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門外的柳風夾雜著幾片如少女眉黛一般輕盈的葉片入堂中,正帶得賀千里衣裳飄袂,她步入堂中,似行步因風來一般,淺青色的衣裳如碧波為風所吹開,層層疊疊便起漣漪。這樣的場景本該是極美的,卻因賀千里斜眼盯著張馳看,那歪頭斜眼的模樣兒很是敗壞風情。
再及她也並不是個美人,要是美人兒便是歪頭斜眼也是風情萬種,她這樣卻只是十足十一個傻丫頭模樣而已。
然而張馳卻是笑著說道︰「小姑娘可願入我府中做個伴讀,便不當伴讀,做個玩伴也是好的。」
她本來還以為張馳有什麼高論,猛听得是這話兒不由得先看張馳一眼,搖搖頭然後再去看張沉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後說︰「要是做我徒弟我還能勉強說句不嫌棄,做伴讀……我怕最後他是聰明慧黠了,我卻變得愚鈍瘋癲。」、
「那便承蒙姑娘不嫌棄」張馳這時臉上的笑就像是在告訴賀千里,她啊剛才正跳進一個天大的坑兒里了,而且還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的
「別別別……我既不是金口,張嘴就得擲地有聲、字字真言,我也不是君子,不用君子一諾重千金,我打小就听人說,這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現在既是小人又是女子」賀千里可不會上這當,未必給人送還女兒還要幫人教養兒子。回頭張馳再發現賀秋水歪得沒邊兒沒譜非真挖個坑,實實在在的把她給活活埋了不可。
眾人一番笑之後,晏東樓便引著張馳上樓去了,賀滄海和賀千里等幾個「小人」就被安排在樓下用飯,不過那叫張沉毅的小屁孩兒還頗有不忿。賀千里也懶得理會,她準備大吃大喝一頓,然後看情況走人,至于要不要帶賀秋水一起走,那就看情況再說。
下邊正在上點心和果盤兒,正席還沒開始,听說是那具叫賀元帥的人還沒來,所以不能開席。在賀千里月復誹這位賀元帥排場夠可以的時候,便听得門外一聲報︰「賀元帥到。」
那賀元帥也領了女眷和孩子來,孩子賀元帥自上樓去,女眷另有地方安排,孩子自然和賀千里他們一桌兒。那孩子和張沉毅是相熟的,除了晏東樓沒孩子,另外兩家都帶了幾個孩子來。好在雖然賀千里剛才和張沉毅有沖突,這小屁孩兒也沒再生事,因為有晏東樓在上邊兒,大家都規規矩矩地問候。
沒過多會兒便開始上正席,菜如流水一般呈上來,賀千里吃得歡快,賀秋水當然也沒怎麼顧及形象,不管待會兒要做什麼先吃了再說總不虧。只是菜才上第六道時,賀滄海忽然停下來,死死地望著右側的一個孩子,那是賀元帥府的孩子。
「哥?」賀千里奇怪地叫了一聲。
她的叫聲引來一旁人的關注,那被注視著的孩子也抬頭看向賀滄海,倒是極為規矩禮貌地道︰「這位兄台,可是我有什麼不妥?」
是啊,賀千里也在心里這麼想,她覺得人挺正常的,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啊,為什麼賀滄海死死地盯著人看︰「哥,在吃飯呢」
她的話似乎沒啟什麼作用,賀滄海的舉動就更讓大家疑惑不解了,眾人多已放下碗筷,齊齊看向賀滄海,她見賀滄海不說話只得又趕緊來打圓場︰「我哥大概是覺得這位小哥很像一位朋友。」
但是她的話音還沒落下,賀滄海就雙手疊在一塊兒,做了一個很奇特的手勢,那小孩兒倒沒什麼,她也沒什麼,反倒是那小孩兒身邊一個年長一些的孩子,似乎是賀家長子的少年震驚地看著賀滄海︰「你是……」
隨著這個問題,賀千里也回頭看著賀滄海,想听听他會說出什麼來,卻沒想到賀滄海什麼也沒說,又是一翻腕做出另一個手勢來。這舉動幾乎讓她想起傳說中香港黑社會那些個手勢暗語來了,她還真懂一點兒皮毛,老錢家門下三教九六,她跟人混得熟了人偶爾也讓她長見識,所以她就下意識覺得這是些黑話兒。
難道賀家是個什麼類似于「白蓮教」「天地會」之類的組織,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這手勢一出來,那賀家的少年也不說話了,抬手交疊于胸回了一個似乎差不多,但又略有差異的手勢,只不過那少年依舊是滿臉疑惑。比起來,賀千里和其他人才真是雲里霧里、抓耳撓腮吶
「哥,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黑話嗎?」。
沒想到平時極為老好人的賀滄海卻回瞪她一眼,喝到︰「千里,閉嘴」
