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我不是君子
還沒等二姑娘過來呢,馬爾漢卻回來了,蘭靜听到下人的稟告,知道他已經先急著去看太太了,就暫停了問事,也趕了過去,到那邊之後,見太太依舊昏睡著,神情照之前似乎顯得平靜了些,而馬爾漢則是站在床邊,一臉的陰郁卻難掩疲累之情,他畢竟年紀大了,這些日子也太過操勞了,連四阿哥都幾日沒回府中了,馬爾漢的勞累就可想而知了。
「女兒請阿瑪安。」蘭靜沖著馬爾漢行了一禮,因為怕吵到太太,聲音放的很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馬爾漢皺著眉問道,「你額娘的傷沒有大礙吧?」
「阿瑪回來的正好,」蘭靜沒直接回答馬爾漢的問話,而是做出手勢請他出屋來說話,「小七剛才也正在查問這事兒呢,一干相關人等全都提到一處了,阿瑪既然回來了,就請過去問話吧。」
「好,」馬爾漢听到蘭靜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些,點了點頭之後,又對六姑娘和關柱說道,「你們繼續在這里照顧你們額娘吧。」
等走出了太太的院子之後,馬爾漢打發下人們離遠些,邊走邊低聲問蘭靜道,「你額娘的傷,可是有什麼不好嗎?」。
「是不大好,」蘭靜的神情很沉重的說道,「太醫說,額娘此次受傷過重,又失血過多,動了元氣,即便精心調養,壽元也必然有損,最多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時候了。」
「什麼?」馬爾漢的臉色更不好了,「有這麼嚴重?」
蘭靜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听說是高氏傷的?」馬爾漢沉著臉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蘭靜簡明扼要的把事情原委跟馬爾漢說了一遍,沒添油也沒加醋,然後又對他說道,「相關人等,都在那邊,高氏也已經被看起來了,要如何處置還要阿瑪拿主意。」
「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才好?」馬爾漢看著蘭靜問道。
「那些丫環和下人們倒沒什麼,他們是咱們自己府里的奴才,是打是罰全由咱們自己做主,」蘭靜想了想說道,「只是那個黃嬤嬤多少有些麻煩,就象她自己說的,她雖是奴才,卻不是咱們府里的奴才,咱們處置她,還需看著二姐夫家的面子,今天小七為了問事對她動了板子,多少也傷了些二姐的面子,若是再處置的重了,只怕二姐在那邊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他們敢?」馬爾漢冷哼一聲說道,「我的夫人傷成了這個樣子,別說一個奴才了,派出這個奴才來的他們,我也是不會輕易放過的,連同蘭芷之前的事兒一起,他們一並都要給我個說法的。」
「阿瑪說的是,是我想差了,」蘭靜點了點頭,「那就先留著這個奴才,等著那邊給個說法之後再行處置吧。」
蘭靜開始並沒有想過要去追究二姑娘夫家什麼責任,畢竟這事兒是黃嬤嬤自作主張的,再者說,在這個行刺的事件中,黃嬤嬤既不是主犯,也不能算是從犯,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被人利用的角色,不過馬爾漢要是想這麼做的話,蘭靜當然也犯不著反對,反正那家人會那樣對二姑娘,受些教訓也是應該。不過,馬爾漢會在這個時候就想到了這個做法,卻是讓蘭靜的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蘭靜早知道馬爾漢和太太之間責任大于感情,親情大于愛情,但卻沒想到馬爾漢會在剛剛得知太太受傷如此之重的情況下,就馬上想到要借由此事為二姑娘謀福利,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對太太的傷並不是太過傷痛,至少這傷痛絲毫沒影響到他的理性,不過從男人,尤其是這個時代的男人的角度來看,馬爾漢這叫做臨危不亂,抓住一切時機為我所用,是要受到大多數人稱贊的。
只是事情總是有兩面性的,馬爾漢的想法也未見得就能達到他的目的,是,這樣是有可能會讓二姑娘的日子過得好一些,但也有可能會讓那些人更不高興,蘭靜相信他們面上肯定會服軟,但私底下會不會對二姑娘再行虐待之事,或是再想出什麼其他的妖蛾子來,那可就說不定了。當然這個話,蘭靜是不會說出來的,現在她可沒這個工夫和心思來為二姑娘考慮,二姑娘在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她還不知道呢。
「至于高氏,」蘭靜撂下了黃嬤嬤的事兒,接著往下說道,「以她的所為,是應該送官法辦的,不過,她是您的側室,自然也要由您來處置才是。」
「送官?」馬爾漢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有些猶豫的沉吟著,「如果在其他時候,自然是該送官的,只是現在」
蘭靜雖說要把高氏留給馬爾漢處置,可卻並不是想放她一馬,是她傷了太太,是她讓太太壽元受損,是她讓太太僅剩下一年左右的時候,蘭靜心中恨極,連黃嬤嬤這個被利用的人,蘭靜都毫不留情的狠打一頓,又怎麼可能會讓高氏得了好呢?可是見到馬爾漢如此,蘭靜的心中卻是一驚一沉,不會吧?都到了這個時候,馬爾漢不會是還想護著那高氏吧?他難道對高氏的寵愛真的有這麼重?高氏犯的不是家法,而是國法,既然說了送官是自然的,那又何必還要挑什麼時候呢?
