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情況上報野司。」周保中沉吟道,命令1縱3旅撤出戰場,部隊進入深山並不困難。
但這樣一來,好不容易月兌離了日軍包圍的主力部隊,就會被潮水般的日軍重重圍困在山區之內。部隊失去了機動能力,這不是周保中想要的結果。
看似保存了部隊,卻把主力部隊留在了一個危險的區域。
游擊作戰,部隊進山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時間長了,也不會影響部隊的補給,山里的袍子、野豬都是美味,需要谷物的時候,還能挖松鼠的洞,在冬天,一掏一個準。
幾百人的小部隊,自然不擔心這些。但幾萬人呢?
10縱一萬多人,山里的野獸再多也滿足不了需求。只要日軍圍困三個月,周保中已經不敢保證部隊還能不能在山里生存下去,最後的辦法,就是沖包圍圈,面對日軍重兵把手的一道道防線。
沖破一道,就要付出一個營,甚至一個團的兵力去阻擊。
最後這些擔任阻擊的部隊還能回來嗎?對于他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在日軍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是送上門的這個日軍11師團,不知番號的聯隊吃掉,至于,曾一陽為什麼在日軍圍剿之初要可以隱蔽1縱,和3縱的兵力,周保中心里就不得而知了。
但從,曾一陽將一個主力旅派給他指揮,說明曾一陽沒有私心。
不會可以讓10縱冒險,成為眾矢之的。周保中唯一擔心的就是,曾一陽會不會不同意由1縱3旅拖住日軍的這個聯隊。畢竟,相對于11師團來說,第3旅的在很多方面還是不如對手的,不但要拖住日軍,還要阻擊日軍的增援部隊,對于只有三個小團的第3旅來說,兵力上很吃虧。仗要是這麼打,此戰過後,第3旅能剩下多少人,這很不好說。
就在通信參謀,拿著起草好的電報,遞給周保中的時候。馮仲雲握住了周保中準備簽字的手,沉聲道︰「老周,我建議還是你在考慮一下。」
周保中手一動,一滴墨水在紙上化開,他抬頭看了一眼趙尚志,對于這個開朗的政委,以前很少共事,很多事情都不了。剛搭檔的時候,周保中還擔心自己性格沉悶,會和趙尚志合不來。
畢竟,趙尚志在抗聯中的地位很高,在1縱進入東北之前,是總負責人的身份。
深怕趙尚志在軍事上見解和自己沖突,這樣一來,身為黨組書記的趙尚志擁有否決權力。一旦如此,往往參謀們指定了好幾天的作戰行動,就會付諸東流。
幾個月的相處之後,周保中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
趙尚志是個天生的樂天派,性格活躍,但並不是一個喜歡擺權威的人,趙尚志對于曾一陽任命周保中為司令,指揮在哈東的軍事行動,也沒有異議,反而全力相助。
趙尚志神情愕然,在他心里,對周保中的指揮是非常信服的。他在抗聯早期開展根據地建設,部隊發展過快,導致哈東的抗聯部隊,一度擁有一個滿員師的兵力。但是,在指揮協調上,政治干事出生的趙尚志明顯發現,他的游擊戰爭的經驗,在指揮大部隊作戰的時候,往往會成為固定思維,導致部隊過于分散,丟失戰機。
當然,這種想法只不過在心里想想,往常他在作戰會議上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士兵的作戰動員,我去做。
當周保中問到他的時候,他也有些意外,馮仲雲是政治部主任,他擔心的問題很簡單,部隊擴編到現在,經過一個冬天的訓練,作戰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加上骨干都是從1縱和野司干部團調過來淡然營團長,加上有經驗豐富的老兵擔任班排長,訓練的成果是看在眼里的。
這些干部曾一陽手中也不多,炮兵、步兵、騎兵的都有,往常主力1縱和3縱都盯著這些干部,能調撥一部分給10縱,已經讓王利發和李漫山羨慕的不得了。
但骨干是一回事,縱隊有2成士兵沒有上過戰場,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周保中在整個冬季,全力讓部隊輪換,對付轄區周邊的偽軍和炮樓的日軍,但和日軍11師團完全是兩回事。
「老趙,你也是擔心部隊損失太大嗎?」周保中見趙尚志不做聲,打破了沉默的場景。
「呵呵……」趙尚志勉強的笑了笑說︰「我倒是覺得老周的建議是對的,這個11師團在關東軍中是最跋扈的,一口吃掉這塊肥肉,對于真個反圍剿作戰也是非常有利的。」
馮仲雲急切道︰「老趙?」
他可是受夠了部隊被打散,各處游蕩的苦了。關鍵身體上的勞累和艱苦,都是可以克服的,但心理上的呢?以前,抗聯被鬼子大部隊圍剿,還能打上一場阻擊戰,後來連偽軍都能欺負他們一把,這算是什麼道理?
