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倒是睡得挺香,天一亮就醒了過來,沒怎麼睡踏實的烏廷芳順勢也爬了起來。
旅舍十分的簡陋,只有一個銅盆,烏廷芳洗刷完畢,方夏也在一旁簡單的洗了洗臉又漱了口。新打的井水倒是清涼宜人,很是舒服。
烏廷芳仍是男裝打扮,只需簡單梳籠頭發,之後她便幫剛洗漱好的方夏挽了發髻。方夏還是不會自己梳頭,而且旅舍沒有鏡子,她想學都沒法學。
項少龍和陶總管也起床了,大家一起吃了些東西,陶總管便出去買馬了。烏廷芳晚上沒有睡好,有點沒精神,也沒心情同項少龍吵架,兀自跑去照看小少年大牛了。
方夏總算得空和項少龍單獨談談。
兩人站在院子里,方夏簡單的把大牛同學的情況跟項少龍說了說,項少龍一臉敬佩︰「哇,你很不錯啊,居然搞到了這麼多信息。」
項少龍和陶總管昨晚回去之後就累得睡了,畢竟兩天沒有休息了,他們又不像烏廷芳滿月復心事,睡得倒是很香,所以也沒時間和同樣睡得不省人事的大牛交流。
方夏想起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便迂回著對項少龍說道︰「這個小孩真的很厲害啊,我真的很佩服他。」
「說得也是啊,這麼小就受了這麼多挫折,還這麼有毅力,以後長大了一定是個人才。」項少龍表示贊同。
方夏繼續︰「可是他太慘了,就算我們把他送回家,他都不敢在家露面,以後還得躲躲藏藏,又得養活自己,恐怕不會比現在日子好過多少哦。項少龍,不如我們幫幫他?」
「是很慘啊。」之前方夏已經將大牛的處境告訴了項少龍,這時他也若有所思的點頭,「不過我們怎麼幫他呢,給他點錢的話,我也沒有很多——要不叫陶總管啦烏家大小姐啦,給他獻點愛心、捐些錢?」
「捐錢?」虧他想得出來,不過好像作為一個為回去家鄉而努力的人,確實考慮問題的角度和方夏不太一樣。方夏咬唇一想,還是直接說了算了︰「我是想,你能不能收個徒弟?」
「收徒弟?」項少龍一臉驚訝,「你是說大牛?你有沒有搞錯啊,我們應該早點想辦法去咸陽,哪有功夫收徒弟啊?」
「可是去了咸陽也得等秦始皇登基才能走得了啊。」方夏記得趙盤就是項少龍的徒弟,也就是未來的秦始皇,既然肯定會有一個徒弟,那麼現在多收一個徒弟應該也沒關系的。「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我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讓我教他一些生存的本領。可是我們要去咸陽的啊,等到了邯鄲,我們就要走了,哪里有時間教他啊?」
「不是還有三年的時間麼?再說,去了邯鄲,我們好像一時半會也走不了,烏家堡的事情要解決掉才可以。這段時間就算給大牛鍛煉鍛煉身體也行啊,到時再問他要留在邯鄲還是願意跟我們去咸陽……」
「喂,我不明白。」項少龍滿臉不解,看著方夏,「你們救了這個小朋友呢,我是很贊成的,要幫助他呢,我也很贊成。不過我們有很多辦法啊,或者讓那個什麼烏家堡收養他也行啊,為什麼你會想讓我當他的師父呢?」
「呃……」方夏被項少龍問住了,仔細的想了想,好像雖然大牛有爹娘,但是如果真的要求烏家堡收留大牛,並照顧他,憑烏堡主的為人,應該也是行得通的。可是為什麼項少龍都能想到的事情,她卻沒有想到呢?方夏心中思量許久,才有些嘆息著道︰「也許是我比較信任你,畢竟我們是同伴,對于這里的其它人,我可能還是做不到像對你那樣信任和依賴。」
項少龍听到方夏的解釋,長長得「噢」了一聲,不解變成恍然大悟,然後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既然你這麼相信我,我怎麼能不答應你呢!」
