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歲月寂寞,玩捉迷藏是我們師兄弟姐妹四人唯一的娛樂。
小丁最容易找,因為他是個顧頭不顧尾的家伙,總是會留下很多痕跡。小丙呢?不管藏得多好,也總會被我拉出來。那時,師傅還開玩笑說我是金毛尋回獵犬轉世。
只有我師兄,我從沒有找到過他一次,他最會藏了。有一回他藏到甚至忘記了自己,在山里窩了整整一夜,急得我師傅差點把山轟平了,第二天早上他才像沒事人一樣自己跑回來。
我師兄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明明那麼引人注目,但只要他存心,他就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好像能融入山川河流、融入日月星辰、融入滾滾紅法、融入似乎連光線也無法透入的黑暗中。而且,他極少說話,什麼事都放在心里。
有時我常想,假如我師兄真要避世而去,我們絕對找不到他。他的心堅如磐石,他不動,任何人也無法觸及到他身邊的距離,只剩下思念拖得很長很長……
所以,我得想辦法讓他來找我。
而之前,我得先確定小丙還隱瞞著我什麼,因為不管我們彼此是否願意,我們都必須配合才行。
跟蹤小丙就容易多了,盡管她很小心,卻仍然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完全不能擺月兌我。她一家一家地跑賭場,我就一步步跟在她後面,她拿著錢和照片到處打听,我也拿著錢和照片隨後追問︰「之前那個美女是不是再找這個人?」
在外國人眼中,亞洲人的面孔都差不多,但照片上的人不同。他如此英俊,令人見之難忘,眼眸里的墨色濃得化不開,似乎總裝了很多心事,令人捉模不透,充滿了神秘的氣息,誘人的性感。
那種神氣從他十五歲時就有了,別人難以描摹。他就是我的師兄,馬小甲。
因此所有人、特別是女荷官和兔女郎都確定,這個帥氣的男人、這個氣質游移到無法捕捉、這個總像是在做夢,同時也讓別人以為在他夢里的男人,確確實實來過這里。
我鼻子一酸,把照片妥帖地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最靠近心髒的地方。那是我十八歲生日時,我們在山下的拉面店照的,所有人都在。可是現在,所有人我似乎都要失去了。
小丙也珍藏著照片,只是她眼里只有一個人。
「果然是師兄劫走了那顆寶石是不是?」我找到小丙時,心情好歹平復了下來。
她吃驚地望著我,隨後就是憤怒,「你跟蹤我!真不知道你已經變得這樣無恥了。」
「事關小丁的命,你居然說謊。真不知道你已經變得這樣自私。」我針鋒相對,「你怕什麼?」
「我為什麼怕?」
我笑,壓下心里的苦澀,「你想自己找到師兄,不想讓我與他見面是不是?」
「這能怪我嗎?萬一有賤人再搶走他呢?」
「師兄不是你我的玩具,他自己有選擇!」我想起了劉易斯的話。
劉易斯的一滴血我的血液里,因此,偶爾我會感覺到別樣的情緒與悸動,我知道那是他在擔心和牽掛我,或者還有深深的思念,淺淺的悲傷。但我有更要命的事要先做,不能回應他的呼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也沒有選你!」小丙輕蔑地斜眼看著我,刺激我很深。
我慘笑,「是啊,所以我有自知之明,再不糾纏他。找他,只為了救小丁。你該知道師兄會一種據說失傳已久的秘術……」
「你是說……小丁不用變成吸血鬼而活!」她終于明白了,「可是,師兄之前並沒有運用過。」
「搏一搏吧。」我嘆了口氣,「你放心,救了小丁,我就在他眼前消失,帶小丁回到中國去。你們愛怎樣,與我無關。這樣,你總該說了吧!」
小丙目光閃爍,然後終于告訴了我實話。
她不傻,我都追到這一步了,再隱瞞下去還有什麼用?但她對的提防之心卻更強烈。為什麼她還是不明白,她的敵人不是我,是師兄拒絕任何人進入的心。
「我開始並不確定半途劫走寶石的人就是大師兄。」她慢慢說,「因為當天那個人易了容,用的全是西方魔法,一點東方法術的痕跡也沒有,但是好幾次他對我手下留情。你該知道我的實力,在這邊是隱藏了大半的,那時我卻是全力施為,能抵抗並打敗我的人沒有幾個,可我不記得西方有這樣年輕有為的巫師或者驅魔聖手。而且我回去後細細回憶,感覺那人的西方魔法運用得有些生澀,雖然他極力掩蓋,看起來還是有現學現用的感覺。」
