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在那?不是死了嗎?
君子平想要從床鋪上站起,一陣昏眩感傳來,渾身空虛。
君子平掙開的雙眼,兩眼發黑,滿眼盡是金星,連忙閉上眼楮在床邊聚神。
「來人啊,來人啊!」
叫喚好一會,卻沒有人回應君子平的叫喚。
「裳姐,裳姐……」這是他夫人的名字。
可惜,也沒有人回應。
再次緩慢掙開眼楮,四周顯得陌生又熟悉。
這里是……
細細打量一番,君子平瞪大眼楮,一段記憶不由自主沖入他的腦袋中。
如夢幻般詭異,一起卻如此真實。
這里絕對不是自己的府邸,平樂侯府,而是君家大院,金陵城君家大院,自己未開府之前的小屋子里。
低下頭,動作顫抖舉起雙手,白白女敕女敕,略顯修長。君子平無法形容這是來自一個四十六歲中年人的手掌,這更像一個少年郎的雙手。
「怎麼回事?」
滿面的驚恐,猛地站立起來,身體一陣虛弱,讓他身子直接跌倒地下,他渾然不顧,連滾帶爬,來到房間邊緣桌子處,一手抓起放在桌子的銅鏡。
對著銅鏡迫不待及舉起對著臉蛋照看起來。
「真是我,真的是我。」君子平松了一口氣,卻馬上顯得不可思議。
「怎麼回事?我不是平樂侯君子平嗎,我兒子呢,我孫子還有三個月就出世了,我怎變成了這般模樣?返老孩童了?」
「啊啊啊~~~」
話音剛落,大腦疼痛得要命,痛得君子平蜷縮地下大叫著。
無數記憶碎片在腦中浮現……
同時,最近的記憶開始與中年時代的記憶鏈接一起。
不知過了多久,君子平的疼叫聲停止了,剩余的只有喘氣的聲音。
君子平癱躺地下,雙目無神看著屋頂,天地寂靜,現在他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我重生了,從四十六年後重回十六歲。箐兒,她走了。」
正值六月酷熱天時。
今日,金陵城迎來了一位很尊貴的客人,據說,乃是一位超級宗門長老的親傳弟子。
讓金陵城懶惰的氣氛,一下子點燃了無限的激情。
無數武者競走相告,片刻,消息傳遍了金陵城,甚至天南國。
這些武者心里的念頭,卻是很簡單,希望得到這位超級宗門長老親傳弟子的青睞,進而有機會進入超級宗門中修煉。
故此,這位貴客未至,君家大院四周就有無數人在遛達,心里懷著自己見到這位貴客,就能入得他老人家的法眼。
君家,乃是大荒赫赫有名的君無忌後代。
君氏一族棲息在天南國,也算是頂尖的世家。此代族長君無劍世襲公爵之位,號稱神劍公,一手劍術驚天動地,化龍演鳳,四方八相,地風水火,為天南第一劍。
近年來,神劍公君無劍年老衰邁,血氣衰退,行近就木,將要駕劍西去。
神劍公君無劍眼看遲遲不能突破桎梏,踏足更為玄妙的武道境界,心知自己時日無多,不願自己死後後繼無人。
故此,請來師門中人,作為見證,將手中神劍交付後人,托宗門培養君家劍脈之人。
「白雲悠悠二十載,當年橫絕山脈一戰,我得到了這柄神劍,卻失去了三位兒子,一位弟弟,數位佷子。如今我已年邁,血氣開始衰退,能再苟且十年殘命那是天大的幸事。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趁著苟且活著這條殘命時候,從君家自我以下的第四代年輕之輩中,挑選資質極佳的人加以培養,將來好承擔起無忌老祖血脈延續的大業。」
「若能,找到一位劍道極佳的體質年輕人,那就更好了。」
君家大院某幽深地方,傳出了這樣的嘆息,聲音之中充滿著悔恨,以及不甘。
對,不甘。
得到了先祖佩劍,卻不能突破先天武者階段,這叫他心里如何能甘心。
二十年前神劍爭奪戰,橫絕山脈一戰,靠著先祖君無忌血脈,得到了佩劍的認可,卻失去了家族大半力量。
五個兒子,死了三個,最痛愛的弟弟也在此役命喪黃泉。
族中無數先天高手死亡,旁系更是一跌不起,嫡系血脈精英死亡過半。
