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性地發信息︰「柏雅,我真的愛你。」
老馬最初搞不懂我為什麼會對向菲菲這個已婚女人感興趣,現在他覺得可以用心理學的理論解釋這一點。我的確很痛恨她的**丈夫,痛恨這樣的男人,一沒有文化素質,二沒有才能,三沒有品德,只會靠著溜須拍馬,把那些沒有本事的老體制下的領導伺候得暈乎乎的,就這樣卑鄙地從中漁利。
我就是要通過向菲菲打擊這種男人。
深圳的中巴是很方便的,只是在很緊急時我才打的士。為此,向菲菲常常嘲笑我老土,我說「不要嘲笑,這是我的優良品質呀」。
已經晚上七點了,我穿著一件格子襯衫坐在開往蛇口的中巴上,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才可能到達目的地。
一路上,我看見夜色中的福田中心區正準備開工建設,四通八達的立交橋貫通這一帶的交通,各種車輛在夜色中穿行,到處是明亮的路燈,新建的五洲賓館和特區報業大廈被遠遠地甩到後面,康佳彩電大廈的霓虹燈招牌在民俗文化村的對面格外顯眼,世界之窗的前面是新推出的歡樂谷和未來時代,最令我心靈震撼的是世界之窗里邊的美國總統頭像。
我和阿木還記得有一年春節期間在世界之窗舞台參加著名瘋狂英語專家李陽主持的英語活動。
老馬和李左在蛇口南海酒店旁邊的Banana迪斯科酒吧等待我。
由于時間還早,來的人很少,老馬、李左人覺得無聊,便信步走出酒吧,來到海邊看海。不過,蛇口的海並不大,由于不遠處的香港元朗橫在那兒,擋住了視線,所以通過蛇口的海並不能真正體驗海的廣闊度,幾十米開外是乳白色的海娃神像,她靜靜地立在那里,好象是這里的守護神。
老馬背著雙手,海風吹拂著他的頭發,襯衫鼓足了空氣。他眺望大海,有一種範仲淹獨立岳陽樓「把酒臨風」的感覺,不過他是憑海臨風。
南海酒店就在旁邊,這是一家五星級酒店,入住的基本上都是「老外」,可能與這里有多家外資公司有關。他走進大堂,坐在沙發上,看見有不少「老外」進進出出,還發現有的「老外」帶著中國姑娘。以前老馬是不能忍受這種情況的,經過這麼多年以後,他發現是自己的狹隘的種族意識在起作用。中國女孩找「老外」也有她們的理由,或者出于金錢,或者出于別的理由。
阿木經常認為,中國男人也可以去找美國女人、法國女人、日本女人,尤其對于那些以前欺負過中國人的國家,我們要派遣不少厲害的精壯男人出國去這些壞蛋的女性後代。
不過,有些中國女孩顯得太不自尊了,好象是為了把自己標價賣給「老外」似的。
老馬回到酒吧時,我已經坐在靠窗的一張桌子上了。我一邊喝啤酒,一邊思考問題,看見老馬進來,我才從沉思中轉過神來。
其實,我剛才在想念永遠也回不來的小雪。
我們開始對飲,並開始玩游戲。
李左覺得阿木的智商非常高,自己怎麼都比他差一點,這是在學生時代就有的差距。
十多年前,劉三點、阿木和我從同一所小學畢業後,考入同一所中學,然後又以優異成績考入同一所高中,這是湖南省第一流的高中,高考升學率達60%以上。
我和劉三點的家庭條件極差,學習認真,成績又好,所以常常受到老師們的表揚和學生們的稱贊,甚至連小鎮的很多家長都以我為教育小孩的楷模。劉三點還記得,讀初中時,他們考試的成績有兩次在鎮上供銷社的外牆上張榜公布,我和劉三點的名字兩次排第一、第二。
有一天晚上,有一個鄰居老太太看見我在月光底下看書,後來這也成為形容我刻苦學習的一個生動案例。
有一次,劉三點好象傷了我的自尊心,他替父親去鎮上打米後來到我小木屋,他想送給我一些米,但遭到我的拒絕。從此,老馬再也不敢隨便給我送東西,因為我的自尊心太強了。
我非常喜歡釣魚,尤其喜歡釣大黑魚。
有一次,我釣回來三條大黑魚,我賣掉其中的兩條,買了兩件紅色襯衫和一本英漢詞典,顯得心花怒放的樣子。我請阿木吃飯,還親手做了紅燒黑魚,阿木去買了半斤白酒。
在喝酒之前,我拿了一個小碗裝上一些魚塊和魚湯,叫著父母親,請他們吃魚,阿木看見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所以也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兩個男孩的友誼越來越深厚。
