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瀨谷支隊
曾一陽讓部隊,一再躲開日軍先頭部隊,放開鶴崗等地,在新鄉和14師團玩著捉迷藏的游戲,從性格上,情報出生的土肥原賢二還是改不掉他性格中的多疑。發現中國軍隊突然在眼前消失,立刻就想到陰謀。
一個聯隊的戰斗力有多強,在野戰中,確實值得商榷。
「軍長,我們就這樣放4000日軍進來,是否有些不妥,我看還是阻擊一下,讓日軍知難而退。」劉先河憂心忡忡的說道,他接到了中央的命令,在羅榮桓不在的期間,輔佐好曾一陽的指揮作戰。
尤其,中央一再強調,要40軍在協同第五戰區作戰的時候,要以全局為考慮,要以國家利益為首要。
謝維俊從趴在地圖上,挺起腰,揉著酸痛的肩膀,不同意道︰「我覺得放一個聯隊鬼子在新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重要的是,日軍進入濟南後,第10師團並沒有分兵,推進的速度有些慢了。」
「沒錯,黃河進入下游之後,就沒有天險可守。都是平原,加上地上河的特性,河水也很淺,日軍能夠在新鄉到鄆城,任何地方從容的渡河。」陳光將手上的藍紅鉛筆夾到了耳邊,將有些散亂的地圖收攏了一些。
「40軍將成為第五戰區機動部隊,而接替我們防御黃河的一戰區兩個軍,也已經抵達鄭州,不日我們又要開拔了。」曾一陽無奈的說道,在新鄉建立根據地的困難,主要是40軍的目標太大,很容易暴露。反而不如小股部隊,隨時都能打散來的實用。
「向運河靠攏,我總覺得這樣一來,我們軍的活動空間小了很多,不但不利于部隊機動,而且夾在湯恩伯的十萬中央軍中間,是否會有變。」別說陳光不相信湯恩伯的為人,連曾一陽都對湯恩伯的20軍團大有懷疑。
曾一陽擺手道︰「所以,我們不能听李宗仁的命令,更不能听蔣介石的命令,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力通過碭山,在台兒莊外圍尋找機會,前頭部隊從沛縣強渡微山湖,尋找戰機。別忘了,日軍津浦線山東沿線部隊,總兵力也不到7萬人,參戰兵力也就在五萬左右,我們的機會很大。」
「對,徹底擺月兌中央軍的威脅,突然出現在山東戰場,不但湯恩伯會嚇個半死,連蔣介石都要不安生了。」陳光想明白了曾一陽的想法後,哈哈大笑。
日軍如果貿然進攻,前可擋,後面還有抄後路的奇兵,陳光表情古怪的想著,自己都替小鬼子難過。就像兩個武學宗師對戰之際,拳影飛舞間,突然一個宗師抽冷子,來一招撩陰腿,這招要是挨上,對手不翻白眼都算是輕的。
第五戰區,希望40軍能夠在戰區司令部派遣一個夠級別的聯絡員,而且希望有豐富游擊戰經驗的軍事領導出任。
李宗人的要求遞送到西北,就讓中央高度重視。
但大戰在即,軍事干部都有著很重要的任務。相比之下,戰斗動員,時任40軍政治部主任的劉先河也能做的有聲有色,政治軍事都過硬的羅榮桓主動請纓,去了第五戰區。
在40軍中,對于游擊作戰,確實沒有很好的人選,陳光是一個,但陳光不善于交流,尤其是對國民黨將軍們有著很深的芥蒂,再說陳光也是40軍作戰的重要指揮員。
前線很多戰斗,都是在陳光為領導的前指的指揮下成功的。
參謀長謝維俊也是打游擊的老手,又是科班出生,思維敏捷,可總不能讓大戰在即,40軍沒有參謀長吧?
