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團的情況如何?」鄭興國轉身問參謀長。
3旅參謀長曲向東,搖了搖頭,擔心道︰「兩天沒有消息了。不過兩前天的消息,1團已經在老爺嶺獲得了休整。按照王躍的性子,也該動手了。」
王躍的性子?
這一點,鄭興國倒是不擔心,不過電台聯系不,終究是個麻煩。至少,在這個茫茫大山中,通信員的效果將被大大的削弱。加蛟河當地的地下組織,還沒有找到,消息傳遞不便。
關東軍將這片區域,控制了十幾年,要是沒有特務真的說不過去。
「能不能和野司聯系?」鄭興國放下手中的槍,這把槍,他已經擦了一個午,過槍油的手槍,散發著駭人的寒光。
想必,鄭興國心中也是有矛盾。按情況,3旅,在石河溝一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傷亡過千人,讓第3旅只剩下3000兵力可用。但休整過後,鄭興國相信,3旅已經不是以前的3旅。一場惡仗,讓3旅更加的堅強,刀鋒出鞘,就是長刀飲血之時。
「野司?」章武強不是沒有這麼想過,3旅是以前的新5旅擴編的部隊,在1縱中也是主力部隊。
一旦反擊,3旅定然要當急先鋒。
章武強想的更加遠一些,3旅交給松花江軍區指揮,自然有加強10縱作戰能力的意思。什麼事情,都報野司?會不會讓3旅在長白山地區,和10縱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
「我覺得還是先等等。」章武強接話茬分析道︰「這半個月,前幾天,都是被鬼子追著跑,後面幾天組織了幾次有利的反擊和伏擊,部隊在山區是站穩了腳跟,但也有過于分散。團和營的協調能力不足,尤其是,旅部還不清楚各個團的損失情況。我舉得還是將部隊的損失都統計來之後,再做決定。」
鄭興國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報野司?他想從山區出去,必然需要突破日軍11師團的鐵道防御線,靠著3旅本身的實力雖然沒有問題,但就怕突破了日軍的防御之後,被日軍盯。
要是有一支部隊接應,這樣的損失就會降低不少。
至于留在威虎山區打游擊,留下一個排就行,留下一個連正好。部隊多了,就失去了開展游擊根據地的作用。
「和1團聯系不,我總是有些擔心,從通信連中找幾個激靈點的,夜里出發,越過日軍的公路封鎖線,去北面找找。」鄭興國心里也沒底,他知道,這不容易。
「這個你看著辦,我這里抓緊派出人員,混入蛟河城內,尋找當地的地下組織。」章武強說完,就去安排人員。
蛟河縣的地理位置非常奇特,中間是河谷坡地,土地肥沃,冬暖夏涼,非常適合種植糧食產物。
但南北兩部,都是山林地帶,山高林密,野獸出沒。即便有村子,也是規模很小的自然村,一個村子的獵人也不會太多。人員活動範圍小,通信員很難找到隱蔽在山林里的部隊。
蛟河偽滿政府,作為行署官員的日子很不好過。
答應那個將他趕出政府大院的日本將軍,那麼他就會成為整個蛟河縣老百姓的公敵,不答應,他那里有膽子反抗?