說到這里時,她自嘲地笑了,「到了這個時候,我仍然不敢想象那個人會是大師兄,直到那天你來問我這件事。」
原來,那天她的驚訝不是假的。但她不是因為知道這件事而驚訝,而是因為我的懷疑。
「我真傻死了,能把東方法術的根底和西方法術的招式融合得如此巧妙的,除了師兄,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
「所以,你就查他了?」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
「沒錯。」她帶著一種我得不到,你也沒有好果子吃的表情,「在你懷疑我之前,我就已經開始四處尋找他了。可是你知道師兄的能耐,這麼久了也一無所獲。除了知道他流連于各個賭場,像流水一樣花錢以外,我動用了全部力量,竟然連他的一絲其他信息也得不到。甚至,我都弄不清他是隱居在這里還是最近才出現的。也許,我們該去守株待兔?」
我搖搖頭,沒告訴小丙師兄曾經出現在我面臨危險的時候。假如我說了,小丙會發瘋,我們之間脆弱的合作就會立即崩潰,而我需要她。
「假如我們在場,你以為師兄會感覺不到嗎?他還會出現嗎?」我正色道,「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摻合進這件事的,但肯定他不想與我們踫面。」
「他是為了錢嗎?」小丙皺起眉頭,「他在賭場輸得很多,而且經常輸,卻連眼楮也不眨一下。可是他應該……沒什麼錢。」
「先把他找出來再問吧。」我咬著牙,「小丙,你應該有不少道上的朋友吧?」
「你想干什麼?」她懷疑地看著我。
「跟我合演一場戲。」我說出自己的想法,「你找朋友圍攻我,動真格的,往死里打我。當然,我也不會束手待斃,所以你找的人實力要強?免得被我傷得厲害。」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
「引師兄出來。」我深吸了口氣,「你知道師兄的感應力有多強,假如師兄弟妹們有危險,也許……師兄……會出現,如果他還沒有離開本州的話。」
小丙沉默了半天,就那麼盯著我,最後露出難以置信又嘲諷的神色,「太可笑了!你以為師兄會為你出現?馬小乙,你也太自戀了!」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出現,我只是試試,除非你有其他好辦法,除非……你不想見到他。」如果我面臨生死關頭,他會出現的吧?上一次的相救,我無法相信那是巧合。只是這一次,他真的還會來嗎?
我沒有把握。
「那我來當誘餌!」小丙說。
她這樣自告奮勇,自然不是心疼我,而是希望萬一師兄出現,會心疼她的可憐樣兒。其實我還真不是要跟她爭這個落難美人的角色,只是我沒有人脈,找不出夠等級的高手來圍攻我。普通地痞流氓的話,絕對引不出師兄,因為他清楚我一個人足可以對付。然而讓小丙的人打小丙,只怕會不自覺地露出破綻。
所以,誘餌只能是我。而且因為小丙對我有恨意,她對我必定下黑手。
這樣最好,越逼真,師兄越是看不破。雖然我將面臨極大的危險,但是為了再見師兄一面,為了小丁能夠以人類的身份活下來,我豁出去了。
說服小丙並沒用太長時間,因為她清楚哪個是最佳方案。
「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可不要怪我,是你說要絕對逼真的。」她甚至露出了殘酷笑意。
我猜她在想,順便破了我的相也好。其實有什麼好破的,我本來就沒有她漂亮。
長得美,能得到的好處多不勝數,可卻在某些事上起不到絕對作用。有句話說得好,漂亮不重要,只要正好合你所愛的男人的眼緣才好。
「演戲時,你不要出現在附近。」我囑咐她。
「當然,不然師兄怎麼會相信?」小丙哼了一聲,「你也不用想陷害我當壞人。」
我擺擺手,厭煩她這樣沒完沒了,「就這麼定了。你快去準備,需要多長時間?」
「三天。」
「不行。一天!」
「一天時間太緊了!」
「小丁等不得!」我說完,轉身就走。
我知道血族中的秘術行尸走肉,我也知道師兄的復生秘術,只是我不知道它們的效力和時限,當然盡量往前趕了。本來,這些事件都與血族有關,我可以找里昂幫忙,但他可能是幕後最大的黑手,我不能自動羊入虎口。
再說,我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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