所以,算來算去,也就羅榮桓去和徐州最合適。
李宗仁在日軍13師團進攻淮河防線的時候,就發現第五戰區雖然頂著偌大的編制,但實際能夠指揮的戰斗部隊,也不過十萬。尤其是這個十萬還是打折扣的。
見到40軍的政委羅榮桓能夠來到徐州,說實話,李宗仁都楞住了。當時他騎著馬,氣定神閑的在徐州城內巡視。
這是李宗仁每天的功課,為了讓徐州的軍民有信心,他這個司令官只能裝出獨掌乾坤的樣子,來迷惑治下的百姓,有時候,騎在馬上的李宗仁都自己覺得有些異樣,腦中也會幻想徐州大戰,第五戰區力斬日寇于堅城之下,揚我中華國威,煉我華夏軍魂。
天色還很早,天也是剛蒙蒙亮的樣子,徐州的城門也剛打開。
羅榮桓頂著兩個黑眼圈,出現在了徐州大街上,身後跟著一個國軍中尉。看守城門的桂軍連長,看了眼羅榮桓的證件,中將的光環在這個小小的連長眼中,簡直就如同艷陽般刺眼。
尤其是羅榮桓一開口就是要見第五戰區最高長官,李忠仁上將。把桂系小連長頓時雷的外焦里女敕,跟著羅榮桓的戰馬,就跑了起來。
‘李長官有沒有起床?’
‘去司令部也要有個通報的人吧’
‘李司令見到我,是否會提拔兄弟一二……’
小連長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在大街上,腦子里卻在胡思亂想。
「站住,什麼人?不然開槍了。」李宗仁的衛隊,和40軍警衛連頂在了一起,雙方都有保護長官的重任。
李宗仁和羅榮桓在馬上都是一愣,李宗仁是看清了對方的裝束,因為接待過曾一陽,知道來的是40軍的部隊。
而羅榮桓更是詫異,在臨出發前,曾一陽和羅榮桓介紹過第五戰區的情況,也詳細描述了一些李宗仁的樣子,羅榮桓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對方是戰區司令官李宗仁。
羅榮桓一挺腰,下馬撥開警衛連的戰士,走到了雙方的中間,大聲問道︰「來的可是戰區司令官李宗仁將軍?」
李宗人的衛隊馬上就不樂意了,國軍上將,稱呼先生?這就是大不敬,雙方的火藥味一再升級。
李宗仁揮手,讓侍衛放松,在馬上沉聲道︰「正是李某,不知將軍在40軍擔任何職?」
李宗仁並沒有對羅榮桓多大重視,在他看來,40軍由于和國軍兩個體制,使用的密碼也完全不同,要想和40軍聯系,就需要先和重慶聯系,然後再由蔣介石的侍從室找GCD在重慶的辦事機構,然後再轉到40軍,這樣一來,周轉麻煩,而且也不安全。
于是,就有了讓40軍派遣人員來徐州,作為聯絡之用。
羅榮桓不卑不亢的說︰「國民**軍40軍,政委羅榮桓,見過李先生。」
宗仁在馬上的身軀一震,心說,不至于吧李宗仁馬上從馬上跳下來,隔著十來米的距離,就伸出了手︰「李某代五戰區數十萬將士感謝40軍的大義。」
他不過希望來一個聯絡參謀,40軍竟然把二把手都派來了。問題就出在了多方轉發給40軍的那封電報上,李宗仁為了避嫌,讓40軍派遣人員,去徐州,設立辦事處,共商徐州抗戰大局。
李宗仁如此大的口氣,試想40軍能輕視嗎?
于是一個由一百多警衛,十二個參謀,三個電報員等,二百多人組成的辦事機構,被派到了徐州。
自從濟南失守後,日軍向南推進謹慎了很多,攻佔濟寧後,第10師團終于開始分兵冒進。
運河西面的40軍對整個戰區來說,變得越來越重要起來,李宗仁也看到了戰機,但要拖住7萬在黃河和大運河之間的日軍,談何容易。
于是,就有了讓40軍參戰的準備。
原先他也擔心,曾一陽並不會服從戰區的指揮,畢竟還有湯恩伯的十萬大軍在其後,李宗仁哪能不知道蔣介石的想法。他的這個老對手,鐵腕手段,下手極狠。
只要40軍在黃河沿線傷亡慘重,湯恩伯立刻就會強行收編,圍剿40軍的作戰中去,而會視周邊的日寇于不顧。
生活在危機四伏的年代里,曾一陽能不小心嗎?