一個在滿洲政府中,都沒有什麼地位的小人物,如何去得罪一個關東軍的將軍?任何人都知道這個結果,除了死,沒有第二個選擇。將蛟河的老百姓集中起來,分布到縣城的周圍。
這個混蛋的毒計要是真的被用了,那麼只要冬天一到,整個蛟河縣的老百姓都要凍死一半,幾萬人的生死啊!天怒人怨之下,那里還有他的活路。
只有一塊空地,連抵御嚴寒的房屋都沒有,沒有取暖用的木材,這對于現在這個季節來說,還能湊合,盛夏馬就要來了。
「專員,不能這麼做啊!如此一來,整個蛟河縣的老百姓都恨你入骨,要知道,周圍的鄉民,山里的都是有些土槍的,日本人不怕,但你可是家都安在十八 。鬼子大部隊一走,不用來百姓起頭,來殺你的人,就會一波接著一波。」師爺的責任就是輔佐官員,說起話來自然為自己的主子著想。
雖然時代已經不時興師爺這個稱謂了,但幕僚,對于官員來說是絕對不容忽視的。
「可不是?我不過是一個不如流的小官,對一個日本中將,你說我該怎麼辦?你也看到了,剛才來給我傳話的夠蠻狠?他不過是一個鬼子中尉,師團長身邊的小人物。一口一個蛟河老百姓有資敵的嫌疑,要讓全縣所有的老百姓都聚集到縣城附近,讓皇軍檢查。這算是什麼狗屁命令?」蛟河專員愁的嘴都長了一層燎,牛島滿的蠻橫,自然也傳染了他的部下,司令部剛抵達蛟河,就把行署專員從行署趕了出來,好在蛟河還有所小學,有些空房子。天也不冷勉強住了下來。
有心推月兌,但對方實在太強勢,連他都是束手無措。
「白虎奪主,走為策。」師團拈著一撮小胡子,神神叨叨的打著玄機。
「走,往哪里走?滿洲國都是鬼子當權,哪里才是一片青天白日?」專員苦著臉,肥嘟嘟的臉,油光瓦亮。
「去省里,就說今年蛟河接連戰事,導致百姓欠收,向省里要求減稅。」師爺畢竟是師爺,很快就想到了對策,偽滿官員,出城根本就不難。趕下一班去吉林的火車,一走了之。至于能不能減稅,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只要有個出城的由頭就行了。
管他什麼關東軍將軍,惹不起,總躲得起?
屋子外面,一個黑影正貓腰在牆根下听著,忽然被听到的消息驚呆了,渾然不覺腳邊的瓦罐。抬步一動,就听得 當一聲,瓦罐倒是沒碎,但驚住了屋里的人。
「誰——」
屋內的兩個人沖出門外,卻發現周圍一片漆黑,忽然從花壇邊,傳來貓叫聲。
「花匠養的一只老貓,老的連牙都快要掉了,不過賊激靈,估計是去廚房找吃的。」
「進屋,收拾一下。告訴夫人,不要出門,外面都是日本兵,整天都在禍害人,你跟我一起去省里。」
過了一會兒,花壇背後才走出一個人來。
要是學校里的雇工看到,一定會驚訝中失聲叫道︰「羅老師!」
這位從吉林派來的女老師知識非常淵博,就是長相普通,總是帶著一個黑框眼鏡,穿著也不講究,掉在大街,都是一個毫不起眼的人。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又听到了什麼?
此時,她的心間心潮起伏,從吉林省委派到這個小縣城已經兩年多了,一直沒有機會開展工作。加這里又是日軍控制非常嚴格的鐵路站點,兩年來,她一共才發展了兩個交通員,其中一個態度不明。加原來的六個黨員,整個蛟河支部的人數,一共才七個人。
幾天前,一項對學校不管不顧的馬專員,突然帶著家眷,住到了學校里,就讓很多人非常詫異。
對羅琳來說,絕度是一個好機會。
偽滿縣政府不好進,加蛟河是個小地方,街頭是個人,就有三分親戚。所以,工作一直開展不開。馬專員的出現,讓她覺得或許是個契機,幾天來,每天夜里她一直都趴在馬專員住處的窗台下,偷听鬼子的消息。幾天來,也不是沒有收獲,不過前幾天的消息比起今天來,確實讓她非常驚訝。
回到宿舍,羅琳就開始犯難了。
「鬼子想出來的毒計,一定是要破壞的,但是怎麼才能出城?」羅琳半躺在床,枕著頭,她听說主力部隊已經進入了蛟河西面的大山之中,前些天,還在公路邊打了一場大戰。死了不少鬼子,但主力部隊到底在那里,她也不清楚。
省委也沒有下達消息,讓她怎麼做?
