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已是淚流滿面。此曲自從秦頌死後就被我埋葬,卻沒料到十多年後竟會再次感受到,怎能不令人激動感嘆?我落淚了,哭得稀里糊涂。秦祭把琴放開,我抓住他的手,質問道,「你什麼時候學的?」
秦祭小聲道,「很久以前。」
我瞪著他,突然恨恨地咬他的手,我好恨他。秦祭,他為何老勾起我的往事?
淚,沾濕了他的手,是苦澀痛楚。那一刻,我就覺得委屈,真的很委屈。這麼多年我一路走來真的很痛苦,很累。從代嫁入秦府,秦頌死,被趕出秦府,自立鳳儀樓,流產,到無傾死,到掀起沙場戰役,到現在……我的淚已流干,可我現在還要哭。我像孩子似的咬他,咒罵道,「秦祭,都是你害的……」
秦祭沉默了,我就咬他泄氣。我想著太多的如果,如果當初我沒有流產,如果當初他沒有逼死無傾,如果……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交接,會不會更好些?
我承認我很小心眼,以往的一切我都還記著,只因痛得徹骨,已形成了陰影。可我又怎知,這些只是我人生的基礎而已。它們只是為磨礪我堅強勇敢所打下的基石,只為往後爆發出我最後的絢爛而作準備。
這天,我無理取鬧地哭了整整一個時辰,我就狠咬秦祭,把我十多年來所積壓的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我自私地認為我的所有遭遇都是他造成的,他就是罪魁禍首,當誅。
秦祭也不出聲,就任我無理取鬧。也是從這一刻起他才知道我夏茉兒只是一個潑皮又不講理的蠻橫女子罷了。非他眼中的精明睿智,非萬事沉著冷靜,更非打不死的蟑螂。更者,我非聖人,更沒有流芳百世的宏圖大願,也不過是一個倒霉可憎的女子罷了。招惹上他,我活該倒霉。
第二日,秦祭又來看我,我不願見人,因為我的眼楮腫得都睜不開了。我死要面子,又怎好在他的面前丟臉?而且現在我還更愛臭美了,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他又怎知女子的小心思?
在此後的那兩天,我突發神經質來。有時會傻笑,甚至還會賊眉鼠眼,心情突然變得異常愉悅。
大年過後,我沒料到皇帝竟然微服出宮來濱城。這日,我依舊趴在床上,讓丫環馨兒給我捏腰。因為前段時間躺得太久,故只覺得半身不遂。我其實最怕癢,特別是腰際,可馨兒拿捏得恰到好處,令人舒心。
外面下著淅瀝小雨,屋內燃燒著銀碳,旁邊點著檀香,我軟綿綿地趴著枕頭,睡著了。大約不到半個時辰時,一名白衣男子突然推門而入,馨兒受到驚動,一見到來人微微一驚。她是見過皇帝的,正要行禮,皇帝懶懶地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
待馨兒退下後,皇帝慢條斯理地走了過來,見我似乎熟睡,也沒有要吵醒我的意思。更要命的是,他見我趴著,竟然心生捉弄,居然學馨兒的樣子給我捏腰……
許是皇帝的手藝有待加強,男人的細心終究比不過女子的手巧,我突然一激靈,好癢。我的背脊微微僵硬,渾身都麻了,不禁微微懊惱,這馨兒怎如此折騰我?剛偏過頭,就對上了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這一看我差點暈厥過去,皇帝?
皇帝居然懶懶道,「朕伺候得不妥當?」
我一怔,頓覺頭皮發麻,舌頭打結,仿若驚弓之鳥般彈跳了起來。怎知這一激動嚴重地扭到了腰際,‘嗒’地一聲悶響,我與皇帝同時怔住,他見我臉色慘白驚道,「怎麼了?」
我直愣愣地望著他,一臉抽搐道,「托皇上鴻福,閃著了……」轉瞬我突然軟綿綿地趴在被子上,一臉虛月兌,真的被閃著了。皇帝見我一臉無力,不叫萬花筒來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擅自看我背脊上的刀傷,這成何體統?
就在皇帝的手踫到我的背脊時,我一咬牙猛地翻身,卻沒料到我的腰似乎有些意外。我微微蹙眉,突然動了動,怪了,居然不疼?我再動,真的不疼,而且似乎還能活動了?我突然瞪著皇帝,哭笑不得,唏噓道,「托皇上鴻福,小人已無礙,請您回避可好?」
皇帝怔住,皺了皺眉,「你背脊上的傷可好了?」
我一臉郁悶,更郁悶道,「傷好了,腰也好了。」心道,要早知這腰使勁一扭就能恢復,我就不該老老實實地躺著才是,白躺了這麼多天。也在這時,萬花筒突然來了,待給皇帝行禮後,又替我看了看傷,驚訝道,「你的腰好了?」
我瞪了他一眼,木訥道,「被‘扭’好的。」說得咬牙切齒。
旁邊的皇帝見我一臉瘟神模樣哭笑不得,顯然已知把我嚇得不輕,只是懶懶道,「
朕今兒從宮里帶了些補身子的藥材,你好生將息著,日後還得折騰。」
我微微一怔,日後還得折騰?這話是何意思?我突然緊惕起來,一臉戒備。皇帝見我戒備也不多說,只是懶懶地挑了挑唇角,一臉饒有趣味的打探。我的心底一咯 ,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日他看我的眼神,眼皮一跳,激靈靈地打了個寒噤,仿若吃了幾條蚯蚓那樣,渾身難受。
我是明白皇帝微服出宮是有目的的,他會見秦祭,野心昭然若揭,明擺著對驪嵐虎視眈眈。而他的這些心思,秦祭又怎會不知?不過他們沒料到我已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