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的這個問題引得蕾蕾一陣好笑,她花枝亂顫,眼淚都已經快要掉下來,半晌才輕聲說道︰「龐真、易老頭是隨隨便便收徒弟的人嗎?那我們的猥瑣師傅當然也不是。」
「不客氣的說。死老頭眼光可高的很,他的徒弟不但要天賦過人,還都是大有來頭的。為什麼收你和成信……當然是跟你那位養母有關。不過,我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你那位養母可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當年,天底下最有權勢、最有本事的人,幾乎都能和她扯上關系。所以我覺得,她若是開了口,死老頭也不好意思不收你們倆。」
「只不過,他也沒有想到,你這個臭小子居然天賦這麼高。比當年的龐真還要厲害幾分……」蕾蕾眨了眨眼楮,笑盈盈的說道︰「師姐有時候想想,有這麼個有本事的師弟,臉上也多幾分光彩。」
秦飛懶得理她,把枕頭墊在背後,舒舒服服的靠了上去,淡淡的說道︰「既然你說師傅收徒弟不是隨便收的,看來你也是大有來頭的嘍。請教小師姐,你的來頭是什麼?」
蕾蕾俏皮的皺起鼻子︰「你問我啊?我偏不告訴你。將來你自然就知道了。」
「你不說,我就猜猜。」秦飛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如今天下兩分,楚吳鼎立。猥瑣欲為在楚國收了我和成信,你又說你入門比我們早。假設你沒有撒謊的話,那時候,師傅會在哪里躲著呢?」
「楚國他那麼多仇人,很可能去了吳國。江南山明水秀,人物風流,偶爾出兩個天才俊杰,也不是什麼怪事。他雖然逃難去了吳國,可也不是隨隨便便收徒弟的。想來,你的父母背景也不簡單。不過,你也不太可能是皇族子弟。吳國祖上也是大魏神武帝身邊的十二龍騎之一,家傳功法有獨到之處,還未必舍得讓皇族子弟跟著一位來自魏國的大宗師修行。」
「看看龐真這麼威風,楚國皇族子弟還沒有一個是跟著他修行的,就知道這些十二龍騎之後,有多麼自負了。」
秦飛盯著蕾蕾,眼光中帶著一絲狡黠︰「小師姐的家中八成是吳國的大人物,皇族之外便是那幾大家族和極少數高官。師傅認識鎮撫司的人,你的家中或許和鎮撫司的關系比較密切。若是我猜的不是太錯,師傅不可能讓幾大家族的人加入保護舞陽公主的隊伍,所以,你不大可能來自那幾個家族……」
「好了,你別猜了。」蕾蕾難得收起了嬉皮笑臉,一本正經的打斷了秦飛的話頭。她是越听越心驚,秦飛猜的雖然沒有全中,可相差也不是太遠。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思就像老妖精一般,自己露出一點點跡象,就被他抓住大做文章,幾乎就快要模到了她的真實身份。
「不猜就不猜。」秦飛喃喃的說道︰「我們臨時再變更路線的話,距離東都還有五百里。這一段路,是對方最後的機會,凶險重重。師傅不可能不給你一些壓箱底的好東西,拿出來大家分了吧……」
蕾蕾冷笑道︰「你倒是拼命佔便宜,寧死不吃虧啊!老頭兒的確給了師姐我一些保命的玩意,不過,沒你的份。」
說罷,蕾蕾起身便走,連房門都不給秦飛關上。寒冷的夜風卷著幾片雪花落入房內,秦飛苦笑著自己起身將門關好,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得罪女人。
翌日清晨,秦飛一行人便要離開興隆鎮。那位嚇破了膽的財主,看眾人要走,畢恭畢敬的捧著一大盤金銀送了出來,說是給眾人做盤纏。這一行人個個都是兜里有錢的主兒,誰也看不上土財主那點錢,當即回絕了財主,即刻上路。
秦飛身上的傷經不起顛簸,路上風雪又大,一路上走的極慢。寒冷的天氣里,馬兒也仿佛挪不動腳步,它們的腳上捆上了厚厚的布,可走了許久,那些布早已被雪給打濕,粘在馬腿上更加難受。
一匹馬兒忽然一腳踩在泥坑里,站立不穩,差點將背上的周禮淵給摔了下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舞陽公主再也按耐不住,從馬背上跳下來,俏生生的站在雪地中,縴縴玉指一挑,率先指向季風。
「本公主來楚國是來嫁人的,不是來做賊的。在吳國的一路上好歹還是大隊人馬千里護送,也沒見那些心有不軌的賊子敢有任何舉動。到了楚國,接二連三的殺戮也就罷了,我忍。可現在搞得本公主好像逃難似的,現在楚國到底誰說了算?是那些要殺我的人嗎?」舞陽公主怒氣沖沖的斥道︰「虧你一個同知提督,干脆去調大軍來護送好了。本公主再也不要大冬天騎著破馬在雪地里折騰了。」