若不是君無劍得到了先祖佩劍無極神劍,實力大進,威懾四方,君家早就遭人黑手,墜落三流世家之列。
這些年來,剩余的兩位兒子,由于修為沒有到達先天先天入道境界,已經進入了年邁階段,壽元將盡。
武者九層,先天九重。
唯一能讓神劍公君無劍欣慰的,就是三代之中,他的孫子們,有幾位修為步入了天南國一流行列中。而第四代中,年青一代更是人才輩出,特別是三位已故兒子的血脈中,出現了罕見的體質。
其中,劍脈體質的就有好幾個,居然絕多數參差不齊,劍體中雜質過多,卻是勝于無。
「九極通天劍體,君家就是先祖君無忌一人出現過,幾千年過去了,我觀長曾孫身體一絲劍氣,隱隱有上溝通碧落九重天,下引動地獄黃泉,疑是九極通天劍體。若真是修煉劍道的絕佳體質,有無極神劍相助,不出十年,就能達到我這地步,君家後續有人矣。」
君無劍想到這里,心頭里松了一口氣。
「可惜,弟弟留下的血脈,只余下一位第四代曾佷孫,二代修為修為不足年邁老死,三代遇上仇家遭人暗害,而剩下的第四代血脈中,卻疑是大荒之體,身上有荒氣纏繞。」
二十年,時過境遷!
君無劍想到弟弟那一脈中,一位長老探查下那位第四代之人體質,疑是大荒之體的時候,他很是震驚。
疑是大荒之體,在他心里已經認為是大荒之體了。又因為種體質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長老才用懷疑的口氣對他說。
「伐天路,大荒體,惹天怒,討地怨,血染九重天上天,魂墮黃泉十地,從此天地鎖此命。」
天資體質無數,大荒遠古之時,以大荒體最為厲害,張口蝕日吞月,一日吸納的靈氣超越常人三千倍,可謂天之驕子不為過。
但,遠古之後,荒體吸納靈氣與平常普通體質無疑,甚至修為晉級的時候,將會遭遇各種劫難降臨,將自己陷入無生之地。
「當年叱 風雲的大荒之體,而今卻成了催命鬼。擁有這種體質的人,資質平凡不說,每一階晉級都會引動劫難來襲,自遠古以來,未曾有人經歷千劫萬難,走到武道巔峰。卻是誰擁有這種體質,誰修煉了武道誰就死,這是一種被天地以詛咒捆鎖住的體質,是催命鬼。」
神劍公君無劍嘆息道︰「弟弟當年為我擋了一劫身亡,他最後的血脈卻不能就此損落,決不能讓弟弟的曾孫修煉武道。就讓他安分守己做一個讀書人,將來在天南國朝政中為他謀一份差事,保他一世榮華,再為他訂一門親事,好讓弟弟的血脈後繼有人啊。」
旁系之中,唯一能讓神劍公君無劍惦記的,就這一位‘廢體’君子平了。
金陵城郊外。
鄰近橫絕山脈一獵戶村莊,村邊緣處,薔薇綠牆,內一茅屋,久別修葺,幾道光線照射入內。
一張木凳,桌子,破舊床榻,陋室一間。
光線照射在一張年輕剛毅的臉蛋上,劍眉星宇,扎著的烏黑長發垂落背後,只見他眉頭輕皺,烏黑的眼眸此時正陷入沉思中,眼珠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相稱的滄桑。
此人,姓君,名子平,也就是神劍公君無劍弟弟而下第四代血脈。
「箐兒,放心我一定會到大荒極北找你,到時候,我要風風光光接你回來,把你捆在我身邊。」
君子平的語氣充滿著堅定,眼中射出一道血光,沒有人再能阻擋我,天不能,地也不能,我要修煉武學,我要成為高手。
武者九層不會是我的終點,我要成為先天武者,先天千重境,先天萬鈞境,先天空靈境……
武者九層是最低等的練武之人,九層之後,才是真正的先天高手,先天九重,千重入門,萬鈞初境,空靈入流,而先天第四重千躍境現在成了君子平的目標。
千躍,一躍千丈高,一躍千里遠,只有到達先天第四重才能御氣飛行,才能有希望到達大荒極北。
大荒極北與這天南國相距之大,是君子平難以想象的,他知道用他的雙腳行走,若是用三五百年時間,可以從天南國出發走到大荒極北之地。
不要說,三五百年,就是二三十年,君子平也等不起。
若他在金陵城等,三十年後,能等到蘇夢箐歸來,那時候的君子平已經是中年人,兩鬢白發蒼蒼了。
