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鎮所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秦飛更加迷茫。
馬鎮所解釋道︰「總鎮署那里下來的命令,要求我們嚴密控制自己的管區。發現任何生面孔或者沒有戶籍的人,立刻緝拿歸案,遇到反抗,必要時可以先斬後奏。此外,限各管區鎮所三日之內將本管區人口清查一遍,如果辦不到的話。鎮所就地革職,還押候審。」
說到這兒,馬鎮所的小腿肚子都已經開始發抖了,聲音壓得更加細微︰「飛哥兒,實不相瞞,老哥哥在巡檢所混吃一輩子,還是第一回接到如此嚴厲的命令。不但御林軍出動,巡檢署緝查,就連察事廳也要督辦。你現在人面廣,路子寬。老哥哥要是有難,一定要伸手拉一把啊!」
大街上的氣氛越來越讓人覺得詭異。馬鎮所心事重重,嘴里還在嘟囔些什麼。遠遠有人叫道︰「秦飛,快點過來。」
秦飛凝神望去,卻見易小婉在街對過不遠處一個勁兒朝自己招手,便和馬鎮所敷衍兩句,快步走到易小婉身邊。這位身兼察事廳監事和巡檢署巡督雙重身份的少女,一改平日跳月兌的模樣,急促的說道︰「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快跟我走!」
「東都到底出了什麼大事?」秦飛不解的問道。
「先去察事廳,邊走邊說。」
易小婉不由分說,帶著秦飛便走。路上這一番分說,讓秦飛知道了個大概。
秋狩的時候,因為大部分守衛力量都會集中在鹿鳴山。皇宮里接近四分之三的大內侍衛都會隨行,尤其是龐真這樣的大高手也會伴隨楚帝身邊護駕,宮里的防衛力量就差了許多。
據宮里傳出來的消息,兩天前,年邁的皇太後和皇太妃因為體弱,沒有去鹿鳴山看秋狩,留在宮中也覺得很無聊,便去皇家園林游玩。一名太監突然襲擊兩位貴婦人,皇太後算是命大,只受了輕傷;皇太妃可就慘了,當場身亡。
這可是大楚建國三百年來最荒唐的事兒,宮內太監刺殺了皇太妃。而當時隨行的侍衛並未能將那名太監拿下。
太監殺出重圍,無影無蹤。宮中留守的大內侍衛副總管不敢怠慢,急忙把這一情況報知鹿鳴山的楚帝。
楚帝震怒,連夜結束秋狩,察事廳和大內侍衛的精銳正在不斷趕回東都,定要把那個膽大妄為的太監拿下。
秦飛加快了腳步,隨著易小婉朝察事廳走去,問道︰「太監刺殺皇太後沒有得手,現在怎麼可能在城里?」
易小婉解釋道︰「東都有多大你很清楚,據副總管說,那個太監身受重傷,絕不可能撐著離開東都。如果想要活下去,他會馬上找個地方調養,至少這幾天是不可能離開東都的。御林軍已經封鎖了全城,只許進不許出。察事廳執行司、教習司、刑獄司的高手分別編隊,在城中各處巡查。巡檢署也發動全部人手,全城盤查,定要叫他沒有容身之地。」
秦飛倒抽一口涼氣,這次稱得上是動用了整個東都的力量,超過十萬御林軍、上萬巡檢和數千名察事廳密探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太監找出來。就算那太監有通天徹地的本事,也躲不了多久。
「那個太監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他是習武之後進宮還是在宮中偷偷修行?怎麼可能在一群大內侍衛中襲擊皇太後和皇太妃?」秦飛的問題就像連珠炮似的丟了出來。
易小婉遲疑了一下,輕聲道︰「你問的這些,目前還屬于特級絕密。到了察事廳,或許你會知道一些。」
特級絕密!秦飛知趣的閉了嘴,知道就算自己問了,易小婉也不敢說,還是省口力氣吧。
兩人風急火燎的趕赴察事廳。這是一座看起來很陰森的衙門,坐落在皇城西南角。遠遠望去,就像是皇親國戚的別院,佔地極大。門口沒有威嚴的石獅子,也沒有高大的門匾。入門處,立著一塊一人多高的石碑。正面寫著‘永墮黑暗、無怨無悔’。而背面密密麻麻刻著無數小字。
秦飛由不得對石碑多打量了幾眼。易小婉隨口解釋道︰「背面那些,都是三百年來察事廳歷代犧牲的人名字,上到總督,下到普通密探,他們的名字都會鐫刻在此,讓後人景仰。秦飛,要是哪天你不幸留名在此,本姑娘會親自來給你燒點香蠟紙錢的。」
秦飛听她調侃自己,微笑道︰「那就不必了,要是秦飛真的不幸出了事,你知道的,我是孤兒,家屬隊伍,麻煩你站在第一位。」