抬頭仰望,理想!奮斗!
一切都像是虛無縹緲的流星,偏偏自己能看到,斷發現,短暫的連自己想再看一眼都沒有辦法。
「老馮,你也別著急,我也不是說你不對。」趙尚志眨巴了一下眼楮,想了想說道。
「老趙,你怎麼開始和稀泥了?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我看這樣,開黨委會,讓張壽、李兆麟一起過來,大家舉手表決。」
「荒唐,說話間的功夫第3旅說不定已經和鬼子接上火了,這支主力部隊,要是被鬼子包圍,那麼小鬼子還不笑死。圍剿剛開始,我們就損失一個旅,這個損失,10縱是擔當不起的,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很簡單,就是增援,包圍這個日軍聯隊,至于怎麼增援才是我們要討論的最重要的問題。」周保中的意思已經很簡單了,上報野司是因為這麼大的作戰任務野司是不能不知道的,不然這和兵變沒什麼區別。
但對于10縱來說,打通從哈東進入吉林的通道非常重要。
則關系到整個戰役的成敗,一定要在日軍11師團反應過來之前,一口氣,集中優勢兵力吃掉這股落單的鬼子。
「我。」馮仲雲連帶愧色的言語吞吐。第3旅是兄弟部隊,鄭興國也是他的戰友。他不是不想見死不救,他是擔心部隊的戰斗力,要是被打散了,這個責任就大了。
咳咳,趙尚志咳嗽了一聲,縱隊的幾個領導之間意見不同意,看似是一些小矛盾,但不解決,將來就會成為大矛盾︰「老馮,其實對我們來說很簡單,向野司報告這里的情況,至于如何作戰,野司會考慮到我們面臨的困難。是否改成阻擊,都是有可能的。」
周保中走到馮仲雲身邊,拍了拍肩膀,說︰「老馮,你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如果我有什麼做的果斷的地方,還請你原諒。」
「我不是這個意思。」馮仲雲退了一步,尷尬的笑了笑。
之後,周保中在電報上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遞給了趙尚志,後者早就拔出鋼筆,在電報上刷刷簽上自己的名字。
野司駐地,曾一陽模著下巴,坐在木墩上,這種簡易的椅子,隨處可見。周圍散亂的都是作戰地圖,有些地方都是被畫上了紅藍記號。有1縱,3縱、10縱,也有游擊縱隊的情況,都是用紅線表示。
藍色的代表日軍,地圖上,到處都是藍色的記號,還有進攻箭頭。
如果光看地圖的話,曾一陽面臨的問題將是巨大的,但是曾一陽心里可不這麼想,他想在如此艱難的時候,讓野戰軍一炮打響,必須要將對日軍的一路,或者多路進攻挫敗。
這可不容易解決。部隊被分割,松花江已經被日軍封鎖,江北的部隊想要增援江南,非常困難,將南的部隊也過不到江北。但好消息是,曾一陽隱秘的兩支部隊,沒有被日軍發現。
對于先期暴露的游擊縱隊,還有未暴露方位的周保中指揮的10縱,已經被日軍認定了就是曾一陽的主力部隊。
這個結果,對于兵力一直處于絕對劣勢的曾一陽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部隊有了更大的余地,在關鍵時刻,打破日軍的嚴密防守。讓日軍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圍剿成為一個漏洞百出的漏勺,但這需要一場大戰來迷惑日軍,讓還在尋找抗日主力部隊的日軍以為,這就是其全部主力。
接著,四野就能獲得戰役主動。頻繁調動的日軍各路部隊,必然會出現空擋。一旦戰機出現,一定是要一擊必中,打在關東軍的要害才能讓梅津美治郎無功而返。