讀高中的時候,劉三點是學校學生會副主席,我什麼也不是。我很羨慕劉三點。
在和女人打交道時,我發現問題的關鍵是自己害羞、不敢對女孩子說話。
于是,我開始了一系列性格改造活動,經常參加系、學校的文藝活動,還參加英語演講比賽。只有經過這樣的訓練之後,我才敢與高中的校花小雪開始第一次戀愛行動,後來才有在瀏陽河畔的一次難以遺忘的記憶時刻。
參加工作以後,我是一個真正的事業狂,分配去西北的時候,我是帶著一腔熱血而去的。後來才發現,那里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于是三年之後毅然「孔雀東南飛」,來到深圳這個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開始我人生中的又一次改革開放。
我與阿木、劉三點同時來闖蕩深圳。
Banana酒吧的迪斯科音樂響起來,有幾個「鬼佬」進來了。他們是在附近外資運輸公司打工的「老外」。
我用熟練的英語和這些「老外」交談。
有一個叫詹姆斯的家伙身材高大,長著一臉絡腮胡子,他想讓我介紹一個漂亮女孩,我說沒有,其實我不願意做這種事情,我痛恨老外中國女人。
這時進來三個女孩,涂脂抹粉,其中一個帶著一股俗氣的妖艷走近詹姆斯,詹姆斯大叫一聲︰PRETTYGIRL!
實際上,這個女孩並不漂亮。
她還要求我作翻譯,我十分鄙夷地拒絕了。
她讓李左告訴詹姆斯,她叫咪咪,她很喜歡詹姆斯這種類型的「老外」,身強力壯。
詹姆斯請咪咪喝啤酒,接著又請她一起跳迪士高。
這時,我向老馬提出一個怪主意,因為我皮膚黑,我假扮新加坡人,老馬假裝是我的中國朋友。于是,我們一起走到另外兩個女孩旁邊坐下。
我開始唧唧喳喳地說起英語來,這兩個女孩也不怎麼懂英語,于是老馬就充當我們的翻譯。
女孩們問我︰你是那里人?
我用英語回答︰我來自新加坡,我是新加坡人。
我又讓老馬替我問女孩們︰你們想不想嫁給外國人,嫁給新加坡人怎麼樣?
老馬把她們的話「翻譯」給我,我故意用生硬的廣東普通話說︰我真的是新加坡人啦,你不要不信啦,我到深圳來做生意啦。
我們一直沒有露出破綻,女孩們最後真以為我是新加坡人,她們表現出特別的殷勤,給我敬酒。
有一個女孩想讓我掏錢買酒,老馬連忙掏錢替我付錢,免得我掏出來的全是人民幣,而沒有美金、新加坡幣或港幣。
看來,女孩們也挺機靈的,還怕別人假扮「老外」欺騙自己。
老馬跟一個女孩面對面做出各種動作,跳得極其投入。李左一直給詹姆斯和咪咪充當翻譯。
這里的迪士高音樂好象永無休止似的,我們累的實在不行了,回到座位上繼續喝啤酒、玩游戲,那兩個女孩也跟我們一起喝。老馬看有一個女孩很大膽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並沒有反應,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老馬乘機借酒意用手抓住另一個女孩的大腿亂模一氣,但女孩並不反抗,還一邊喝酒一邊用柔軟的右手拍打他的臉頰。
這時,老馬看見咪咪扶著詹姆斯走出去了,酒醉的詹姆斯還記得用手抓住咪咪的手。
轉鐘一點我們走的時候,那兩個女孩想跟我們走,老馬說我們住在水灣頭派出所旁邊,她們嚇的不敢跟著我們走。
上車的時候,老馬指著我對女孩們說︰他也是中國人。
我對老馬說︰因為我們的緣故,這兩個女孩今天晚上一無所獲。
蛇口的夜色靜靜的,不象市區那樣嘈雜,但從這里的建築能看出,這里居住環境不錯。
這時,老馬從路旁的廣告牌上看到「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要知道,這里是中國的第一個開發區。
這句話用來形容一個人的一生也是恰當的。
可是,我和老馬都有一種醉生夢死的感覺,我,阿木和劉三點當初來深圳的時候,目的並不是很明確,是為了掙錢?是為了出國?是為了女人?還是為了別的?
我們似乎只是為了在這個城市活下去。
我曾經為這個問題經歷過無數個不眠之夜。學生時代年輕,可以用時間來回答,可是現在用什麼來回答呢?我有點困惑地感覺,我的生命其實一天一天在縮短。
也許,人生本來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