思來想去,她決定去找花匠,郭忠,她發展的第一個交通員,不過連她都不是太信任郭忠,因為太順利了。听說郭忠以前是東北軍的軍人,在戰場殘疾了,才落戶在學校中,平時也種種花,給老師同學燒燒水。是在學校中,最不受人關注的人了。
梆梆梆,三聲輕輕的敲門聲之後,木門打開了。郭忠披著一件單衣,見到是羅琳愣愣神,拉著她進了門。
「你怎麼來了?」
雖然是伸手不見五指,但郭忠也不敢點燈,自從馬專員住進了學校之後,周圍多了不少眼楮。半夜開燈肯定會引起注意,兩個人就在黑夜中,低聲說著話。
「鬼子要將全縣的老百姓,都遷移到縣城周圍。逼迫主力部隊出山,我馬要出城,通知主力部隊。」羅琳急切的說著,被郭忠的手拉住手腕的一瞬間,她就心跳異常。雖然郭忠抓住她的手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羅琳的臉卻紅得如同熟透的隻果,好在兩人都在黑暗中,不用面對那種尷尬。
作為一個地下工作者,自然善于偽裝。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學識又好,很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羅琳是刻意將自己打扮的普通一些,不讓人關注,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你知道主力部隊在那里?」郭忠急切的問道。
郭忠的急切讓羅琳頓生警覺,不過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主力部隊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蛟河的山就兩片,幾千人的部隊,去找總是有機會的。」
「你這是去撞大運嗎?」郭忠不由的情緒低落了起來︰「出城去想想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隨即,從床頭下,將枕頭拿起來,找出一把牛角刀,插在腰間,將衣放下來。只要不用手模到腰,絕跡看不到他腰間藏著一把道。
突然,郭忠想起,羅琳還在他的屋子里,房間本來小,衣服落下的聲音還是能夠听清楚的,擔心羅琳想歪了,解釋道︰「我就藏一把刀,路好護著你。」
「你一個大姑娘,路不太平,更何況是進山,我可不放心。」郭忠月兌口而道。
羅琳的心中頓時有了警覺,這個老郭,平時在學校里,也是慢慢吞吞的,平時打雷也不知道收衣服的人。總是刻意的接近她,最後發展成為交通員,她也不放心給他分派任務。
因為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很可能是特務。
特務臉又沒有寫字,在揭露其嘴臉之前,可不會暴露出險惡的嘴臉。這次出城是找主力部隊,要是帶他,讓他在路留下記號,給鬼子引路,那麼最後?
羅琳不敢想,這樣的後果,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但拒絕?
這會不會現在就消耗郭忠的耐心,暴露本性?鬼子要集中老百姓的消息就更送不出去了。
捂住了腰的手槍,羅琳才感覺了一絲安全感。清晨,天蒙蒙亮,羅琳出了學校,在同福客棧的後門敲了一下,進去之後,不到一分鐘就馬出來了。
轉過街頭,突然被一個人拉了回來,一看是郭忠。郭忠顯然很著急,拿著一條白布條,手耷拉著一個白布坎肩,圍了羅琳的身,用白布扎緊。埋怨道︰「一大早出門也不告訴我一聲,差點誤事。」
「你怎麼會在這里的?」羅琳冷笑道。
郭忠愣了愣神,但還是繼續拉著羅琳拐到了一處巷子里,路郭忠沒多說話,就解釋了一句︰「我沒有惡意,以後你會知道的。這里我跟著你來過。」
