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莫默和楊菲從公安局出來已經快接近中午了,到了這會兒,楊菲才終于明白漆莫默那天的反應,心里後怕著,如果真跟喬遠在一起了,她怎麼能知道喬遠是個這樣的人呢?昨天漆莫默很晚打電話給她說,梅生出事了,被喬遠綁架不說,還跳了車,現在人在醫院躺著。漆莫默說,他對梅生的感情已經分不是清是朋友還是家人了,所以與其懷疑他和梅生的關系,還不如就把他和梅生看成是一家人,他這一輩子都有照顧梅生的意願。他還說,如果他是那種今天愛明天忘的人,那麼她楊菲也不能這麼放心地就把自己交給他。看著開車的漆莫默,楊菲心里有一絲絲愧疚,真不知道自己這魯莽的性格,怎麼就當上了醫生?漆莫默說梅生還在醫院,他得去一趟。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楊菲搖搖頭,漆莫默也沒再說什麼,把她送回單位就離開了。
去找梅生的路上,漆莫默想著剛才在公安局,警察問他跟梅生、楊菲的關系,警察說,喬遠懷疑梅生、他和楊菲三個人合謀欺騙喬遠的感情,漆莫默當時就怒了,恨不得沖到提審室里揍喬遠一頓,但是又冷靜下來,這話在楊菲家他就听喬遠說過,當時如果能在意然後抽時間和喬遠好好談談的話,喬遠也不至于積怨如此。說起來,喬遠的誤會和梅生的受傷,都算是自己的原因,漆莫默把所有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自己當律師的朋友,看看這件事情有沒有可能私下調解解決,于是調轉車頭。
梅生見到漆莫默的時候,已經是吃過中飯了,姐妹倆到底能說到一塊,曲萌被梅生鼓動兩下就狼狽為奸了,硬是被梅生教唆著買了一份麻辣燙回來,吃得梅生是生津渴口的,結果被醫生聞著味兒來了罵了一通。見著漆莫默來了,本打算倒苦水,沒想又被漆莫默罵一頓,梅生不讓人省心的地方就在這里,從來不知道輕重。
本來打算和漆莫默好好斗斗嘴的,可是一看他身邊兒還跟著一個生面孔,不好再發作,于是向漆莫默打听來人是誰。
「哦,這是我一個朋友,是律師,叫劉世進。」劉濕巾?梅生惡搞的想著,對面兩個男人全然沒發覺此女子猥瑣的思想,漆莫默繼續說,「其實梅生,你和喬遠之間真有必要搞這麼僵嗎?昨天剛出事的時候,我氣極了,就連剛剛在公安局也是,真是想狠狠地揍他一頓,但是又仔細想想,現在你沒出什麼大事,傷養養就會好了,你何苦在心里再留一條疤呢?」
漆莫默說的話,正是梅生早上苦苦糾結的問題,她看著漆莫默,「可是,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事情已經成這樣了。」
「我這不是給你找辦法來了麼?我剛剛直接帶我這朋友到公安局了解情況了,有一點沒通過你,就是我委托他當你的律師。但是世進了解了情況以後發覺,案子的情況,對你們兩個人都沒利。」看著梅生不解的表情,漆莫默不再說話,示意接下來就听這個劉律師怎麼講了。
「是這樣,」劉世進上前一步對著蘇梅生說,「我了解了情況,如果硬要告他,也不是贏不了,畢竟他動機已經很明確了,而且你跳車後造成受傷的事實清楚,鑒于他說將你打昏後是準備拉你到楊菲家,他的判刑不會太重。還有,我一聲明是你的律師,立刻就有辯護律師找我接觸,說希望你能撤訴。畢竟這不是民事訴訟,想私下調解是不行的。」
「撤訴?」梅生輕聲重復著這個詞。
「你不想撤訴?」漆莫默連忙問,看見梅生茫然的眼神,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劉律師接口說,「不撤訴,就要在案發48小時內提出訴訟,也就是明天下午之前,你考慮一下,畢竟有目擊證人,證明你是在受到人身傷害和行動被限制後,才采取跳車措施的。」
「還有目擊證人?」梅生听見又確認似的問著。
「對啊,報案的就是目擊證人。」漆莫默接口說。
梅生矛盾著,撤訴?她現在不想這麼不了了之,很想給他一個教訓。告他?他父母那憔悴的身影還在她的眼前,而且自己實在不想把事情鬧大。
漆莫默見梅生開始沉默,就沒再打擾她,而是轉頭悄悄問劉世進,如果要打官司的話,還有什麼需要打點和準備的。喬遠這次做的事情確實罪無可恕,以自己的能力,請十個八個律師告到他坐牢沒問題。這段感情中總是索取而不知回報的喬遠,讓漆莫默極度看不起。劉世進說,打官司最重要的就是兩方面︰東西!證據和錢。人!證人和關系。說完,笑著看漆莫默,那意思是說,這兩樣你都有。漆莫默了然地看向梅生,現在,他就是在等她做決定,他不知道梅生有什麼樣的打算,但不管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會全力支持。
