矮身道長。他不是別人,正是雲鶴仙客宋獻策,渾名地丁娃,河南歸德府人氏。自幼得異人傳授天文地理,相法兵機,回春妙術,無不精通。憑借一身技能,雲游四方,結交天下英雄豪杰,懲治貪官污吏地痞惡霸,做了許多俠義之事,在江湖上有個響當當的名號——「鐵指神算」。
就在其不遠處的斷崖旁,盤趺坐著一個黃衫青年。
只見他閉目靜氣,斂神守丹,血走前而氣走後,推血過宮,打通全身奇經八脈,漸漸地頭上白煙繚繞,身子開始冉冉上升,並慢慢旋轉。起初還能分辨人影,接著連人影也看不清了。有如陀螺一樣旋轉得令人眼花繚亂,四周罡風旋涌,塵土飛揚。
大約過了一會,直升旋轉中的人影才緩緩降落于地上,緊接著,他縱身一躍,立于坪地中央,馬步一扎,雙掌錯出,使了一套剛勁威猛的玄瑛神掌。這套玄瑛神掌共八招六十四式,剛柔兼備,變化無窮,莫測高深。系雲鶴仙客宋獻策所創。
宋獻策觀其剛可開碑裂石,柔則掌風所至樹枝不驚而棲鳥亡,已知他把這套掌法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不住的頷首。
黃衫青年一套掌法之後,來到宋獻策身前,叫了一聲「師父!」
這黃衫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多年生死未卜的何異兒。
他那日在山里上吊,不期遇著宋獻策,被宋獻策相救並帶來了這里。宋獻策原本就是神醫,用千年參娃配天山雪蓮醫好了何異兒的絕癥。自此何異兒就跟著宋獻策,白天練功,晚上鑽究醫理。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刻苦磨礪,現在已完完全全月兌胎換骨,變成了一個武功高強,精通醫學的全才之士。
宋獻策對他微笑著道︰「你到這里有幾年了?」
何異兒答道︰「已三年了。」
宋獻策喟然道︰「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就已三年了。」
何異兒斟上一杯茶,在旁邊坐下。
宋獻策一邊飲茶,一邊說道:"夜觀星象,天下不久大亂,當朝氣數已盡,為師要下山一趟。」
何異兒「嗯」了一聲。
宋獻策道︰「這次出去可能很長時間都不會回來了。」
何異兒道︰「為什麼?師父!」
宋獻策道︰「雲游四海尋找真命天子救黎民于水火,你我師徒一場,也是有緣。你稟性聰慧,悟性極高,三年來已全得為師精髓。師父現在也很放心了。」
何異兒驚驚的道︰「師父……」
宋獻策慨然道︰「緣聚緣散,皆有定數。徒兒,如若緣未盡,你我師徒自會有再見之日的。」說著,從身上取下一個玉葫蘆和一支金簫,遞給何異兒,道︰「這二件東西你帶在身邊,懸葫濟世,勿求功名,切記,切記。」
何異兒驚驚愕愕的,突然跪下道︰「師父,徒兒有什麼做得不對讓你生氣,就只管打徒兒,罵徒兒,為何要趕徒兒下山啊!」
宋獻策道︰「不是為師趕你下山,而是人生聚會皆有緣分,不用傷感,去收拾東西下山去吧。」
何異兒雙手接過金簫和玉葫蘆,流淚道︰「師父……」
宋獻策擺擺手,示意不用再言,轉身朝石屋行去.
何異兒望著他的背影拜了三拜,彈去淚水,起身向山下走去何異兒依依不舍地離開雲霄山,一路上風雨無阻,日夜兼程,不幾日回到了久別的雲溪鎮。想到就要與爹娘和蘭花相見,連日來的陰霾隨著家鄉的臨近而隨之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喜悅和激動。
一路行來,快步如飛,經過岳王廟,何異兒忽然緩下了腳步。想當年自己不辭而別,三年來杳無音信,父母一定望眼欲穿,肝腸寸斷了。這些年來他們是否安康?母親盼兒是否雙眼哭瞎,老父望兒是否精神崩潰行將就木?蘭花呢?蘭花是否已早為人妻?……
何異兒突然想到這些,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他難過極了。
他很擔心,很害怕景物依舊,親人早已面目全非的現實。但是他又期盼一切還是和三年前一樣。三年時間很短,不會變化那麼大那麼快的。他暗暗告訴自己。
何異兒又喜又悲走近家門,映入眼簾的景象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原來的茅屋籬園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斷牆殘壁,雜草叢生,一片淒涼之景。
他驚呆了!