按照重生記憶,明天君無劍就會為他定了親事,一年後,他就會娶了裳姐為妻子,兩人一起走過三十載,直至蘇夢箐的再次出現。
前世,三十年後蘇夢箐找到他後的場景,卻清晰印在他腦海里。
「為何不來找我?」記憶中那道倩影,含著淚哀怨地對著他說道。
君子平看著三十年不曾改變的容顏,此時她已名震極北,創下偌大的威名。
一句話,轟然將君子平震得蒙蒙噩噩,形如行尸走肉。
最後,無言相對。
「跟我一起吧,子平哥哥,讓我照顧你的余生好嗎?」
他已為人父,兒媳身懷六甲,再過三個月,他就要當爺爺了。
而他,能答應一生的摯愛嗎?
君子平張大嘴,啞口無言。
君子平好想大聲說一句好,話到嘴邊,哽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只能咽下去。
他身後有一個家,孫子就快出世了,要他拋妻棄子,他答應不了蘇夢箐。
夾在兩邊的君子平,在一個夜晚中,含著不甘,毅然做出了抉擇,晉級先天。
他渡不過這劫,死得轟轟烈烈,狂雷閃電歡送他,大地黑水淹葬他。
若有來生,我會選擇練武,寧可在轟轟烈烈的雷鳴火焰里轟成粉碎,燒成齏粉,他也不想再面對著蘇夢箐的哀怨眼神,裳姐憤怒的表情。
兩人夾住,真的很難選擇。
一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心之承諾摯愛;一位相陪他身邊三十載風雨,不棄不離的老妻,居然君子平生活處處有她的陰影,但這份相扶之恩情,難得珍貴,難以無情拋棄。
相比之下,武道千劫萬難的險境又算什麼。
縱然面對了又何妨?
千劫萬難又何妨?
又何妨?
十天前,君子平從暗黑中醒來,還來不及為老天爺再一次給他的機會而驚喜,卻得知蘇夢箐被她姑姑帶往大荒極北中,而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
難道命運真的不能更改嗎?
君子平撫心自問,自己甘心嗎?
甘願被別人安排下,做一個平樂侯,平平淡淡,直至三十年後,才在選擇中,拿出面對死亡的勇氣。
「沒有人再可以安排我,掌控我的命運。」
君子平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踫,桌子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沒有人。」
他猛地從凳子上站立起來,仰視天際怒喊道。
「我的命運我做主。」
君子平回歸平靜,透過陋室屋頂的漏洞看著蒼穹,腦海之中,重生帶來的記憶在腦海中一一閃現。
「我會找你的,因為我不想再听到你對我說‘為何不來找我?’,我面對不了這句話。」
蘇夢箐的離去他挽留不了,這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也是他前世最大的坎。
不過,重生了,老天爺給了他一切挽救自己命運的機會。
君子平又怎能錯過呢。
所以,君家族會來了,如此大事,君子平也不去準備,卻靜悄悄溜出來,來到橫絕山脈旁這座小村莊里。
這十天來,他策劃了他重生後第一次際遇。
林家村,前世霸刀林立的故里。
而此時,又陷入了林立的述說記憶中。
當初,他和林立喝著酒,林立有點醉了。
「我出生在金陵城郊外的一條獵戶小村莊,一次山賊來襲,將我那條村莊血洗一遍,而我被父親藏在地窖里逃過一劫。」
「醒來後,我到了金陵城成為了你府上的一個小廝,興幸得到你教導,學了一年武藝,進入了武者五層。」
「我在府上,利用你的權力,不斷打听殺害我林家村全村山賊的消息。我打听到了那群山賊的去向,趁著夜黑風高之際,殺入山寨里,把那群山賊全部斬殺。」