曾一陽當然要當心,蔣介石早就希望通過一場談判,停止中日兩國的作戰。尤其是,在南京失守後,這種願望很強烈。
但蔣介石知道,想要日軍停戰,除非把日軍打痛了,打蒙了,大傻了,在巨大的傷亡面前,日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和國民政府坐到談判桌子前,商討停戰事宜。
不過,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就是日軍的傷亡繼續擴大下去,以至于在經濟危機中,還未恢復的日本經濟,無法支撐日軍的龐大的軍費。
還有一點私心,就是蔣介石希望通過中日之戰,讓雜牌軍和GCD的軍隊,在和日軍交鋒中大量傷亡,無力補充。從而讓他獲得全國的掌控。但他忽略了一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日軍不會放棄已經佔領的中國土地,隨著日佔區的進一步擴大。
日本從中國的經濟掠奪中,獲得了巨額的補充。
使得戰爭還能勉強支撐下去,這是蔣介石無法想得到的。即使談判,蔣介石也無法獲得他心中的籌碼。
他的底線就是維持34年,長城戰役之後,中日兩國的版圖,除此之外,日軍佔領中國的其他地方,必須退讓給中國。在德國的斡旋下,蔣介石的這種願望原來越強。
柏林也對日軍進行了重新的評估,獲得的結果是,日軍不但無法在短時間內獲得勝利。
而且,還很有可能在中國一直沉陷下去,被拖入持久作戰之中。
于是,德國就成了一個中日兩國之間的中間人,傳遞著雙方的籌碼。
日軍一口咬定,華北六省月兌離中國政府,並在華東取得的既得利益可以退讓一部分,將南京讓給蔣介石。
但蔣介石知道,34年之後的中國領土,任何一地只要還在日本人手中,他的政治生涯就到頭了。
賣國賊的名聲也無法抹去。
蔣介石一狠心,只能將徐州戰役一再升級,以至于眼看又是一個淞滬戰場。各地匯聚到徐州的軍隊越來越多。
李宗仁眼看著這麼多的部隊,但是他能夠指揮的動的軍隊,還是那麼些人,就越來越擔心。
隨著國民政府一再在增兵,日軍增兵也是必然,可作為戰役指揮官的李宗仁,能夠指揮的動的部隊,還是那麼些人,就讓他很擔憂。一旦湯恩伯、顧祝同不接受他的調遣,最後徐州戰場的失敗,將是一場巨大的悲劇。
于是,就打起了40軍的主意,不過也是帶著商量的口吻。
羅榮桓在徐州坦然的住下,並在第一時間,建立了和40軍的空中橋梁。
本來穩固的徐州戰區,在三月中旬的時候,卻突然出現了意外。日軍第10師團的長瀨旅團,連被士氣低落的第三集團軍拖住,在濟寧、鄒縣一帶周旋。傷亡不大,戰果也不大,毫無建樹的表現,讓第10師團的另外一個旅團長瀨谷啟大為惱火。
裝備精良的第10師團,連被稱為鋼軍的第5師團都要大嘆不如。
常設的挽馬師團,28000多人的正常編制,在加上特編的兩個重機槍大隊,兩個坦克中隊,兩個獨立重炮聯隊,這樣強橫的實力,即便第5師團都是自愧不如的。
但被一個斗志不強,內憂外患的中國第3集團軍擋在了濟寧,這等恥辱,讓瀨谷啟絕對無法容忍的。
帶著整個瀨谷旅團,加上一個重炮聯隊,一個機槍大隊、一個坦克中隊,以及後勤等部隊,一萬七千兵力,直撲滕縣。防御界河的川軍45軍,在日軍的猛烈攻擊下,防線不但沒有松動,反而兵力充足的45軍給日軍的進攻部隊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于是日軍改變策略,將一個聯隊迂回龍山,威脅滕縣的西面。
滕縣的防御只有一個旅部,連一個團的兵力都不到,李宗仁從孫震接到日軍迂回滕縣的消息之後,手中能用的部隊也是寥寥無幾。
此時,川軍將領王銘章站了出來,挺胸道︰「李長官,請問還要幾天,台兒莊的布防能夠完成。」
