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見夜五沉默不語,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玉手輕輕理了理散落在胸前的秀發,低嘆了一聲後,幽怨的道︰
「小五哥,我等又何苦在這相互煎熬呢?你若把你那「傳說」送給我孩兒當禮物,奴家這次便放你走嘛!咯咯……」
溫夫人嬌笑一聲,邁著款款蓮步向夜五走去,也不見她手掌如何動作,白玉般的手掌已然隱有藍芒閃動,藍白交襯,顯得神秘而美麗。
看見溫夫人手中的藍色光芒,夜五懸著的心不斷往下墜落,望著越來越近的溫夫人,夜五絕望了,他一咬牙,正準備拼死相搏時,異變發生了。
只見溫夫人與夜五之間的地表上,一道血色光柱噴吐而出,漸漸的,一個模糊的黑色身影出現在光柱之中……
「夜魘?」
「大人!」
血光倏地一斂,現出了夜魘那頎長的漆黑的身影,不認識他的人見到他一定會驚訝一翻,因為夜五他們口中的「大人」居然是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冷峻青年,而不是什麼青壯年男子,更不是什麼年暮老人。夜魘穿著一件漆黑的大袍,里面還裹有一件暗紅色的襦服。夜魘的臉容冷峭,他的眼楮陰冷如毒蛇,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如墨般的黑發遮住了一半蒼白的臉龐,漆黑蒼白兩相交替,顯得頗為詭異,令人望之生畏!
夜魘臉無表情的看著夜五,他的聲音與他的眼神一般,也是陰冷無情,然而,更多的是冷漠以及疲憊,他或許是個厭倦一切的人。
「小五……活膩了?」
夜五在夜魘剛一出現就馬上收起了他那面古鏡,變得畢恭畢敬,听到夜魘的陰言冷語後,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刷的一下再白了幾分,若不是見他額頭上那涔涔冷汗,只怕是人都以為他是一具已死多時的尸體。
他努力擠出一些笑容,才躬身向夜魘道︰「大人請息怒,屬下是發現溫夫人與那入侵者相認識,想告訴大人您,但屬下擔心溫夫人對屬下下殺手,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听完夜五的解釋,夜魘在原地沉吟起來,很快,他緩緩轉過身來看向溫夫人,蒼白的臉上,雙眼依舊如同毒蛇一般,即使眼前之人是客人,他也絲毫不會給對方好臉色瞧。
溫夫人听完他們的對話,心中也恍然,原來那個夜五祭出那面「炎陽三才鏡」壓根沒想過要與她抗衡,而是想通知夜魘,她也知道夜魘不喜歡光亮,誰知道他對很黑暗的執著居然到了這種地步。居然一看見有強光就即刻跑了過來。
這樣想著的溫夫人嘴角一笑,然而笑意一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委屈之色,忽然,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就直接跪坐在地上,她也毫不介意地上的灰塵弄髒自己那雙在空氣之中的縴細長腿。她用玉手輕輕擦了擦眼角,卻發現她眼角卻是不知何時已多了幾滴晶瑩的淚水,淚水在夜五的燈籠照耀下,輕閃著動人的光芒,楚楚可憐的樣子令人大生憐憫之情。
夜魘冷冷地看著溫夫人的表現,臉上依舊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他就像是一具活著的尸體。
「奴家哪里認識那家伙,我剛才回到小居里,就已經看見那怪人鬼鬼祟祟地抱走了我的寶貝兒子。我追也追不到,然後就看見小五哥,本想叫小五哥幫忙的,但是,但是,想不到你們…嗚嗚……還我的兒子來…嗚嗚……」
溫夫人剛坐下便一臉委屈的訴苦,也不理另外兩人的神色,說到最後居然還自顧自的啜泣起來,十足一個受委屈的小姑娘。
夜五臉色一變,她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夜魘雙手懷放在胸前,回過頭來盯著夜五,冷冷的道︰
「解釋。」
當時溫夫人只是說了潛入者的外貌,他便鬼使神差地認為溫夫人認識那潛入者。現在回想起來,他也覺得很無稽,為什麼他會在那種情況下做出那樣愚蠢的判斷。莫非……莫非他真的中了媚術?