「之後,幸得天之垂憐,我從山賊中搜出了一張黑皮藏寶圖,這藏寶圖記載著橫絕山脈一處遺址,在哪里我得到了霸天刀的傳承,之後,踏上了武道這條路,不知道經歷多少殺戮,多少際遇,終于站立在如今的地位。」
按照時間,一個月後,君子平定親,在金陵城中獨自開府,招收了幾個小廝。
其中一位,君子平見他身世悲慘,大感同情,就將自己所學的基礎武學心法教導給他。一年後,這小廝修為就追平了君子平,成為了武者五層。
後來,這小廝留下一封信,就去報仇了。
君子平看到信時,這小廝離開的時間還短。他若追上去必定能幫助小廝,畢竟,同是五層武者,他體內的真氣卻雄厚小廝十倍百倍不止。
而君子平看了信後,確實有幫小廝一把的沖動,因為他當小廝林立是他一位真正的朋友,而不是下人看待。
他最後,克制了沖動,沒有追去。
小廝一去不返,君子平心中很焦急,心里也很後悔為何自己不去助他一臂之力,但此時已晚。
出于關心朋友,君子平打听了一下金陵城四周消息,知道金陵城外一股山賊被人殺了,他才松了一口氣。興幸想著,小廝也許一定滅了山賊,看到外面的海闊天空了,就不回來了。
居然,因為一位真正的朋友離開而失落,他還是抱著這種樂觀的心態,祝福著這小廝。
直至,二十五年後,此人再次出現他面前,他才知道名震大荒的霸刀竟然是當年他府上的那個小廝林立。
那時的霸刀一身的修為已經超越了如今的神劍公,到達了一種神鬼莫測的地步,已然向著君子平以為是飄渺傳說的武學境界邁進。
這刻他找到君子平,就是為了報答當年他的授業之恩。
他得知君家現在正面臨著一場滅門災難,君子平居然不是君家嫡系之人,卻難逃干系。
于是主動前來相助,保住君子平,保住君家,甚至讓君家在天南國中的勢力更進一步。
而林立也成了君子平忘年之交。
「若有選擇,我寧願不要一身的修為,而是希望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當一輩子的獵戶。」
霸刀林立一次和他喝醉之後,酒後吐出的真言,在君子平面前放聲大哭。
很難想象,名震大荒的林立會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林立,我成全你的願望,今日保護你的家人。算是奪取你機緣的回報。甚至將來會傳授你武學心法,日後我若在劫難中喪命,這場機緣我會全部還給你。」
重生之前,他平平凡凡,一事無成。
林立找到他後,不以自身修為高絕而傲慢,更是放段,以心相交,以恩師相待,如此品德,才是君子平最為稱贊林立的地方。
為何林立要在離開二十五年後才出現他面前呢。
林立也曾說過,他一路走過來,血海尸山,惹了多少仇人也不得知,直至此刻,才無懼任何人。
君子平也不細問,卻知道,他之前的人生里遇到很多劫難,卻在緊要關頭中,被一位神秘人出手相助,想來這人正是林立吧。
若不是林立當年酒後吐真言,說出那一句話,君子平還會猶豫該不該出手奪取屬于林立的機緣。
出手,代表著救林立一家人,代表著他會奪取屬于林立的機緣;不出手,林立家人遇難,他今世難安,故事會按照前世發展下去。
因果相應,有得必有失!
「老天讓我重生,若我還如前世般懵懵懂懂活著,我就真的是連一條狗都不如。大荒之體又如何?現在我擁有未來三十年的記憶,這份未來記憶,就是我的先機,運用得好,未必不能邁過千劫萬難。」
君子平想著,心中修煉武道念頭越發堅定。
重生回到三十年前,這就是君子平最大的依仗。
沒有人能知道自己大荒未來三十年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君子平也不全知道,卻記得很多名震大荒的新一輩高手是如何崛起的。
他們的際遇,隨著他們名動大荒,被人挖掘出來,傳播天下。
如今,重頭再來,卻成了君子平的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