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已近辰時,玄殤猛然起身,卻發覺自己分明躺在自己寢房的床榻上,且身上衣物完好,若非渾身酸痛,綿軟無力,她會以為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虛無的夢境。
他是何時將她送回這里的?玄殤的心情萬分的復雜。
本因為他不顧她的意願,霸道的將她佔為己有而憤恨,可如今又因他未留下只言片語便悄無聲息將她送回禮祭樓而失落。
她忍著身體的不適坐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發呆。不過一夜,她竟有了如此大的變化,眉間的紅色印跡如朱砂一般妖嬈,眼里不自覺的流露出風情,她已經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
回想起昨夜的點滴,她不由得捧著臉,懊惱的嘆息。
正在這時,寢房的門突然被叩響了,那敲擊聲急促而激烈,令她的心陡然提了起來,一種不好的預感悄然而生。
她起身將門打開,便看到瑤琴神情凝重而焦急的站在外頭。
還不等她開口詢問,瑤琴便一把抓著她的手向外走去「今日沒見你去做早課,還以為你已回家了,後來問了守衛才知道並未見你出宮。玄家出了那樣的大事,你還不知情麼?」
玄殤拖住瑤琴,嚴肅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說清楚!」
瑤琴轉過身,眼里流露出同情與悲愴「玄殤,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可是,你終究是會知道的,你的爹娘昨夜……暴斃了!」
這個噩耗有如晴天霹靂一般在她腦海中炸響,一時間她僵立在原地,不知道該作何反應,臉色更是慘白如紙。
「玄殤,你想哭就哭出來,不要這樣不出聲,不要嚇我……」瑤琴有些慌了。
她搖著玄殤的肩膀,卻沒有得到一絲回應。
「說話啊玄殤,你這樣我會擔心的,你哭吧!」
「我為什麼要哭?」玄殤的聲音干澀而低沉,卻異常的平靜。
瑤琴顯然沒有料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便愣在了原地。
「在一切還沒有搞清楚之前,我絕對不會流一滴眼淚,謝謝你來通知我,代我跟大人告假,我這就出宮了!」
她旋身離去,帶走一陣清風。
瑤琴有些悵惘而無奈的站在那里,看著她的背影嘆息著,神情異常的復雜。
也許,她會被一步步逼上絕路,可那時她也會異常的強大。主上,難道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麼?
玄殤,不要怪我!我不過是主上手心的棋子,除了听命,別無他法!可是,我會親眼見證你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蒼生。
第一次覺得回到那個家的路程是這樣的遙遠,遙遠到她哪怕不停歇的飛躍著也花了近一刻的功夫。
此時的玄府,已掛滿了白布,站在門外都能听到里頭的哭聲。
玄殤的手,漸漸的攢成拳頭。
他們與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她,只有過短暫的接觸,卻帶給她無限的溫情與感動,如今這一切都隨著他們的逝去,而消失殆盡了。
她縱然再冷漠再無情,心也不是鐵石做的。
一夜的時間並不長,卻讓她蛻變,亦讓她失去了雙親。從此,再也沒有人能夠像逝去的他們一樣無私的關心她了。
「四姑娘,你可算回來了,族長跟夫人……」敬叔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玄殤沒有答話,只是隨著他踏入靈堂。她只是盯著那兩尊牌位,神情有些呆滯麻木,連是誰為她披上了孝衣都不知道。
「我爹娘在哪里?」她木訥的輕聲問道。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放到她身上,有同情,有快慰,有譏諷,有憤怒……
敬叔微微愣了一下,才伸出手顫抖的指著那兩尊牌位道「族長跟夫人就在那里,四姑娘你先去上柱香吧!」
「兩尊牌位便能代替我爹娘麼?他們到底在哪里!」玄殤的聲音陡然一厲,那神情冷酷得讓人驚駭。
「你這個廢物,到底在發什麼瘋,你爹娘已經死了,牌位就擺在那里!別裝模作樣好像難以置信,你要是真的傷心,怎麼會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玄艷憤怒的吼出聲,眼眶微紅。
玄殤冷眼朝她看去,面無表情的道「我爹娘若是去了,怎會連棺槨都沒有!」
四長老玄黃頗為淒楚的回答「族長與夫人昨夜在石室閉關雙修,怎知到了深夜,守在石室外的人忽聞一聲巨響,便見石室的門爆裂開來,誰料進去一看,石室地上除了兩件帶血的衣衫,並無族長與夫人的遺骸啊!」
玄殤眼神有了些許波動,很快又化為平靜,恰恰是她的平靜引得了眾人的唏噓。
「果然是天煞孤星,分明就是她命硬克死了雙親!」玄思撇了撇嘴,陰陽怪氣的說著。
「三姐姐說的對極了,她生來就不會哭呢,如今連自己的爹娘死了都沒有表情,你說她會不會是個冷血的怪物啊!」玄雪也忍不住附和。
玄殤沒有理會她們惡毒的話語,只是盯著兩尊牌位沉思著。
此時,一旁的玄舞開口了「叔父與嬸嬸生前最是惦記疼愛你,你入宮之後卻甚少回來探望,莫非真是以為飛上了枝頭,便可以忘本了!」
玄殤勾起了唇,她豈會不知這些人是刻意將矛頭指向她,爹娘在世時他們尚且能夠肆無忌憚的欺辱她,如今爹娘走了,恐怕會變本加厲。
「咱們玄家素來以孝持家,族長與夫人離世,大家無不悲痛,唯獨作為親生女兒的四姑娘,偏偏無動于衷,豈不叫人心寒?」
人群中有人質問,字字犀利,句句有理,讓人無從挑剔。
「大家何苦這樣說四姐,傷不傷心只有她自己知道,難道一定要痛哭流涕才算是悲痛難過麼?」
說話的人聲音十分清脆,玄殤循聲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稍顯稚女敕的臉,她仔細回想,似乎是她還未曾得見的七弟玄冽。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子居然會為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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