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鳳儀樓蒸蒸日上,生意可謂紅紅火火,很快就把前段時間虧空的那些銀兩補救了回來。我暗自盤算,突然狡猾地笑了笑。我決定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把十萬兩銀子還給蘇夫人。
果然,蘇夫人推不過我的執坳,只得老老實實地把實情吐了出來。我不禁暗自苦笑,心道,秦頌啊秦頌,若你是個正常人,恐怕早就把卿州城掀翻了。無奈一嘆,許是天妒英才,早早就把你收了回去。
這日,銀川賭坊的大總管銀算盤光臨此地。這銀算盤本名張尉,因為他會算,不但會算,而且還精,幾乎沒幾人能算得過他。故人們戲謔地封了他一個雅號,銀算盤。
這銀算盤之所以會算,不但因為他的技巧,也因為他的為人。此人一生中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斤斤計較,吝嗇。還有就是喜歡女人,不是漂亮的女人,而是有脾氣的,越辣越火爆越有味道。正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最近銀算盤突然中意起鳳儀樓的一名侍者,叫唐琬。這唐琬的脾氣在鳳儀樓是出了名的壞。雖壞,卻很有味兒,那種野性十足的潑辣味道。而銀算盤就好這口,故每次來鳳儀樓都要親點唐琬侍候著。
銀算盤要了間包間,並點了一大桌菜肴,要唐琬陪他吃喝。唐琬的脾氣壞,若強迫她做不願做的事,就算殺了她也會拒絕。銀算盤非纏著她不放,二人拉拉扯扯,唐琬一怒之下重重地推了他一把。銀算盤突然就倒在了地上,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七竅流血,死了。
唐琬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再仔細看了看銀算盤,大驚失色,尖聲道,「死人了……」
現在鳳儀樓遇到了麻煩,一個非常大的麻煩。我坐在椅子上,一臉煩躁。據調查所知,銀算盤是中毒死的。我不禁苦笑,這是不是報應?鳳儀樓淨出這種事?我把唐琬叫來,正色道,「你把事情的經過說說罷,絕不能有半點隱瞞。」
唐琬哆嗦道,「夫人,這不是我干的,請相信我。」
我淡淡道,「你是鳳儀樓的人,鳳儀樓定會庇佑你。」
唐琬放下心來,便開始向我講述事情的所有經過。我微微蹙眉,細細掐算。如此說來,這銀算盤在進鳳儀樓之前就已經中毒了。只是,他為何在進了鳳儀樓之後才毒發身亡的?倘若有人下毒,那肯定就以算準了時間……我不禁駭然,算準了時間?莫不是有人栽贓嫁禍?但會是誰嫁禍鳳儀樓?
我的眉頭一陣糾結,仔細搜索可疑人物。思來想去,實在找不出會陷害鳳儀樓之人。良久,我又吩咐楊姜暗中調查銀川賭坊,得把這銀算盤的所有底細都模清楚才是。待楊姜離去後,我一臉抽搐,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禁暗自詛咒一句,倘若被我揪出陷害之人,必定會捏死他。
此時,甯王府。
甯王爺淡淡道,「卿魏,你如何看待此事?」
卿魏低頭沉思了陣兒,「王爺,屬下以為這事得從長計議。」
甯王爺半眯著眼,淡淡道,「從長計議?」
卿魏道,「此事有可能是鳳儀樓所為,有可能不是。」
甯王爺饒有趣味道,「說來听听。」
卿魏道,「我們銀川賭坊才從如意齋那里弄來十三萬兩貨銀,而這時,銀算盤卻突然死在了鳳儀樓,想必蹊蹺得很。」
甯王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你說說如何蹊蹺?」
卿魏道,「屬下以為,這事必定是如意齋所為。」
甯王爺平靜道,「那你說他為何要嫁禍給鳳儀樓?」
卿魏正色道,「很簡單,就是轉移王爺的視線。倘若王爺花心思對付鳳儀樓,那如意齋就可以坐收漁利,混水模魚。」