「啊?你答應啦!」方夏听了項少龍的話以後,已經開始考慮其他的辦法了,並發現那些辦法效果也不錯,卻沒想到項少龍竟然爽快的答應了。
項少龍點頭︰「是啊是啊。」
方夏頓時開心不已︰「你答應就真是太好了。」高興之余,她又開始對項少龍細數收徒弟的好處,好像唯恐他反悔似的︰「你看啊,你原來是個警察,肯定受過專業的訓練了,你可以用這些幫大牛鍛煉身體打好基礎。然後你不是還跟元宗老師學過劍法嗎?元老前輩已經去世了,你也不打算留在這里,那他的劍法失傳了多可惜啊!你好好教育大牛,讓他做個好人,然後教給他墨子劍法,這樣元老前輩也後繼有人,多麼完美啊!」
項少龍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听著方夏一條一條的數著,直到她數完,他才接話︰「是是是,這絕對是個完美的點子。」語氣仿佛是在哄小孩子。
方夏對他的語氣略有不滿,但想到他已經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縱有不滿也忍住了,高興的拉著項少龍進房間去看他新出爐的徒弟。
「芳兒,你在干嘛?」方夏一進房間,便看到烏廷芳一個人坐在桌前,恨恨地揪著一根草繩,揪得滿地都是碎屑。
烏廷芳听到方夏喊她,才猛然回神,見方夏和項少龍進來,她連忙起身,神色慌張的將雙手背到身後︰「沒,沒什麼。」
方夏知道她還在糾結,便也不揭破她,轉而看向里面的大牛,口中問道︰「大牛呢?」
「我讓他再多睡會兒,等陶總管回來再起身。」烏廷芳倒真是看著大牛閉上眼了,才去糾結自己的事情。
大牛其實並沒有睡著,但因為烏廷芳讓他多休息一會兒,他不想辜負恩人的美意,才閉上眼佯作休息。听到方夏的聲音後,他就已經睜開了眼,慢慢地坐起了身。
他昨日吃了藥,又吃了粥,還非常放松得地睡了幾覺,精神和體力都恢復了不少,也有力氣起身了。方夏這次也沒有攔他,有心讓項少龍見見他堅強的樣子。
看他端正的跪坐好,方夏、項少龍和烏廷芳也都找到地方坐好了。
方夏先開口︰「大牛,昨天你說,回家見過父母之後,便要回來我們身邊,對不對?」
大牛認真點頭︰「是的,大牛告知雙親兵營之事,便回來報答各位恩人的大恩。」
「報恩?」項少龍听得莫名其妙,奇怪的看向方夏。
方夏這才想起,光顧著告訴項少龍大牛的資料,以及說服他收他當徒弟,都忘記告訴他自己會有這想法的原因了。連忙解釋道︰「哦,是我忘記告訴你了,我今天跟你說的事,就是因為這小孩非要報恩,說以後要做牛做馬來報救命之恩。我們又不需要他做牛做馬,但叫他不要跟著我們又不放心,所以才……」
「哦,所以你才想到把他丟到我這里來啊?」項少龍說話一向直來直去,對于方夏有點推卸責任的想法毫不留情的揭穿。
方夏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不是都答應了嗎?」
見方夏心虛,項少龍不由得寸進尺︰「那你準備怎麼謝我啊?」
「啊?」方夏愣了下,然後反應過來,知道項少龍又在開玩笑,她咬牙一笑,斜著眼楮看著項少龍,大有你敢說就試試的意思,「那你想我怎麼謝你?」
項少龍被方夏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哎,算了算了,反正都答應你了。」
方夏這下是真的笑得眉眼彎彎︰「好啦,你放心,我肯定會謝你的,到時候包你滿意。不過,得等過些日子……」等大家安頓下來,有個安靜自由、不會被人打擾的空間和時間的時候。(大家不要想歪,咳咳……)
「夏姐姐,你們兩個在說什麼,怎麼神神秘秘的?」烏廷芳在一旁旁听,卻完全猜不到他們的意思,滿臉著急,好不容易才□話來。
「項兄,我回來了——為何你們全都在此?」買馬的陶總管也回來了,一進自己房間看到很多人,他不由發問。