「家呢?……」
「爹,娘,蘭花妹子……」
何異兒面凝寒霜,聲音顫抖。
他忽然拔腿沖過去,在斷壁殘垣中急切地尋找、呼喊︰「爹,娘,蘭花妹子……」
何異兒做夢也沒想到一切會變成這樣,昔日一別竟成永別!淒婉欲絕。口中喃喃道︰「爹,娘,蘭花妹子,我回來了!你們又在何方?!」
何異兒難過良久,驀然又想到父母是不是移住別處了?我是該去找蘭花的啊。找她不就一切都清楚了?!何異兒猛然想到。箭步來到蘭花家。劉平見到他,相當驚訝。
「你……你……不是已死三年了嗎?」
「劉伯,蘭花呢?我爹娘呢?!」
劉平一听到「蘭花」二字,就禁不住老淚縱橫。
「蘭花……蘭花已失蹤幾年了,杳無音信……」劉平也沒有了當年的精神,相當頹喪,恍惚三年間,世間所有的人和物都改變了,變得讓人不可思議。
何家那場大火眾說紛紜,沒有人敢去現場,所以對于她和何處士一家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各種猜想的人都有。劉平當然不願也不敢相信女兒是喪在那場大火中,可是這些年來蘭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他也相當的擔心。周三是無賴,無賴要做的事就是無賴的事,劉平就是被他折騰得精神崩潰的。周三隔三差五就往劉家跑,追問劉家要人。起初還比較客氣,後來就不怎麼客氣了,再後來就相當不客氣了。劉平的腿就是周三打瘸的,劉平妻的牙齒也是周三打缺的。家里的東西無一不是周三破壞的。再後來,周三就不來了。不知他是突然好心了,還是往這邊跑累壞了,沒意思了。
「蘭花已失蹤幾年了?怎麼會呢?!」何異兒相當驚詫。「她會到哪里去?我爹娘呢?劉伯,你知道我爹娘的情況嗎?想必他們會在一起。」
劉平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他們的情況,我也是不知道。他們和蘭兒都不見了,都消失了。」劉平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何異兒一時呆若木雞,返回途中,左思右想,不得明白。
他想他們怎麼會突然間就都不見了?為什麼茅草房被燒掉了?他們要離開,干嗎要燒掉房子?蘭花要與爹娘一起走,也會跟家里說一聲啊?他們為什麼要走?他們會去哪里?何異兒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會不會是身遭不測了?!」
想到這一點,何異兒止不住渾身一顫。
月色淒迷,人也淒迷.何異兒在廢墟前呆呆地痛苦地慘淒地坐了幾個時辰,後帶著無限的哀愁離開了。他渾渾噩噩地走著,漫無目的。當再次路過岳王廟時,正巧被廟祝看見,把他拉進廟里,進入後殿。
何異兒不知他要干什麼。
廟祝神色鄭重地對他道︰「這些年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
何異兒見他言出有因,不由緊聲道︰「你知道很多事?」
廟祝道︰「知道!」
何異兒抓著他的雙肩,急迫的道︰「那你快告訴我,我家里發生了什麼事?我爹娘呢?蘭花呢?我家的房子怎麼被燒掉了?」
廟祝未語淚先流,逐一把自己二年前的所見所聞,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何異兒听得淚如雨下。
「不殺周三,誓不為人!」何異兒目涌殺機,雙拳握得骨節啪啪作響。
廟祝道︰「我為什麼告訴你實情,是因為當年你爹娘有恩于我。我三歲喪父,八歲喪母,孤苦伶仃,十歲從江浙流落到此。你爹娘收留我,並把我送在這廟里。這些年來一直當我是親兒。我很感激兩位老人。常言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今天我終于可以了無遺憾了。」廟祝說著,淒然長笑一聲,突然以頭撞柱,栽倒了下去。
何異兒大驚,道︰「你——」
廟祝吃力地說著︰「兩年前我就該走了,兩年前我眼睜睜看到了恩人遇難,卻沒能上前相救,我是該死的。我捱到現在也是蒼天對我不薄,是恩公在天有靈。讓我見到你死也瞑目了……」廟祝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但他抓著何異兒的手卻沒有松,相當有力。
何異兒握著他的手,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在燃燒。一種強烈的復仇此時已完全佔據了他的整個身心。他快步出了岳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