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
我疲憊地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著燭火。如果要在短時期內打垮第一樓,就得在食材上動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是,若要暗中壟斷食材,就必定需要一大筆資金。我到哪里去弄這筆銀子?
良久,我咬了咬唇,突然想起了秦府的一切。我想到了如意齋,只有如意齋才能幫我解除這個危機。但秦祭對我有企圖我是明白的,若我果真去找他,豈不羊入虎口?可鳳儀樓又該怎麼辦?我突然若有所思地模了模黑玉鐲子,陷入了兩難。
這夜,我徹夜難眠。我細細盤算著,秦祭與甯王爺對我的黑玉鐲子虎視眈眈,而我夾扎在他們中間,又該如何周旋?更者,我去求他,他若提出非分之想,我又該如何面對?難不成果真為了鳳儀樓出賣自己?我不禁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莫想了,越想越亂。
第二日,我終究還是站在了秦府的大門口。我痴痴地抬頭仰望,突然百感交集。我又回來了,只是,心情卻格外平靜淡然。我輕輕地叩了叩門,門開了,是守門的小二黑。他一見我便興奮道,「呀,是大少女乃女乃回來了麼。」
我苦笑道,「別再叫我大少女乃女乃了。」
小二黑尷尬地搔了搔頭,「您請進罷,我這就去通報一聲。」
我淡淡道,「大太太身子可好?」
小二黑嘆了口氣,「自從大少爺走了後,太太的身子就虛弱得很,落下了病根。」
我的心口一墜,「你去通報一聲罷,我去看看。」
瀟湘閣。
大太太躺在軟榻上,甚是虛弱。她一見到我便激動道,「是茉丫頭麼?」我趕緊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鼻子一酸,「娘,您瘦了。」
大太太笑了笑,「讓我好生瞧瞧你,你這丫頭,都這麼久了才舍得來看我,听說你在外面搞得紅紅火火呢。」
我苦笑道,「娘說笑了,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倒是您,身子怎這般虛弱。」
大太太垂下眼瞼,「我這把老骨頭,活一天算一天。」
我只覺得喉嚨一堵,微怒道,「娘這是什麼話?您難道要秦頌擔憂麼。」
大太太神色黯然。良久,她淡淡道,「你這丫頭,倔強得很。」頓了頓突然又道,「我听老爺說你那鳳儀樓近來出了些事,可有解決了麼?」
我的心頭一熱,「娘請放心,您得相信孩兒的能力才是。」
大太太放下心來,正色道,「若在外面遇到了什麼事,就跟我說。秦府雖然敗落了,但底子還是有的,不要不好意思,知道麼?」我一陣激動,喉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大太太柔聲道,「傻丫頭,一個女人在外拋頭露面也不容易,若遇到好的,倒也可以考慮,不要太固執了。」她如此貼心的話令我感動不已,我流出淚來,拼命地搖頭。我倔強道,「我的心已隨秦頌而去了。」一臉固執。大太太無聲地嘆息,我見她似乎很累了,擔憂道,「要不您先歇息會兒罷。」
大太太點了點頭,「你若有事就先去罷,不必擔憂我。」
我搖了搖頭,「我要守著您,等您睡著了再走。」
大太太溫柔地撫模我的臉龐,孱弱道,「固執的丫頭。」說完就閉上眼睡了。
我靜靜地望著她沉睡的容顏。她老了,已失去了以前的飛揚跋扈。現在她就像一個無助的老人,失去了孩子的傷心人。我握住她的手,暗自落淚。可憐天下父母心,只嘆造化弄人,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痛,怎能令人不心傷?