甚至還能讓梅津美治郎被日軍核心層遺棄,背負失敗的責任。
可等了四五天,這個突破口一直沒有出現,曾一陽是個有耐心的人。但不表示,他不會著急。對他來說,在8月之前,這場戰役必須結束,或者進入收尾期間。
因為,在往後,三江地區就要收獲糧食,這段時間不能打仗。或者說,不能再在解放區和日軍發生大戰,不然過冬的糧食無法儲備,來年還需要蘇聯的接濟。
40年,明年就是41年,希特勒的‘巴巴羅莎’計劃可能就要付諸實施了,到時候,蘇聯人自顧不暇,那里還顧得及曾一陽這里的物資補給。再說,幾百萬人的口糧,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蘇聯這些年,都是從國內用糧食,從德國換取機械設備和武器圖紙,蘇聯本國的糧食儲備也非常有限。這當口,再讓斯大林發揮國際主義精神,被說斯大林本來就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蘇聯的情況也不允許他如此揮霍。
曾一陽閉著眼楮,苦笑了一陣︰馬上就要自力更生,堅持和關東軍對戰。將來的路會怎麼樣?他心里也有些迷惑。想要靠著手中的力量,壓制關東軍似乎不太可能。早在兩天前,他向中央要求將中原軍區的9縱,也就是原來40軍的老底子部隊,調往滿南,作戰。
可讓他失望的是,王炳南的一個縱隊,三萬多人槍。現在已經調撥給八路軍,彭總指揮,是晉察冀軍區第一主力,如此龐大的一支部隊,後勤補給都非常重要。
無後方作戰,又是關東軍控制的轄區,損失必然不小。
曾一陽也听出來了,這大概是八路軍需要在山西沿線,正太路和同蒲路發動戰役,9縱已經被列為作戰部隊。匆忙改成其他部隊作戰,非常困難,彭總肯定希望9縱打完這一仗再走。難道說,只有他東北才是重要的,而八路軍的作戰不重要?曾一陽當然不會這麼說,但他的難處,卻是比八路軍多的多。
「首長,10縱電報。」
參謀在邊上輕輕的叫了一聲曾一陽,才把曾一陽的心思拉了回來。抬起頭,點頭笑了笑,參謀等著他的簽字,自然不會走開,按早程序,電報最後會被機要員保存,成為檔案。
曾一陽從兜里拔出鋼筆,在電報上簽字後。想了想,說︰「小劉,不用另外浪費一張電報紙了,我就在這里將電報內容寫在最後,回去馬上發給10縱。」
「是,首長。」
曾一陽將寫好的電報往參謀小劉手中一送,走到屋子中間,滿是圖紙的桌子上,低頭尋找著哈東和吉林交界的圖紙。從兜里拿出放大鏡,在趴在圖紙上自習看了起來。
「剛才10縱來電報了?」過來十來分鐘後,謝維俊心急火燎的走進屋子,進門的時候,曾一陽明顯的感覺到木屋中的光線一暗。
曾一陽沒有抬頭,依舊盯著圖紙,心里越看越開心,這可是送上來的機會啊!錯過了,自己對不起老天對自己的關照。他是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的。
「1號,你就不能先抬頭看看我,再研究你的作戰圖紙嗎?」謝維俊見曾一陽一副心不在焉的敷衍,苦笑道。
曾一陽真的按照了謝維俊的要求,抬頭,看了一眼謝維俊,之後低頭繼續。
謝維俊頓時被氣了,苦笑道︰「我就這麼不受待見?」
「你又不是美女,雖說多看不長針眼,但你臉上長不出花來不是?」曾一陽晃著腦袋,視線跟著地圖走,心思早就不在作戰室內了。
吉林、松花江交接的一處三林中,10縱的幾個領導都聚集在了一起,他們在等野司的電報。
「野司急電。」
趙尚志一把搶過剛剛翻譯好的電文,看了一眼,臉上頓時古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