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種麥的帝君,就是一個不合格的帝君的嗎?
徐錚和布魯斯微微出神,都在想著這句話的內涵和延伸出去的意思。
兩人都不在乎能不能坐上那張並不是那麼舒服的王椅,事實上,整個塞繆斯家族,包括徐錚這個半路收來的,每一個都對那個位置避之不及,但雷克斯的話,卻讓兩人不由自主的沉思起來。這句話,看來似乎是判斷一個帝君是否合格的標準,實際上,經更深層的意思,表達的是一種人生理念,一種對待生活的態度,一種做人的信條,一種為君的王道。
這句話相當于在說︰事無巨細,都應該從最基本的做起。就算是為君為帝,也應該這樣,而且更應該這樣。
兩人細品這句話,越品越覺得包含的內容意境深遠,頗有警醒的意味。卻听霍克道︰「為君者,應該一覽眾山小,凡事顧全大局,以一個統領者的角度出發,如若事事親臨,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操心,怎麼處理得完?事有輕重大小,並不可能面面俱到。一代帝君,掌管整個國家的糧食調配,如果還要親自管種糧,甚至親身種糧,是否有點因小失大,輕重不分?維吉爾與承安,做事的出發點和方法是不同的。」
和老帝君理論,霍克的口氣就收斂了許多,雖然斂了倨傲,但話里的意思依然鋒芒畢露。拿維吉爾來和承安比較,維吉爾的國力當然更強,霍克自然有一種優越感。
徐錚與布魯斯听著霍克的話,表面一听,仿佛也有道理,但仔細一品。又覺得似乎不太妥當,具體哪里不妥,又說不明白。
卻見雷克斯微微一笑,道︰「是,事情確實有輕重緩急之分。做為一個帝君,也不可能事事親為。但治國與為君本身是不可割的兩面,明君才能治好國,一個了解人民生活的帝君才是明君。學會種麥,親自去種麥,做為一個國君,當然不可能天天去做。但做與不做,會做與不會做。這之間的差別是很大地。這里面的重點,是一個態度問題,顯現的是治國的核心思想。」
轉頭看向霍克,雷克斯溫和的道︰「二王子,你可否對我說說,你曾爺爺在位地時候。維吉爾人口數量多少,擁兵多少;你爺爺在位的時候,人口多少,擁兵多少;到了你父親手里。這些數目又是多少?」
霍克臉色微變,沉默不語。雷克斯全部言中,維吉爾幾代傳下來,國力確實一直在走下城路,人口一年不如一年。已不如幾代之前那般強盛。相伴的,與人口直接掛勾的徵兵數量也在相應的萎縮。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必帶重金來求發展國家的技術。
雷克斯又轉回頭去。淡淡的道︰「承安雖弱,但一直在往上走,維爾吉強盛,卻一直在往下滑。你曾爺爺是個體恤人民的明君,你爺爺稍差,但也不忘野望之時還知道養民強國。而你父親,野心太大,付出卻又太少,維吉爾地發展趨勢,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至于你,二王子,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由我來說?」
霍克按捺住心里的不服,道︰「老陛下請講。」
雷克斯呵呵一笑,道︰「你曾爺爺及前以前的那些維吉爾君王,都是讓人佩服之極的人物。但到了你們爺孫三代,嘿嘿嘿,我厚著臉皮說一句,你爺爺已經忘了本,你則只保留住了維吉爾血統里的優秀相貌,你父親最糟糕,好的沒留住,壞地全學全了!」
霍克大怒,卻又不好發作,只得道︰「雷克斯陛下,我爺爺可不曾說過你塞維斯家半句壞話,怎麼你一說維吉爾,就沒有半句好話呢?」
雷克斯忙道︰「失禮,失禮。二王子就當是玩笑話,听過就罷。」
吃了雷克斯半玩笑半認真的一頓數落,對方又是爺爺輩的,霍克心里有怒氣,卻又發作不出來,只得強笑一下,就算帶過不提。
雷克斯老狐狸一只,當然也是點到即止,再借題發揮下去,未免就顯得為老不尊。當下半個字也不再提,只和老邦加、巴洛,三個老人下了馬車,望著地里干活的農人。
看著地里地人揮汗如雨的樣子,雷克斯忍不住道︰「真希望自己再年輕二十歲,想當年我埋種的勢頭,那可是犀利得比我的劍法都不差。」
徐錚哧的一聲笑出來,道︰「雷克斯爺爺,好漢不提當年勇。」
雷克斯眼一瞪,道︰「我當年地埋種的手法就有我劍法那麼強橫!」
徐錚笑道︰「你劍法很好嗎?」
回想徐錚古里古怪的精妙劍術,雷克斯一窒,忽地又笑起來︰「用來揍你這個臭小子還是綽綽有余。」
徐錚︰「……」
忽地眼珠一轉,開始飛快地月兌自己身上的衣裳。