「她也是?」
「是。」
「請借一步說話。」
桌上其他人也要起身,尤其是賀千里和賀秋水,還有賀元帥家其他同來的孩子。但是賀滄海和那少年同時出聲制止,然後兩人便出門而去,留下賀千里看著賀家其他的孩子面面相覷,都是一臉的大惑不解。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我還想知道呢,那是你們家大哥嗎?」。
「對啊。」
「那也是我哥……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的東西。」賀千里疑惑地低聲說道,這東西武俠小說里還真有過,高深的秘籍或功夫傳晚輩不就是這樣麼
她一說還真讓眾人茅塞頓開,于是大家該干什麼干什麼,不再去問那倆到底搞什麼名堂,在坐的都是些精明娃,知道這樣神秘的東西還是不去听不去看不知道為好。
但是賀千里撓心啊,她一邊扒著飯一邊不時地看著門口,吃一口飯就要嘆一口氣,惹得賀秋水都不愛跟她坐一塊兒吃飯了︰「里里,好好吃飯,一邊吃飯一邊嘆氣,你還有沒有點兒規矩。」
「規個什麼矩啊,你不覺得很揪心嘛,肯定有什麼天大的秘密,但就是不讓我們知道。」她其實也能理解,自己畢竟不是受嫡庶有別這樣的教育長大的,甚至她也不太遵守長幼有序這條兒,她那三個哥哥哪個不是想起來都能任她呼牛喚馬的。
「不揪心,不該知道的事不問不說不打探,這是最基本的規矩。」賀秋水這一番話道出了在坐所有人的心。
卻讓賀千里看著賀秋水心生怨念,這丫頭還說跟著她一塊兒變了性格脾氣,卻原來還是那個小古董,食古果然會不化的
約一盞茶時間過後,賀滄海便和賀家那少年一道回來,這時候賀千里正在把賀家想象成一個家族式的黑社會,有點兒像黑手黨那種
「哥,你們說什麼呢?」賀千里可不管別人,她反正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先吃飯,該讓你知道的事情肯定會告訴你。」賀滄海笑著給她添了幾勺菜,然後埋頭扒飯。
這一頓飯她真是吃得各種糾結呀,關鍵是就她一個人糾結,別人都能坦然接受,這是一件多麼不爽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吃完飯,賀千里趕緊拽著賀滄海,讓他給她講事兒,賀秋水居然連個影兒都沒看見,在她看來賀秋水還是見外了一起听多好,那樣就算听到什麼石破天驚的消息也有個人揪胳膊
「哥,到底是什麼事?」
「具體的事情要等我回頭細細跟你說,這些你也可以知道,畢竟我們家就我們兩個人了。現在我先告訴你,省得你吃不下坐不安。」賀滄海算是明白,他現在要不說點什麼,他這妹妹非上躥下跳得跟被火燎著一樣。
「呃……哥,先等等,賀元帥是我們的親戚嗎?」。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賀元帥可以算是親戚,賀元帥曾經是我們家里的家臣。父親當年掌家後散盡家財,給每一個人自由和生活所需的一切條件,自己則帶著母親在江湖里闖蕩,後來生下我才定居下來。家臣們都很感念父親,雖然已經是自由之身,但是依然還信守著當年的誓約。」賀滄海三言兩語揀重要的先說了幾句。
家臣、家族什麼的賀千里倒不甚關心,她比較關心當年她那便宜爹和便宜娘究竟在江湖里做了些什麼事,然後留下一串鑰匙給他們,似乎是等著他們去開啟某些秘密似的︰「哥……」
「先听我說完,家臣的誓約有好幾條,具體的我並不記得,但有一條我記得,子子孫孫侍賀家為主,他們的姓氏就是來源于我們家,這叫臣隨主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想踫那些臣臣主主的事兒,最好趕緊走人。」
……
「用不用這麼夸張,爹娘都過世很多年了,他們要不要這樣啊」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理解的。」賀滄海如是答道。
這下賀千里更覺得當年二丫和賀滄海的父親是因為各種思慮及壓力才散盡家財還每一個人自由之身,哪個皇帝也容不得自己的江山天下里,有子民對異姓稱臣。
當然,這也只是她的想法兒,畢竟有些世家大族是允許有私兵有家臣的,只是數量有很嚴格的限制,而且每一個人都要去官府登記造冊。當年賀家看來有很多故事,她那便宜爹看來是個很拉風的人物呀
拉風又厲害的人物通常都死得早,其中一定有很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