未等夜五說什麼,夜魘已經繼續說道︰「只不過,溫夫人莫非在愚弄在下?若有人能在這禁制的壓抑之下,還能當著夫人的面逃月兌,那這人,還是人嗎?」
夜魘不知道,當他剛說完這話,溫夫人面上便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只听她接著哀怨的嬌聲道︰「那人修為比奴家高啊。」
「高?若這人修為比你高,那這人還是人嗎?」夜魘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高啊,比我高,比小五哥低那麼一點,一點點。」溫夫人似乎怕語言不夠說服力,邊說還邊伸出一小截女敕白如蔥的小尾指來比畫。
「溫夫——」夜魘本來就不想听對方繼續胡扯,他知道溫夫人一定是在擺弄自己,心中已有怒意。他沒興趣跟她耗下去,因為在來這里之前,他已收到夜一的報告,說那潛入者在他與另外兩小隊隊長,以及一干隊員的阻攔下,勉強逃去。本來此事一旦泄露出去,自然會大大損傷夜魘的聲威,但從此人的潛入到逃離整個過程看來,夜魘自然知道此人絕不是易與之輩,而且他也發現自己沒有任何損失,稍微衡量了一下利害關系後,才不緊不慢的往夜五這邊趕來。
現在听到溫夫人說的話後,本來說到嘴邊的收場白生生地被他咽了回肚里去。因為他發現,自己好象打從一開始就被這女人誤導了。潛入者修為比夜五低,溫夫人修為比潛入者更低?那她豈不是丫鬟級的人物?但他卻客客氣氣地招待了這麼一個丫鬟級的女人這麼長的時間。
「你跟絕情是什麼關系。」夜魘此時已經換了一種質問的語氣,臉上毫無表情地看著溫夫人問道。
「絕情?就是帶我到這里的那位好心人?」听見絕情這個人物,溫夫人頓時展顏歡笑,似乎絲毫沒有听出夜魘言語中的不善,她接著道︰「他真的是個好人呢,見著我帶著兩個孩子不方便,就直接送我到這里來。」
「沒錯,就是他。」夜魘深深吸了一口氣,話卻是說得有些咬牙切齒,絕情是一個很少人知道,但又是他的唯一一個好友。當初他見著溫夫人是絕情帶來,而且她本身又是天姿絕色,絕非一般女子,于是他便默認溫夫人與他們是同一類人,但夜魘為人孤僻,見是自己好友帶來,也懶得問什麼,便讓她在這里住些日子。想到這里,夜魘的拳頭不禁已經握得緊緊。客人剛來,夜魘自然要為對方修築一個幽雅的住處了。
但是,夜魘討厭光,而這溫夫人卻自己用四塊極好的「熾光石」裝放在她「憶天居」的四個角落,把小片夜空照得比白晝更「白晝」。夜魘心中不快,但卻不能發作。
夜魘認為自己吃了大虧,像他這種人物,從不做虧本生意,既然在她手上吃虧,自然要從她身上討回來了!夜魘雖然不是什麼之徒,但他知道,像她這麼一個天姿國色的絕子,自然是大有作用的。夜魘看向依舊坐在地上的溫夫人,本來就沒有正眼看過溫夫人的夜魘,如今不禁怔了半晌,原來眼前這名女子當真乃天下不二之絕色,但幾乎是轉瞬之間,夜魘就從失神之中恢復過來,仍是冷冰冰的道︰
「溫夫人,本堡也不是免費客棧,在下對夫人也算招呼周到,不知道溫夫人是打算繼續厚著臉皮在這里住免費店,還是……?」
此時這地除了夜魘等三人外,夜叉小隊的各隊長也早已相繼到了這里,新人夜九卻是第一個到達這里。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不是活得成了「精」的人,很快明白他們大人的意思,然後開始展開包圍。
溫夫人當然也不是遲鈍之人,早已看出了夜魘心中所圖。
溫夫人再啜泣了兩聲,玉手擦干了眼淚,憤憤的站了起來,也不知她在生什麼氣。
「唉——」溫夫人低嘆一聲,帶著萬般幽怨的口吻說道︰「我豈不會懂得你們男人的心理呢,只是我已是有夫之婦,若我跟了你,只怕此事一但傳了出去,會大大影響大人您的聲譽啊。」
夜魘听而不聞,這種借口完全不成借口,于是輕描淡寫地道︰「這個易辦,夫人的丈夫,我找他出來再殺掉,不費吹灰之力。」
剛說完這話,夜魘就發現溫夫人神情變得很古怪,但他也不知道怪在那里,最後他理解為那是擔心與害怕交織在一起的表情。任天下為妻之婦听到別人隨意主宰自己夫君的生死,而毫無能力抵抗時,都應該是這種表情了,夜魘如此想著。
這樣想後,夜魘似乎為了轉移話題,又向溫夫人問道︰「溫夫人,你對那潛入者的相貌和氣息特征應該還有印象吧?」
「當然有了。」溫夫人點著螓首,肯定地回答,但她見香腮微鼓,如玉般白皙的容顏之上微泛紅暈,依然一臉的怪表情,卻是醉醉的迷人。
「嗯?夫人真認識那人?」夜魘問道。
「噗嗤」的一聲,回答夜魘的是溫夫人清脆悅耳的笑聲,仿佛憋了很久,溫夫人笑得花枝招展,迷人的眼楮早已溢出笑淚,熠熠生輝,她的笑容竟是如此嫵媚動人。
夜魘看著溫夫人繼續展顏歡笑,但一股無名怒火已然升氣,他隱隱覺得事有蹊蹺,但總說不上嘴。他仍是強壓著怒火,平靜問道︰「夫人因何事而笑?」
听到夜魘說話,就在眾人的注視下,溫夫人強忍著笑意,艱難地道︰「那人奴、奴家當然認識,他就是奴家的夫君嘛,那個你說殺他不費吹灰之力,卻在你眼皮底子下溜掉的小賊咯。」
說完,溫夫人掩著紅唇,已經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