甯王爺笑了笑,「如此說來,本王定然不能上他們的當才是。」
卿魏道,「王爺英明。」
甯王爺的眼底露出一絲笑意,他突然板起臉來,「難道就這麼放過鳳儀樓?」卿魏一怔,甯王爺又笑了,竟嫵媚至極,他狡猾道,「本王還是得去找鳳儀樓算賬才是。只不過,你說,若此時本王趁機拉攏鳳儀樓的話……」
卿魏欽佩道,「王爺英明,如意齋此舉無疑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樣一來,王爺就可以趁機拉攏鳳儀樓。而鳳儀樓若查出是如意齋陷害的話,必定恨之入骨,王爺到時就有機可乘了。」
甯王爺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懶懶道,「卿魏,你好像越來越懂本王了。」
卿魏嚴肅道,「屬下不敢,只不過,這事可能還要麻煩公子出面才行。」
甯王爺淡淡道,「確實要他出手才行。」
為了查清銀算盤之事,我把他在死之前的三天內所去的地方,所干的事……連他一天吃了多少飯,吃了些什麼,上過幾次茅廁我都一清二楚。當然,這些資料都是小川提供給我的。
我盯著手中的資料,視線突然定格在一名女子身上。這女子名叫鳳姑娘,是紅顏樓的妓女。銀算盤來鳳儀樓之前曾去過紅顏樓。而且,曾去找過這個鳳姑娘。我垂下眼瞼,若有所思,鳳姑娘?看來得從她的身上找尋線索了。我立刻吩咐楊姜去紅顏樓調查此事,怎知他給我的答案差點讓我被口水給噎死。「這個鳳姑娘已經死了。」
我驚道,「死了?」
楊姜正色道,「就在銀算盤出事那日就死了,听說是上吊自殺身亡的。」他的表情透露著古怪。
我低頭沉思,唏噓道,「那紅顏樓的反應呢?」
楊姜淡淡道,「他們把消息封鎖了。」
我抬起頭,「這消息是小樓提供給你的?」楊姜點頭,我苦笑道,「如此一來,線索就斷了。」
楊姜若有所思,「這定然是栽贓陷害之人動的手腳罷。」
我眯起眼來,突然道,「你去打听銀川賭坊和紅顏樓的幕後老板是誰。」
楊姜愣了愣,「你打听這個做什麼?」
我冷笑一聲,「恐怕事情沒這般簡單。」
楊姜皺了皺眉,不再多說,趕緊去辦事。我躺在椅子上,嘴角微微抽搐。煩躁地抓了抓頭,正想吐句粗話出來……冷靜,我告誡自己,夏茉兒,你現在需要的是冷靜,再冷靜。我突然大聲道,「四兒。」
四兒慌張地進屋,顫聲道,「夫人。」
我看了她一眼,她為何慌張?我淡淡道,「去給我取兩碗冰水來。」
四兒疑惑地望著我,「夫人要喝冰水?」我點了點頭,四兒小聲道,「夫人的胃不好,冰水恐怕會傷胃。」
我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你怎麼跟小老太婆似的。」
四兒的表情很委屈,但還是趕緊下樓去拿冰水去了。不多時,兩碗冰水放到我的面前,我端起來一口飲盡,再喝第二碗。待兩碗下肚後,狠狠地拍了拍胸口,現在冷靜多了。我偏過頭,突見四兒一副萬分委屈的模樣,不禁暗自一惱,想必剛才的語氣傷到她了罷。無奈道,「四兒,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擺了擺手,苦道,「這幾日你不必理我。」
四兒小心道,「可四兒得照顧好夫人的身子……」
我嘆了口氣,煩悶道,「你不必理我。」頓了頓又無奈道,「你下去罷,我想一個人靜靜。」待她下去後,我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現在我冷靜下來了,但我的腦子卻更加混亂了,一點頭緒都沒有。
好半會兒,我坐起身來,取出一張紙,開始認真地分析整件事的蛛絲馬跡。我胡亂地畫了一個草圖,把鳳儀樓、銀川賭坊、紅顏樓寫在紙上,用我的連線法來分析其中的關系。
良久,我細細琢磨了陣兒,得出最簡單的結果。銀川賭坊在鳳儀樓這里出了事,而死者之前又去過紅顏樓,那整件事情就只有一個結果,這栽贓陷害之人的目的是鳳、銀、紅。