良久,沉穩的呼吸聲傳來。待大太太睡熟後,我將被子給她蓋好,深深地看了兩眼,轉身離去。就在我離去後,大太太突然睜開眼,淚流了出來。她低聲呼喚,「頌兒,頌兒……」
我去了秦祭的挽顏樓。一名丫頭說秦祭在書房,我站在書房外,內心一陣掙扎。秦祭,難道我真的要求你麼?若我求你,你又會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我咬了咬牙,正準備敲門,一道淡淡的聲音從屋內傳來,「進來罷。」我一驚,深深地吸了口氣。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又何必扭捏?干脆落落大方地推門而入。
秦祭安然地躺在太師椅上,半瞌著眼,神態優雅淡然。一雙修長的腿隨意地交叉,宛如一只慵懶的獵豹。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指,整張臉隱藏在陰影里,看不到任何表情。他饒有趣味地盯著我,唇角掀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種狡詐的笑意。我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臉尷尬。秦祭突然淡淡道,「把門關上。」
我順從地關上門,秦祭突然笑了,有些不懷好意。我暗自吞了吞口水,一臉戒備。他突然起身向我走來,一股危機感向我襲來,我情不自禁地後退。但轉瞬,他就把我困在他與門之間。我暗自握緊了拳頭,他突然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他盯著我,突然笑了,修長的指尖突然溫柔挑逗地摩挲著我的唇,狡黠道,「你這是來求我麼?茉老板?嗯?」一臉邪惡的壞笑。
我的心髒猛地收縮,怔怔地望著他,對這種處于下風的局勢有些泄氣。但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故作嫵媚道,「不知二公子可有意成全小女子?」眼底暗藏著警惕的戒備。
秦祭半眯起眼,突然附到我的耳邊,輕咬我的耳朵,曖昧道,「茉老板準備如何引我上鉤?」聲音低沉而魅惑,渲染著故意的曖昧撩撥。
我渾身一顫,嘴角微微抽搐,一臉不自在。鎮定,我不能自亂陣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道,「那要看二公子舍得出多少了。」
秦祭突然在我的耳邊吹了口氣,「你要多少我就能給多少。」我呆了呆,一喜,似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爽快。但轉瞬我突然就落入了他的懷抱,「你的代價呢?」一臉蠱惑。我馬上清醒過來,不露痕跡地從他的懷中溜出,正色道,「我只要四十萬兩銀子,若事成之後,定當付你三倍的利息。」
秦祭淡淡地笑了,「若你還不出呢?」
我怔住,唏噓道,「那我也只能把我所有的家當都抵押給你了。」
秦祭的眼神閃爍,調侃道,「你的家當值四十萬兩?」我一怔,咬了咬唇。是呵,這事兒怎麼算他好像都是在做虧本生意,可難不成還真得把自個兒給賣了不成?秦祭突然饒有趣味道,「若你把自己抵押給我……我倒有興趣考慮考慮。」
我瞪了他一眼,很是看不慣他那副狂妄得意的嘴臉,月兌口道,「我雖來求你,但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再怎麼說我也曾是你的大嫂。」
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因為這‘大嫂’二字刺痛了他。他眯起眼來,一臉陰霾,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似要將它捏碎。那一瞬,他泄憤似的強吻我,似恨不得把我吃了。我不禁暗呼倒霉。我越掙扎,他就越征服,我干脆就依了他。如果這樣就能換來四十萬兩銀子,倒也劃算……
秦祭見我軟下來,也不再粗魯。直到好半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我。他鎖住我的容顏,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里閃動著強烈的思念與渴求,既令他憎恨,卻又令他欲罷不能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仿若中了蠱毒般,明知是飲鴆止渴,卻還要固執地前行,不顧一切。
靜,一片寂靜。空氣中仿佛飄忽著那種古怪的曖昧之意。我們的呼吸有些沉濁。我一陣頭皮發麻,不敢看他的眼神。秦祭,他對我的愛慕從頭到尾都令我害怕。因為他太過強悍霸道。他的專權與禁錮會勒死我,一旦我的倔強與他的霸道硬踫硬,想必有趣得很。更者,我是明理人。該躲什麼,該接受什麼,我清楚得很。因為我怕受傷。秦頌的離去讓我徹底地清醒過來,愛一次真的很疼,甚至筋疲力盡。
雙方一陣沉默。就在我緊繃的神經開始松懈時,秦祭突然一把摟緊我。他把臉埋入我的頸項,悶聲道,「我想你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那一刻,我怔住,只覺得兩腿發軟,差點站不穩腳。我哭喪著臉,心底一陣哀嘆。因為我更清楚地明白,若我沒估計錯,我們往後的交鋒定會驚心動魄。更要命的是,他對我還有非分之想。這糾葛恐怕難纏得很。
直到許久之時,秦祭仿佛經過了長久的掙扎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他說,「我要得到你,一定要得到你。」他深深地凝視我,突然笑了,那張俊美的容顏上緩緩地浮現出一抹專情的陰險睿智。他突然輕聲道,「夏茉兒,你可知我為何沉迷于你麼?因為你夠狠,夠毒,也夠精明狡詐,這才是我想要的女人。」一臉古怪。
我怔住,呆呆地望著他,傻了。我似乎想破頭都想不明白,他竟有這種嗜好?秦祭見我不說話,突然陰柔地拍了拍我的臉。他低下頭,一手攬住我的腰,輕咬我的唇,寵溺道,「我們往後還得交鋒不是?」他的眼神突然若有所思地飄到我手腕上的黑玉鐲子上,捉模不定。
那一瞬,我徹底地潰滅了。整個人就仿若一塊寒冰被無情地拋到烈日下暴曬,然後緩慢而痛苦地融化,消失。更或許他說得不錯,往後,我與他之間,勢必得硝煙一場。
良久,待我出了秦府後,我虛弱地模了模背脊,一身冷汗。我像爛泥似的癱軟在轎上,恨不得立刻就暈厥過去。我瞪大眼楮,突然無力地望著手腕上的黑玉鐲子,腦中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突然想起了無傾。因為我竟發現,跟秦祭對峙或跟無傾對峙幾乎都是一種感覺,窒息。不,嚴格來說是快要窒息。可若跟甯王爺面對面交鋒,那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