布魯斯瞪著徐錚,口吃的道︰「你……你要……干啥?」
徐錚一邊月兌,一邊得意的道︰「干一件他干不了的事。」說話中,三二下把自己的上衣扒了個精光,露出一身微微有些黝黑,卻健康結實的肌肉來。「他不能年輕二十歲,我卻是年輕得很。我這就下地學埋種去!」
露琪遠遠瞧見,頓時臉上飛紅,啐道︰「呸,暴露狂!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出來露肉。」
露西娜正在和皇後手持撲克,試玩徐錚所授的那種小貓釣魚的玩法,看見他這樣,也止不住臉上發燒,覺得好笑。「這孩子,真是的……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也不顧忌別人。啊!皇後,不是這樣玩的,牌只能從背面拿,不能從底下掏。」
「哦,是嗎?」雅琦道,身子正襟危坐,就是不斜眼瞧一下徐錚那邊。
那邊,徐錚已經月兌光上衣,用力緊了一下腰帶,笑呵呵的向地里奔去。跑到中途,突地轉向回來,沖到露琪面前齜牙一笑,道︰「暴露狂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要做遛鳥俠!」
在露琪紅著臉,尖叫怒罵聲中,這才大笑著跑了。一邊跑,一邊嘴里叫道︰「走,都去試試。雖然不想為君,但可以體驗生活,大家一起來感受一下,自己種出來的褐麥,究竟是個什麼味道!」
布魯斯心中一動,猶豫著要不要跟過去,那邊約克與牛郎已經極積響應,一個月兌得上身和自己的光頭一樣清潔溜丟,另一個露出布滿整個上身的細密的牛毛,憨笑著跟著徐錚往前奔。
大好兒郎,似乎就是要這樣子光著,在陽光下疾奔,才有點熱血的感覺。
三人一動,其余的人像大班與小班,安格爾這類的,瞧著前面那三人,貌似很過癮,立即就以這三人馬首為瞻,也樂呵呵的跟著往地里跑。只是沒那個膽子學三人這般豪放,半祼著向前飛奔。
徐錚沖進地里,氣勢之豪邁,倒把地里的農人嚇了一跳。
正在埋種的農人是一個大叔,看到徐錚氣勢洶洶的奔來,搞不清他是來找事的還是問路的。下意識舉拳在胸,戒備的看著徐錚,道︰「你要做什麼?」
徐錚沖到他身邊才止住勢子,看對方像防狼一樣的看著自己,也覺得大為尷尬。搞什麼嘛,自己可是真心想來幫忙的,不過就是沖得猛了點兒,笑得大聲了點,叫得也厲害了點兒,至于用這種眼光盯著自己麼?看他一手護胸的樣子,別人不知道,說不定還以為自己要對他的貞操下手,做點什麼不道德的事……
徐錚模著後腦,干笑︰「大叔,我來幫你忙,學埋種,可不可以?」
狐疑的看著徐錚,眼前的少年笑得和善而陽光,雖然剛才大叫大嚷的看上去有點嚇人,但現在這樣笑著,倒是讓人大生好感。
上下打量徐錚,大叔笑道︰「雖然你身著布衣,但一身光潔,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料想你肯定是好人家的孩子,為什麼要學這種辛苦勞累的事情?」
徐錚認真的道︰「因為有個老頭子說,凡事應該從小做起,以小見大,體驗最基層的人民的生活,才會懂得做人的道理。我沒體驗過,所以我想跟大叔學習,可以麼?」
訝然的瞧著徐錚,那大叔禁不住一再打量他,道︰「你這孩子還當真懂事。你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麼沒見過你?」
徐錚呵呵一笑,道︰「帝都平民家里的野孩子,大叔叫我小錚子就是。」伸手去種子堆里抓了一把,道︰「是不是挖個小坑埋進去就行了?哦,好像還要澆水,澆多少?」
大叔正待說話,又有幾個少年奔了過來,其中居然還有一個毛絨絨的長尾巴和角的非我族類。那大叔瞪著牛郎,眼都直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雖然也知道除了人族以外,還有著其它種族的在。但是以往只是听說過,真正的非人類種族卻從來沒有見過。冷不丁眼前冒出一個,而且還長得這麼……不好形容,一時間之間,那農人只會呆呆的瞪著牛郎看,連該干什麼也忘了。
第二批人奔到大叔跟前,道明來意,居然也是來學習種地的,包括那個高大的長得像牛一樣的家伙也是。大叔被弄得一驚一咋的,突然有些模不著頭腦,為啥突然之間,種地這種辛苦的活兒突然就成了搶人的熱門工作了呢?
不過,農人的善良與質樸就在這個時候顯現了出來。雖然心中覺得疑惑,大叔還是拿起種子,熱情的開始傳授自己耕種多年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