易小婉腦筋一轉,按照大楚的風俗,給人出殯,家屬隊伍站在第一的,應該是死者的妻子。這混小子,嘴巴一點不饒人,本姑娘只是調侃一句,就被他不聲不響的又佔了個便宜。只是此時不是吵嘴的好時機,易小婉懶得跟他計較,帶他走進察事廳正門。
和秦飛的想象不同,這個大楚人人談之色變的恐怖機構,並不是人頭攢動,而是顯得有些冷冷清清,看不到多少人走動。偶爾見到的人,每個人的神情都很嚴肅,仿佛整個察事廳是一部高速而又嚴謹運作的機器一般。
走過幾處僻靜的院子,沿著一條蜿蜒的廊台跨過清澈的池塘,兩人一前一後走入一間安靜的房子。
房間里已經有了兩個人,靠著北牆端坐在書案之後的,便是教習司提督君山水,站在他對面的也是秦飛的熟人,曾經交過手的周禮淵。他看到秦飛走了進來,極有禮貌的沖著秦飛微微一笑。
易小婉一本正經的說道︰「已經找到秦飛,帶他回來了。」
君山水微微頷首,若有實質的目光看著秦飛,說道︰「秦飛,之前你已經答應加入察事廳。所以,這件事一發生,我也就直接派小婉找你過來。巡檢署那里的手續可以日後再去補辦,從即刻起,你便是察事廳的一員,屬于教習司管轄。」
君山水手掌輕輕一撫,桌子上一個巴掌大的物事平平朝秦飛飄來。秦飛伸手握住,那是一塊精致的牌子,不知道用什麼材料制成,入手沉甸甸的,略帶一股寒意。正面刻著‘察事’兩字,背面則是一個猙獰的狼頭。
周禮淵微笑道︰「秦兄,外人說起察事廳,都叫我們黑狼,黑是我們的服色,狼便是這塊腰牌的圖案了。」
秦飛答應一聲,把銅牌收好,沉聲道︰「請君提督訓示。」
「這間屋子里說的話,事關重大,你們絕對不可以外傳。一旦泄露出去,便會被視為察事廳的叛徒。」君山水冷冷的喝道︰「守口如瓶,密不透風,是察事廳一貫的要求。也是最起碼的要求。」
秦飛、易小婉、周禮淵三人齊聲答道︰「屬下明白!」
君山水的目光沿著三人的臉孔掃視過去︰「現在我來說,有什麼疑問,可以當即發問。察事廳不同別的地方,做事要萬無一失才行。」
「之前皇宮發生凶案,一名太監刺殺皇太妃,隨即潛逃。察事廳、巡檢署和御林軍全體出動緝拿凶手。不過,你們應該很清楚,一個能夠在眾多侍衛之中殺死皇太妃的凶手,絕不是那些擺花架子的御林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巡檢能夠抓到的。」
易小婉忍不住輕笑一聲,秦飛當然知道她在笑什麼,只是昂起頭,不理她。
君山水知道這丫頭的脾氣,早就見怪不怪了,接著說道︰「捉拿此人還是要看察事廳的。不過,你們三個卻不是去抓人的。而是去保護一個人!」
「保護誰?」周禮淵急忙問道。
「秋狩結束之前,因為壽州等地的災情沒有好轉跡象,地方官連連告急。陛下命御史大夫唐大人親自去壽州督查救災。唐大人一走,柳輕揚等人自然隨行左右。唐府的防御力量明顯不足,現在唐府只有唐家二代子弟數人和一些婦孺,護衛之中,也缺乏真正的高手。你們三人,小婉要對唐黛兒貼身保護,不過,小婉年紀小小,功力不足,秦飛和周禮淵要協同保護!」
沒等君山水說完,易小婉就搶著問道︰「奇怪了,跑了一個太監,為什麼要保護唐家的人?難道這太監跟唐家有仇?再說了,唐家本來也養了不少人,不至于走了個柳輕揚,再走幾個高手,就連自保的力量都沒有了吧?還有,周禮淵也就罷了,他在教習司五年了,算是經驗豐富。秦飛剛剛加入察事廳,為什麼保護唐黛兒這種事要拉上他?難道是君提督想撮合他和唐黛兒?」
雖然說秦飛和周禮淵也有這樣的疑惑,但當真什麼都不顧忌,張嘴就問的,也就是易小婉一人了。
君山水點了點頭,解釋道︰「這些問題很簡單。第一,這個太監的確跟唐家有仇,準確的說,他一旦養好了傷,要殺的人,不是皇宮里的,便是唐府的。第二,柳輕揚等人隨唐大人去了壽州,壽州那里有一些很復雜的情況,暫時列為絕密,不是你想的救災那麼簡單。所以,唐隱的主要人手都跟了過去,包括我們執行司也派了許多人前去。唐府的防御力量,現在真的有些不足,至少很難做到每個重要子弟都有先天高手保護。」
「第三,小婉是女孩子,貼身保護黛兒總是方便一些。至于,為什麼叫上秦飛?很簡單,那個太監,是一位念修。而,秦飛也是一位念修。並且,是我們察事廳目前唯一一個沒有重任在身的念修。」
秦飛遲疑了一下,問道︰「君提督,那位太監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