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賀滄海問怎麼離開時,晏東樓給的答案比較驚悚,他說︰「你們倆與宮闈的聯系無非在我身上,原本只要我不在了你們自可安然離開,只是為防有人知道你們倆是賀家的後人,你們也該一道。」
這句不驚悚,接下來就驚悚了,說罷這一句晏東樓越過宮牆看向外頭,不免有些出神︰「想離開這個地方而不留下後患,唯一的選擇就是死,只有我們都死了才能永絕于事。」
……
「我可不想死。」賀千里瞪大雙眼,她這輩子就沒听說過比這更可怕的話,上輩子也沒听說過。
搖頭笑了笑,晏東樓沒有答她這話,只說道︰「我會把傳詔的日子再延遲一些,等到皇兄歸陵,事也就應該準備得差不多,到那時候自會有人要我們死。」
苦著臉看著晏東樓,賀千里說︰「能不能不說死這個字,我不喜歡。」
「千里,就近京中你覺得誰最可信任?」晏東樓問道。
其實賀千里現在也知道了他們的打算,重光殿外的密室里有假死藥,這是賀家老爹留全兒女從宮中消失用的,其實安全一點兒還有地道,不管用什麼最後得看人家怎麼出題,人怎麼出題他們就怎麼破題,這壓根就由不得他們來選擇。她現在在想那假死藥會不會疼,會不會難受……
听得晏東樓問她誰最可以信任,她直接搖頭︰「我不知道,這個你應該有安排吧,就按你安排的辦,既然你能交托這麼大的事兒,想必那個人也值得信任。」
「嚴西辰」
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是嚴西辰,那個看起來圓滑無極的富甲天下君,賀千里遂奇怪地問道︰「怎麼是嚴先生?我還以為你會選賀元帥或者軍中的隨從,不是說商人逐利,我也覺得嚴先生可靠,但是你就不怕他把咱們賣了?哥,你說呢」
思索片刻賀滄海說道︰「嚴先生……舊年在賀家,嚴先生自小和父親經常易容互換身份,父親扮作嚴先生出門玩兒,嚴先生便扮作父親留在家中管著家里……」
說到這里賀滄海忽然屏住呼吸,愣瞪大眼楮看著晏東樓,他似乎在期待晏東樓給他肯定的答案,他希望自己所想的方向是對的。
「你們曾經見過的嚴西辰確實是嚴西辰,不過如果你爹真的尚在人世,那麼昨天剛進京的嚴西辰不是嚴西辰且就算是嚴西辰本人,他也是最值得你們兄妹倆信任的,因為除了我和你爹之外只有他才知道所有的密室在哪里,甚至他還有另一串一模一樣的鑰匙。」晏東樓說道。
這話意味著賀家老爹最信任的人除了晏東樓就是嚴西辰,不過賀千里覺得還是確認一下為好,畢竟如果只是嚴西辰本人,他現在富甲天下完全不必要冒這個險,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過︰「我們應該先見一見確認一下,不管是不是,我們都得確定他值得信任。當然,首先確認是不是爹爹,如果不是再確定嚴先生依然還值得托付。」
「我去。」賀滄海強抑上激動不已的心情,這就想一刻也不停地去嚴府看一看。
但是晏東樓卻搖頭說︰「你莫忘了這時你不能出宮,還是讓千里去。」
「真的要我去啊,我小時候的事記不得太多,我認不出來呀」她軸了,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愣覺得自己又不認得賀老爹去了也沒什麼用。
她這話一說出來惹得賀滄海直沖她搖頭︰「你認不出來,爹卻總該知道你的,父女天性半天做不得假,就算你再不記得,爹也應該會跟你暗示些什麼。如果還是不明白便回來跟我說,只是為什麼爹這些年不來找我們?」
這話賀千里也想問來著,可晏東樓說有苦衷她就沒再問,這時賀滄海既然問了兄妹倆就一塊兒看著晏東樓,只見晏東樓搖搖頭說︰「我又不是青潭,怎麼能知道。」
「你還叫我爹的字」嘖,一直忘年交像兄弟一樣情誼的人忽然要當岳父了,賀千里嘿嘿然地看著晏東樓,只怕這家伙一時半會兒還改不過口來吶。
于是乎晏東樓也終于想起這樁事兒來,不免有些尷尬,但很快恢復如常又說道︰「我先送你出宮,眼下我也不宜四處走動,連帶著你也最好暗里去。我這邊盯得更緊些,你今天晚上在協議郎府宿,趁夜里去,記得帶上流光劍。」
等到晚上時賀千里拎著流光劍往嚴府去,嚴府在離協議郎府幾條街的地方,大約要走半刻鐘。一邊走她還得一邊掩藏行跡,順帶看有沒有人跟著自己,關于听動靜這種活兒她相信自己還做得來。
一路暢通無阻進嚴府,她穿過了好幾個巡邏點兒,只是到了嚴西辰住的院子外時卻忽然發現一個守衛都沒有,不僅如此還大門敞開,似乎知道今天晚上有人要來一樣,這會兒賀千里開始相信真是賀老爹了