「啊,你回來啦!」項少龍立刻迎了上去,好兄弟般搭上陶總管的肩膀,「怎麼樣,馬買好了嗎?」
陶總管不太習慣項少龍的親熱,不過並沒有躲閃,只是認真的回答項少龍︰「長亭鎮所售馬匹與烏家堡所養戰馬相比,果然差了許多,不過陶某還是挑到了幾匹可堪使用的,項兄可以放心。」
「有馬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走回邯鄲去。」項少龍高興得拍了拍陶方的肩膀。
陶方微微一笑,很有禮貌的沖方夏稱呼了一聲「項夫人」,又沖烏廷芳喊了一聲「大小姐」,然後才問︰「項兄,你們聚集于此,是否有要事發生?」
「哦,是這樣。」方夏主動解釋,「我們有事找大牛,正好陶總管你也回來了,一起做個見證。」
方夏笑著看了看身邊的三個大人,最後看向談話的主角大牛,他倒是很鎮定,雖然事關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卻一直靜靜等待。「大牛,你听我說啊,你想報恩可以,但是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大牛恭敬地詢問。
方夏把項少龍拉到身邊,指著他對大牛說︰「這是項少龍。我的要求呢,就是你要先拜他為師,好好鍛煉身體、學習本領,等到他說你行的時候,你才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大牛似乎沒想到方夏叫他做的事情竟然是拜師,有點呆住了。
方夏繼續說道︰「不說我們需不需要你報恩,就以你現在的樣子,別說報恩了,恐怕還得讓我們照顧你,你說對不對?」
大牛神色似有點黯然,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所以,我的要求,你答應麼?」方夏笑眯眯地問。
大牛沒說話,依次看過方夏、烏廷芳、陶總管三個救過他的人,後兩個肯定不會拆方夏的台,陶總管直接對大牛報以鼓勵的目光,烏廷芳則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大牛臉色嚴肅,最後看向了一旁好整以暇的項少龍。
項少龍自從方夏向大牛介紹完自己後,就走到窗邊,雙手抱在胸前斜倚著窗框,唇邊掛著笑容看著他。這時見他看向自己,便咧開了一個笑容,但並未說話。
大牛迅速地打量了項少龍幾眼,就在大家還猜測他肯不肯答應的時候,他竟然果斷而迅速地喊了一聲「師父」,又磕了三個頭。
陶總管見狀不由點頭,贊嘆著他的干脆。
方夏和項少龍則被他這猛磕的三個頭驚住了,沒有心理準備,有點措手不及。
方夏反應過來之後,連忙去扶大牛起來,她心里雖然吃驚,但想著這好像是古代拜師的手續,便忍住了沒說什麼。
倒是項少龍連忙站直了身子,接受了這個大禮。
也許是見氣氛忽然變得嚴肅,項少龍笑嘻嘻地開了句玩笑︰「哇,搞得這麼正式。不過你死心,我不會因為你這樣就減輕訓練量的,你以後要做好吃苦的準備了。」
方夏伸手去扶大牛,大牛卻已經起來了,他認真回答了項少龍的玩笑話︰「是,師父!」
「哎,這麼小就一副老頭臉,我怎麼收了這麼一個沒勁的徒弟啊……」項少龍嘴上不滿的嘟嘟囔囔,不過他也承認了大牛是他的徒弟了。
大牛倒是沒因為項少龍說他沒勁而難過,反倒對項少龍一樣恭敬,不過也沒有新拜師的喜悅就是了,倒真是像項少龍說的般,少年老成。
方夏看著這耍寶的師父、老成的徒弟,倒不由覺得他們這一對很有趣,想象著以後可能更加有趣的生活,她樂得嘴角彎起。
不料這時面色沉靜的大牛同學竟突然沖著方夏拜倒,口中稱著「師娘」,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