不對,時候?蘭靜瞬息間想到了一件事,馬爾漢說的對,現在還真不是時候,自己只顧著想著太太了,卻一時忘了這些日子馬爾漢和幾個阿哥廢寢忘食、日夜操勞,為的就是要等康熙回來,要獻上沙盤那份大禮,從而立下大功。三位阿哥所求什麼蘭靜不管也不理會,但馬爾漢求的是康熙至少能因此不再因為大福晉的事兒而對他、對兆佳氏府里有嫌隙,結果在獻上大禮的同時,自己府里卻有一個因為行刺主母而入了大獄的側室,這個側室還是直郡王府那個死去格格的生母,這不是讓康熙收禮也收得不痛快嗎?
「阿瑪,」蘭靜想到了這件事,也跟著想到了另外的事兒,「您的顧慮小七明白了,可是這事兒怕不是那麼好瞞的,首先太醫來過,再有今天小七是從四貝勒府里被找回來的,想來那邊肯定也是要問的。不過,經您這麼一說,小七也覺得高氏是不能送官的,且不說時候不對,還怕她到了外面會說出什麼別的來。」
高氏行刺太太的事兒不怕她說,只怕她會牽扯出直郡王府的事兒來,那兆佳氏府里的好日子怕就真的要到頭了。
蘭靜能想到的事兒,馬爾漢自然也想的到,所以他陰著一張臉沉聲說道,「沒錯兒,高氏是絕不能進大牢的,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好了,她的事兒你不用管了,由我來處置就好。」
「是。」蘭靜答應著,與馬爾漢繼續往前走去,一抬頭,卻看見二姑娘正迎著過來,「阿瑪,二姐來了。」
「她怎麼在這兒?」馬爾漢的眉又皺上了。
「女兒請阿瑪安。」沒等蘭靜回答,二姑娘就急走幾步上來給馬爾漢見禮了。
「你怎麼在這兒?」馬爾漢又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二姑娘,「為什麼沒跟蘭淑他們一起照顧太太?」
「女兒本來是想去照顧太太的,可是六妹不讓,所以我就去看額娘了。」二姑娘低著頭解釋著,又抬起頭來說道,「阿瑪,女兒看額娘的精神有些不大對,您看是不是讓大夫來看看?」
「找什麼大夫?」馬爾漢瞪了二姑娘一眼,「她做出這種事來,馬上就要送官法辦了,還看什麼大夫?」
「阿瑪,」二姑娘忙對馬爾漢求情道,「女兒知道額娘做錯了事,可是她不是故意的,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她的神智根本就已經不清楚了。你要是把她送了官,她豈不是只有死路一條了嗎?」。
「前陣子生病,這陣子又神智不清楚了,」馬爾漢冷笑一聲,「她身子不適的總是這麼恰到好處。只可惜再怎麼不清楚,該送官還是要送官的。」
「小七,」二姑娘看馬爾漢的神情很是堅決,就轉而對蘭靜說道,「你也幫著求句情吧。我額娘只是因為心傷五妹之死,這才神智不清,一時錯手的。」
「錯手?」蘭靜淡淡的看著二姑娘,「帶刀闖出院門,在有李嬤嬤相擋之後,不惜先刺傷她,也要堅持去刺傷了我額娘,隨後又連傷了兩個大男人,就是為了掙月兌他們去補刺我額娘幾刀?這在二姐你看來,只是錯手?可是在我看來,這就是再明顯也不過的蓄意。所以我不會求情,被刺傷、躺在那里掙扎在生死邊緣的是我的額娘,所以,我不會去為她求情,因為我不是君子,不會以德報怨,更何況,高氏她犯的是國法,阿瑪是朝廷的官員,就要執行朝廷的法度,二姐讓我求情,是想讓阿瑪和咱們府里犯下包庇之罪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額娘對不起太太,」二姑娘流著淚說道,「可是她畢竟是我的額娘啊,要不是因為五妹不明不白的死了,要不是我在夫家過的不好,她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她是為了我才這樣的,我怎麼能看著她去死呢?」
「說到這個,」蘭靜看了看二姑娘,「我倒想起來了,我派人去請二姐過來,就是想問問,二姐你為什麼要跟高氏說起今天府中有客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