進得門去,嚴西辰正伏在案頭看著些什麼,賀千里一進門他就動了動眉看了她一眼,然後又繼續伏案,這情況讓賀千里忍不住先出聲︰「嚴先生,既然我這麼順順當當地進來了,想必先生知道我的來意吧。」
「姑娘,你大半夜過來自然有什麼事兒,但是我卻需得問問你到底是什麼事,我可不是主公事事都能洞曉先機。」嚴西辰正在看著賬本,年底會賬最後他還得審核一道。
這一句話就讓賀千里皺眉了,這位絕對是她見過的嚴西辰,想著抬起手中的劍橫于嚴西辰眼前,她說道︰「嚴先生,你看這柄劍。」
劍明晃晃地在燭光下搖曳,嚴西辰只看一眼就說道︰「流光劍,秦山溫若甫,怎麼會在你手里,溫大劍師可是自來劍不離人人不離劍。」
「昨夜有人入府,看著像是來殺我,可事實上是來示警的,最後那人還把流光劍留給了我。」賀千里于是又把昨天跟晏東樓說過的話又跟嚴西辰說一遍。
听完她的話嚴西辰也陷入沉思中,和晏東樓一樣,他也同樣會很容易地想到賀青潭身上去︰「不可能,不可能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安排,但我知道以主公的習慣會怎麼安排。但是你們要先想清楚,這流光劍是自何人手中出?示警歸示警,自不同的人手中來便有不同的指向。」
「我不懂。」
「如果真是溫若甫前來,那只有主公才能請得動他,那主公便是要安排你們離開,徹底地離開。如果不是……那就應該是安家的人,溫若甫曾經是安豫塵的師父,雖然安豫塵習武不成,但溫若甫很喜歡他這個弟子。若是安豫塵麼,姑娘可知道為何?」嚴西辰反問道。
搖頭,賀千里搖完頭後又忽然有些明了︰「是不是告訴我有危險,讓我離開?」
嚴西辰應聲道︰「對,若是安公子,便只意味著安公子心中還惦記著姑娘。」
但是賀千里卻又搖頭道︰「不對,如果是安豫塵他怎麼知道有危險」
「什麼危險?」嚴西辰問道。
「是啊,嚴先生都不知道什麼危險,這消息本就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輕易說出去,這話說錯了可是要丟性命的。」賀千里這般說道。
「我略想了想,姑娘,你或許應該換一個方式來想這件事。」
「換什麼方式?」
「如果安公子知道,那麼王爺一定知道他知道,如今京中事少有幾樁不在王爺掌握之中,這樁也理應一樣。現在我們來這般想,劍是溫若甫的,而安豫塵也真的想給姑娘示警卻只是為保全姑娘安危,于是主公安排了流光示警這一節。而豫親王那邊什麼都說給姑娘听,卻獨獨沒有說安豫塵知道有危險,而且有可能參與其中的事。那麼在如今這些事里有兩個人什麼都知道,主公和王爺,其他人都只知道一部分。」嚴西辰雖然不能做這樣的安排,但是不管是賀青潭還是晏東樓都是他極為了解的人,所以他才能解答出來。
于是乎賀千里現在又有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東樓不告訴我?」
這個問題相對好答,嚴西辰很快給出答案︰「安公子是姑娘的朋友,王爺約是不想讓姑娘難過吧。」
綜上所述,賀千里得出倆結論︰「所以我爹還活著,而安豫塵則參與了某樁政治陰謀」
「正是。」
「我這輩子都繞不過來」賀千里是真的沒听太明白,她能得出結論來就不錯了,哪能弄清楚來龍去脈。
正當賀千里覺得談話可以結束的時候,嚴西辰又猛地來一句︰「我以為姑娘還會問為什麼安公子會參與這樁政治陰謀。」
這個麼,賀千里支著下巴想了想問道︰「為什麼?政治投機嗎?」。
「姑娘會知道的。」嚴西辰極為肯定地說道。
又踫上個說話說一半的,她最恨這樣的人,看嚴西辰這副模樣十成十是不打算再說下去,拎著流光劍回協議郎府,賀千里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應該為安豫塵參與政治陰謀而難過。這是個人選擇,況且這家伙從前城府就深,玩玩政治陰謀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安豫塵是身在其位,早晚得玩政治玩陰謀,不過她會遺憾,因為美少年一旦沾染上這些會很快變成中年大叔,那樣就不可愛了。
「現在有倆人說賀老爹還活著,那就說明賀老爹真的還活著,那他現在會在哪里呢?」睡覺前賀千里這麼嘀咕了一句。
然後就听得窗外有些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