病房里的三個人暫時都沉默著,這時劉世進的手機響了,掛了電話,劉世進說,「助手約到了目擊證人,我要去見一下。」說完轉身要走,漆莫默趕緊攔著,看了一眼梅生說,「她還沒做好決定,還要查嗎?」
劉世進也看向梅生,見梅生正盯著自己,「你們有時間考慮,想要撤訴隨時都可以,但在你們沒正式說撤訴之前,我的調查還要繼續。」維持著一貫的笑容要轉身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轉過來看著梅生說︰「對了,如果不撤訴,我會把第一場庭審盡量安排在你出院以後,如果要撤訴,你們必須要給我一個正式的書面文件,我還有告知證人和法庭的義務。」這次說完,劉世進是真的離開了。梅生自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就像突然死機的電腦,就卡在那里。
送劉世進到門口後返回來,見梅生還是呆在那,兩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漆莫默無奈地搖搖頭站在床邊雙手抱胸看她,就這樣足有兩三分鐘,梅生的聲音才像幽靈一樣從嗓子里鑽出來,「你不是說沒吃飯嗎?怎麼不去吃飯還在這里?」
「想趕我走啊?直說不就得了?」漆莫默不高興地說。
「我可沒那個意思啊,這是你自己說的。」梅生直翻白眼兒。
「今天就該輪我在醫院看著你。」
「我說我表妹怎麼這會兒沒在了呢,是你給轟回去了吧?」梅生咬著牙問道。
「是啊,她在也照顧不好你,淨听著你瞎指揮。吃了碗麻辣燙,整個人一中午沒說一句話,我還以為讓給辣啞巴了呢。」漆莫默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下。
梅生作勢要掙扎著起來,「我強烈要求換人,好不容易放松放松。」
「放松?你在狀態嗎?你就放松?」
「我不管。」梅生耍賴。
「我也不管。」漆莫默挨近了放低了聲音說,「能看住你的,除了你媽,也就我了。你爸都不如我。」
「你們那都是鐵拳政策,想讓我屈服在你的婬威之下,休想。」梅生這還不能動呢,就一派革命黨的架勢。
「那你是想嘗嘗我的鐵拳呢?還是婬威呢?」漆莫默一邊邪惡地說一邊用拳頭比劃著。
梅生又感動了,其實她就是想和漆莫默斗嘴,這兩天她太疲乏了,迫切需要一個發泄的機會,她的生活就需要這樣不負責的胡侃。「默默,我後悔了。」
「後悔什麼?」漆莫默邊削隻果邊問。
「後悔把你讓給楊菲。」梅生嘟著嘴說。
「別介啊,那是誰啊,前些天還特別真誠的鼓勵我棄暗投明,從一而終呢?」漆莫默笑著說。
「那我收回還不行麼?你從了我吧!」梅生張嘴接著漆莫默遞過來的一小塊隻果,張著吃東西的嘴雙補了一句,「你看你這麼賢惠,這麼溫柔,這麼……」
正要再想一個好詞來巴結漆莫默的時候,門口傳來楊菲的聲音,由遠而近還夾雜著幾許醋意。「那可不行,他現在可是我的。」說著人已經到了梅生跟前,兩個女人直直對視著。
漆莫默明顯緊張起來,梅生可不知道因為視頻的事兒,楊菲和他鬧多大,他白替梅生說好話了,這下梅生自己把自己給賣了,他無力地把隻果放在床頭櫃上,站在兩個女人中間,等下吵起來,他該向著誰說話呢?為了緩解尷尬,漆莫默陪著笑迎到楊菲面前,溫柔地說「你怎麼來啦?」
兩個女人誰都沒看他一眼,仍然對視著,漆莫默連忙把楊菲硬拉著坐在椅子上,嘴里還不忘打哈哈說「坐下坐下,大老遠的來了,累了吧?」說完還拿起床頭櫃上的紙巾盒抽出一張來,要給楊菲擦汗。楊菲瞪他一眼,一把擋開他獻媚的臉,又看向梅生,終于開了口,「你可是真會辦事兒啊?拱手相讓後悔了,現在又想釜底抽薪啊?」
漆莫默一看,知道這就算開吵了,正打算勸架,就听見刀來劍往了,梅生那個二等殘廢的樣兒,還不忘還嘴,「怎麼?你怕了啊?光是做些個蛋糕,又不敢讓人知道,我是不和你搶,要搶的話,你贏不了。」
「這人一天在我手里,我就一天不會讓。」說著,一把拉過漆莫默的胳膊摟著,「再說,這感情也不是讓來的。」然後看著漆莫默惡狠狠地說,「別以為自己長著腿就能擁有自由,知道不?」漆莫默不敢抬頭,不住地點頭。