李宗仁想都沒有想,直接大聲喊道︰「三天,只要三天,一軍團在台兒莊的布防就能全部完成。」
「請李長官放心,我112師滕縣守衛部隊,三天內,絕不讓日軍逾越滕縣一步。」王銘章胸口升起悠然正氣。
在重慶的蔣介石听聞滕縣危機,也直接電令孫震死守滕縣,命令湯恩伯馳援滕縣。
運河在整個戰場的月復地,要是運河都需要防御了,那麼徐州作戰的中國軍隊,就需要撤退了。
「之鐘兄?……拜托了……」滕縣已經成為了死地,誰去都不會有好結果,這是一個用命換時間的地方。
王銘章微微點頭,他也有家人,但更多的是心中對衛國戰場的向往。而且李宗仁對他不薄,對川軍有恩,二十二集團軍從山西撤離到第五戰區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了。
正是李宗仁給他們送來的武器裝備,還有糧食棉衣,才讓他們渡過了難關。
川軍重情義,于情于理,王銘章都覺得自己必須站出來。
15日,王銘章抵達滕縣,在趙莊車站,他那富于煽動力的聲音,悲壯中帶著堅定︰「以川軍薄弱的兵力和破敗的武器,擔當了津浦線上保衛徐州的第一線的重大任務,力量已不夠是不言而喻的。我們身為軍人。犧牲原為天職,現在只有犧牲一切以完成任務,雖不剩一兵一卒,亦無怨尤。不如此則無以對國家,更不足以贖川軍二十年內戰之罪愆了」
當天在滕縣東關,王銘章收攏了366旅的所有官兵,和地方的保安團等部隊3000人,阻擊日軍進攻。
交戰一天,連日軍的步兵都沒有見到幾個,他的122師殘部就傷亡了一四、五百人。
日軍的炮彈打在城牆上,就是磚石橫飛,這絕對不是日軍的山炮能夠達到的強大火力。而且日軍的炮擊,一打就是一個基數,整整兩個小時。
「大老爺,兄弟們都喝了上路酒,請大老爺先出城,兄弟們就是死,也要拖一個鬼子墊背。」王銘章的警衛連長王致和,是他本家的一個佷子,此刻正雙眼通紅的盯著王銘章,他是帶著兄弟們的願望,希望師長能夠先期撤離滕縣。
並不是122師的士兵畏縮不前,而是對于能夠守住滕縣多久,誰也心里沒底。
死守滕縣三天,仗打到個這個份上,也就沒有多少懸疑了。
多一個師長,少一個師長在前線指揮,起到的作用也是有限。
大老爺的稱呼,在川軍中很普遍,這是川軍中私兵現象嚴重,很多士兵都不約而同的稱呼長官為老爺。
王銘章輕輕的將衣袖上的灰塵拂去,看了一眼警衛連長,就不搭理對方了。
「大老爺,您還是多想想122師的弟兄吧122師的弟兄們從兩個旅,6個團出川,現在就只有兩個團了,要是您老再有閃失,兄弟們即便是死都不安心啊」如果王銘章陣亡了,那麼122師取消番號,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銘章虎眼一瞪部下,怒氣沖沖道︰「集團軍孫震長官將他身邊最後一個擔負警衛的營都交給了我,身邊只有一個手槍連。死守滕縣是我部之光榮,你要是再膽敢慢我軍心,小心你的腦袋。」
兩人正在爭執之時,突然日軍的炮火又想南城傾瀉大量炮彈。
天空中隆隆的飛機聲,不時投下航空炸彈,王銘章在搖擺的工事內,震倒,忽然撲到在地上,王致和立刻就撲到了王銘章的身上,等周圍動靜小了一些之後,才起身,給王銘章彈去身上的泥土。
這是日軍飛機投下的航空炸彈,在工事附近爆炸,才搞出地震般的動靜。
灰頭土臉的王銘章起身之後,扶著王致和的手臂,低聲說道︰「為叔多不住你。」
「不,叔叔,我……」忽然王致和站直了身體,高聲道︰「軍人戰死沙場是榮耀,我,在山西就殺了一個鬼子……沒什麼遺憾的。」
王銘章右手久久的落在王致和的肩膀上,沉聲道︰「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