季風尷尬的揉了揉鼻子︰「馬兒不算破,咱們這麼走,也是為了殿下您的安全。」
舞陽公主不去理他,手腕輕移,指向周禮淵︰「看你長的還算老實,你說,憑什麼吳楚聯姻,那麼多人來殺我?難道本公主就這麼好殺?怎麼沒有人去殺太子?殺他跟殺我不是一樣嘛……」
周禮淵不善辯論,況且舞陽公主如今火冒三丈,跟這個女人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通道理的,他只得拼命解釋道︰「公主殿下當然不是好殺的。只不過,太子殿下更不好殺……再說,走在路上,和在深宮之中不同,理論上,在路上殺人多少是得手的機會大些……」
周禮淵不這麼說還好,這一開口,讓舞陽公主更是震怒,她手指哆哆嗦嗦的從周禮淵臉上,移到秦飛臉上,一對櫻紅豐腴的嘴唇微微蠕動,便要破口大罵。
「公主殿下,省口氣吧!」秦飛聳了聳肩膀︰「我知道你這一路上,憋了一肚子火。你的心情我很能體諒,但是你轉個念頭想想,寒冬臘月的,大家都一樣陪著你在路上顛簸。還得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冒出個刺客來,幾番下來,已經死了不少人。人家也是爹生娘養的,那些駕著車正在路上前進的人,他們比我們更危險,一路上不知道頂著多少次襲擊。」
「消消氣……」秦飛指了指傷口︰「歇會兒繼續前進,到了州府,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到東都,盡量不讓公主殿下受苦。」
舞陽公主冷冷的瞪著秦飛,厲聲斥道︰「你什麼身份?你憑什麼這麼跟本公主說話?本公主金枝玉葉,帝王後裔。那些人來保護本公主,已是他們的榮幸,有多少人想為本公主而死,還沒這個機會呢!朝廷不會虧待他們,必有封賞。他們死得其所,死的夢寐以求。你不過是察事廳的一個小官兒,說好听了是個官,難听點,就是朝廷的一條狗。我們皇族,才是你們的主子……區區狗奴才,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秦飛一本正經的听她說完,反問道︰「沒了?」
「賤骨頭,還想被罵?」
秦飛緩緩的搖了搖頭,朝東邊一指︰「此去五百里,便是東都。小爺伺候不了您!再了個見吧!」
秦飛伸手牽過馬兒,動作輕盈的翻身上馬,不小心牽動傷口,頓時疼的齜牙咧嘴。他一提韁繩,緩緩前行。
「你……」舞陽勃然大怒,轉臉對季風說道︰「這就是你們察事廳的規矩嗎?」
季風仔細的想了想︰「察事廳交待下來的任務是護送公主到東都,可沒說一定要安然無恙,也沒說一定要活的。反正你身邊還有人伺候著,老夫就不在公主面前礙眼了!」
老人家施施然的牽過馬兒,沖著秦飛的背影喊道︰「等等我!」
周禮淵見兩人都要走,抱歉的沖著舞陽公主拱了拱手︰「公主殿下,多加小心,距離東都已不算太遠,只要謹慎點,你們二人安全到東都的問題並不大。」
待到一行人走遠,蕾蕾幽幽的嘆了口氣,對舞陽公主說道︰「何苦來由?發一通脾氣,自己心里舒服了,人家可未必吃你這套。況且,你還沒嫁給太子呢,楚國人還真的這麼在乎一個吳國公主嗎?」
舞陽不服的叫道︰「等本公主到了東都,定要叫他們個個人頭落地,株連九族。」
「絕不可能!」蕾蕾冷笑道︰「若是你到不了東都,他們有失職之罪,但易老頭那麼護短,肯定要把這些人都給保下來。若是你真的到了東都,人都已經到了,他們無非就是跟你有些爭執,你覺得楚帝傻呢?還是太子傻?為了個女人,不惜對自己的左膀右臂下手?」
「那……」舞陽公主遲疑道︰「現在要怎麼辦?」
「殿下,你還是老老實實跟在人家身後走吧,至少遇到什麼事,人家還會保護你。再賭氣,吃虧的不過是自己而已。」蕾蕾輕聲道︰「還不快走?青兒,去把馬給牽過來!」
她叫的是彥青,可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彥青姑娘,卻恭敬的沖著蕾蕾道︰「遵命,千戶大人!」
蕾蕾將玉指按在唇上,輕聲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記住,你才是彥青,才是鎮撫司千戶,而我,只是一個孤女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