看著漆莫默那小男人樣兒,梅生實在忍不住了,笑噴了,接著身上的傷就疼上了,然後又齜牙咧嘴地喊疼。一見她那疼的表情不是裝的,本來還一邊兒充滿敵視的楊菲也急了,忙著松開漆莫默就湊近了看梅生的傷,這是梅生受傷後她見著的第一眼,其實挺讓人心疼的,沒想都這樣了,這個女人還不忘了惹事生非,真是讓人愛不得,氣不得。
漆莫默本來讓梅生給笑傻了,他哪知道這兩個女人葫蘆里賣得什麼藥,梅生一疼他也急了,跟著楊菲後面看著,楊菲查看了半天,向漆莫默搖頭,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笑得動作太大了,震到傷處了。然後站直了又瞪著梅生,梅生也回瞪著,漆莫默在一邊兒看,這兩女人還沒完了,準備急,沒想兩個女人又樂了,不同剛才,兩人都變成了不好意思的笑。知道警報解除,漆莫默的心落回肚子里。听見梅生開口說,「看著你們這樣,真好,我開心死了,祝你們幸福,真心的。」梅生真誠地看著楊菲,笑著說。
楊菲臉紅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停了一下又說,「真心的。」說完兩個人又對著笑了,漆莫默在一旁亂感動。接著楊菲從兜里拿出好幾盒藥,湊到梅生跟前小聲說著,「哎,這是我從醫院開出來的,都是進口藥,我們醫生開出來不用花錢,治你身上這種傷特管用,保證一點兒疤都不留。」
「是嗎?沒用過啊,我看看包裝,比牙膏的包裝還好看。」梅生真是沒見過
「去你的,誰一天什麼都不干就用藥啊?」楊菲白了她一眼,又拿出棉棒、紗布什麼的,準備給梅生換藥,于是兩個女人同時看向漆莫默,可那廝不明所以,還在當地杵著。
梅生厭煩地看著漆莫默,又把這個意思傳達給楊菲,楊菲會意了,轉向漆莫默「真沒個眼力勁兒,我們要換藥了,你方便在嗎?」梅生也一臉「你可真不爭氣」的表情。漆莫默樂了,雙手交叉在胸前,「嘿嘿,剛才還準備開戰呢,這麼一會兒功夫就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女人善變不假啊。」兩個女人一臉不耐,真是不待見點撥他。
「她比你都了解我知道不?」楊菲說。
「女人的歸宿是女人知道不?」梅生說。
一看兩個女人同時開口,漆莫默更樂了,什麼都沒說,擺了擺手往出走,能說什麼呢?兩個女人關系這麼好,對他來說真是一件樂見其成的事。見他走出去,兩個女人又湊在一起,邊說悄悄話邊換藥。
「對了,菲,」梅生這樣稱呼楊菲特順嘴,好像認識多久了似的,而且楊菲也沒什麼別扭,听得舒服,「听說你也讓叫去公安局了?」楊菲點頭,「那都問你什麼了?」
「還能問什麼?就問,」楊菲模仿著審問她的那個女警官的聲音說,「你和喬遠是什麼關系啊?你和漆莫默是什麼關系啊?」然後又用自己的聲音說,「好像我腳踩兩只船似的。」
「難道你不是嗎?和喬遠在一起的時候還想著漆莫默?」梅生取笑她。
楊菲把棉棒按在梅生傷口上威脅著,「再說?信不信我一把按下去你就挺尸?」隨後看見梅生恐懼的眼神她才收手,正常起來。但是,她不太了解梅生了。
「好好好,不揭穿你還不行?誰不知道醫生就是職業殺手,殺個把病人還不跟玩兒似的?」梅生不服氣地說。
「哎呀,還沒完了?」楊菲又拿著棉棒比劃著,梅生訕笑著,「這回真不敢了。」梅生身上別說外傷了,就連黑青最小的都比碗口大,真要按一下,那還不得要了卿命啊?
兩人笑鬧著上完藥,楊菲是真感嘆了,瞧見梅生這滿身的傷,這個女人對自己太狠了,也許她是破罐子破摔?讓喬遠把心都傷死了吧?所以才不管死活都想跳車?之前自己跟漆莫默說喬遠求婚的時候,多希望漆莫默能吃個醋?誰知道他連反應都沒有,那時候就以為,漆莫默肯定是一點都不愛,死心的感覺,就是那時候的自己吧?
「梅生,你打算告喬遠?」靠在窗邊,楊菲不經意的問話又激起了梅生的煩惱。
「你已經是第三個這麼問我的人了。」梅生的臉一下子垮下來。
「第三個?」
梅生點點頭,「第一個是喬遠他爸,第二個是漆莫默。他都把律師帶來了,還問我要不要告喬遠。」
「他的意思是,不管你怎麼決定,他都會支持你。」楊菲立刻肯定的說。
「哼,你了解他?」梅生揚起眉毛瞄她。
「怎麼?覺得還是我和他相配吧?」楊菲牛,逼的笑著。
「呸!」梅生又開始惡搞,楊菲抬起拳頭假裝著要打她,著了嚇,梅生又不說話了,瞪著天花板。
「哎,問你呢,打算告他了?」
「我也不知道。」梅生輕輕地說。楊菲看著雙眼空洞的梅生,兩個女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