我眯起眼,這銀川賭坊和紅顏樓……奇怪的是,銀算盤在鳳儀樓出事後,官府並未插手,反而私下警告鳳儀樓要我們自己查清事實真相。這種事官府應該馬上作出調查才是,但他們顯然是睜只眼閉只眼。
我苦思冥想,呆呆地望著房梁,突然恍然大悟。官府的作為就只有一個解釋,這銀川賭坊他們不敢招惹,也招惹不起。如此一來,那它的後台……我突然眼放精光,把紙撕爛燒毀,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現在,我要睡覺。不錯,我就要睡覺。
于是,這大白天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竟然還睡得下。不但睡得下,還睡得很香。若楊姜知道我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睡覺的話,他定然會急得跳腳。若楊姜是我的老板的話,他定然會一腳就把我給踹了。但是,他不是我的老板,也沒這個膽兒。
此時,街道上,四兒慌慌張張地穿梭在那些狹小的巷子里。良久,她突然在一棟破屋旁停了下來。她左右張望,待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那道木門。
四兒恭敬地跪在地上,她的面前站著一名青衣男子。那名男子正是北翼,他淡淡道,「茉夫人那邊的情況怎樣?」
四兒小心道,「夫人在調查紅顏樓。」
北翼道,「結果呢?」
四兒暗自吞了吞口水,「未果,不過,她又開始調查銀川賭坊和紅顏樓的幕後老板。」
北翼渾身一震,淡淡道,「你回去罷,若有消息再來通知。」四兒恭敬地退下,迅速消失在那條巷子里。北翼轉過身來,半眯著眼,喃喃道,「主果然沒猜錯,這茉夫人確實聰明得很。」
秦府。
秦祭正在亭子里曬太陽。他閉著眼,懶懶地半躺在藤椅上,仿佛睡著了般靜靜地躺在那里,任清風頑皮地舞弄著他的發絲。他的神態慵懶灑月兌,那熟睡的模樣竟宛如嬰兒的睡顏般天真無邪,帶著淡淡的寧靜與純真,渾身都散發著那種說不出的恬靜柔和。
良久,一絲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秦祭突然睜開眼。就在那一瞬,那張如嬰兒般的睡顏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被轉換成了一只矯健敏捷的獵豹。站在他面前的北翼微微失神兒,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秦祭漫不經心道,「鳳儀樓的動向如何?」
北翼正色道,「主果然英明,茉夫人正在打听銀川賭坊和紅顏樓的幕後主使人。」
秦祭垂下眼瞼,唇角突然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饒有趣味道,「你說,若茉夫人發現了他們的底細後,她又會怎麼做?」眼中閃爍著狡黠。
北翼微微皺眉道,「這茉夫人的心思難以捉模,但屬下不以為她會讓甯王爺吃啞巴虧才是。」
秦祭笑了笑,淡淡道,「更何況,甯王爺絕對不會甘願吃啞巴虧。」
北翼不解道,「那……主的意思是?」
秦祭懶懶地躺在藤椅上,把玩著手指,淡淡道,「甯王爺想趁機拉攏鳳儀樓怕是不易。更何況,以我對茉夫人的了解……這女人也有意思得很呢。」他的眼角竟帶著淡淡的笑意和饒有趣味。
北翼還是不解,疑惑道,「那我們的下一步……」
秦祭抬了抬手,「你先下去罷,我自有安排。」待北翼退下後,他坐起身來,望著遠處的垂柳,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心道,夏茉兒,若你知曉銀川賭坊和紅顏樓的底細後,你會怎樣處理此事?讓甯王爺吃啞巴虧?還是其他?我實在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