「什麼?」羅琳的臉都白了。原來她以前接頭的時候,早就被人盯了。
羅琳失神的跟著郭忠,她已經來不及想了,用腰間的手槍,將郭忠殺了,但也會暴露她,更會讓她失去傳遞消息的機會。此時,她才發現,她已經置身于一個送葬隊伍中間。
大批的鬼子進城之後,蛟河縣內每天都在死人。大都是年輕的婦人,都是鬼子造的孽。牛島滿本就對部隊的軍紀比較放松,要不然,要不是在滿洲,關東軍中不願意激起中國人的集體反抗,公然屠殺,這才沒有揚起屠刀。
天氣漸漸轉熱,城里存不住尸體,鬼子也知道,要是尸體臭了,容易發生瘟疫。對送葬的隊伍,一般都放寬檢查,這易出城的辦法了。
羅琳渾渾噩噩的跟著送葬隊伍出了城,還在擔心,怎麼樣才能擺月兌郭忠,或者干脆在半路殺了他。不過從來沒有殺過人的羅琳猶豫了,背脊冷汗連連,被山風一吹,讓她渾身打了寒戰。
走了一夜,又累又乏,羅琳迷迷糊糊的靠著山林中的一顆樹,漸漸的睡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感覺頭有些沉。郭忠反而精神飽滿,這更加加深了羅琳心中的懷疑,幾乎在這一刻,她認定了郭忠就是叛徒。
但另外一個問題又出來了,既然郭忠是叛徒,那麼為什麼蛟河的地下組織沒有被破壞,她這個女縣委記,還沒有讓鬼子抓住。想到被鬼子抓住,羅琳就一陣膽寒。她自己的容貌,她很清楚,雖不是傾城傾國,但也算秀麗,要不然就不會可以讓自己變得普通,用一些小道具來迷惑他人。
就在郭忠背身,去林子外查看有沒有鬼子的時候,羅琳將手中的槍偷偷的拔出來,槍口對準了郭忠,只要輕輕的扣扳機,就能將這個‘叛徒’殺死,也能夠保住主力部隊隱藏的位置。
冷汗,從羅琳的額頭落了下來。
她緊張的閉眼,手指用力扣扳機,沒有意想中的火藥爆炸的聲音,也沒有子彈出膛的推力,擠壓手腕。
驚恐的張開眼,羅琳突然發現,郭忠那張蒼老臉正對著他苦笑,視線往下看,牛角刀血紅色的鮮血正一滴滴的掉在地,羅琳臉色蒼白,驚恐的大叫。
嗚嗚嗚,羅琳的嘴頓時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捂住了,郭忠努了努嘴,只有兩個手指的左手,指著還在地抽搐的一個鬼子兵,胯間的那團黑烏烏的東西,在外,胸口正流著血,脖子也被割了一刀,眼神帶著怨毒,死死地盯著羅琳。
羅琳這次也知道,是郭忠救了自己,連忙捂著嘴巴,趴在地干嘔起來。
「丫頭,以後開槍,別連保險都沒打開,就扳扳機。」郭忠笑了笑,似乎他一點都不在意,羅琳對他的殺心,事實,他也知道自己,對羅琳來說太刻可疑了一點。
不過他有他的苦衷,他的過去不能說,也不便說。
熟練的拿起鬼子的三八步槍,拉起槍擊,一顆黃澄澄的子彈從槍膛中彈出來。撿起鬼子腰的彈藥匣。很顯然,這個鬼子是一早進林子方便,順便找點干柴來做早飯的。
看到放開化妝,長相清秀的羅琳,出現了自然反應。一時疏忽,被躲在一邊的郭忠干掉的。
死了一個鬼子,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引起鬼子的警覺。現在不跑,就更沒機會了。
跟著郭忠在山林中發狂的跑著,羅琳怎麼也想不明白,原來抖抖索索,看著沒幾年活頭的‘老郭頭’、‘老花匠’,原來還是一個健步如飛的壯年。
跑出才不到六七百米,鬼子就發現了,突然槍聲大作。
郭忠知道,這是鬼子在示警,讓周圍的鬼子幫忙搜索。兩人更是加快了步伐,砰——,突然跑動中,郭忠托起步槍,對著身後不足百米的一個鬼子打了一槍。
鬼子應聲倒地,松松垮垮的軍帽,被打飛,一個血窟窿出現在額頭,潺潺的冒著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