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和易小婉忍不住交換一個眼神,兩人都沒有想到,今天晚上模進望月園,居然會有如此意外的收獲。要是這麼算下來的話,唐夫人屬于未婚先孕!而且,唐軒差不多是在三四歲的時候才正式進入唐府。小孩子三四歲還沒有開始記事,要不然,唐軒也不會到今天才知道!
唐夫人幽然嘆息道︰「其中緣故,將來你自然知道。做娘的也不想多說!不過,你要知道,那個女人,在失蹤之前,已經有了身孕。假如,她不是突然失蹤,而是嫁給你爹,生下兒子的話。你……便算不得嫡子,最多不過是庶長子罷了。」
唐軒神情激動,看不出是怒是恨,半晌才低聲說道︰「母親大人,那個女人為什麼會失蹤?」
唐夫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爹更是閉口不談。不過,那時候,听聞她懷孕的消息。娘想了很多辦法,才找人在她飲食里下了些藥,據說是可以把孩子弄死。在唐府下藥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你爹幾乎每頓飯都陪著她一起吃。那次,她在唐府之外赴宴,娘總算找到機會了……可吃完那頓飯,她便失蹤了!這麼多年沒有下落。」
母子二人相對無語,房間里的燭火輕輕跳躍著,盡管門窗已經關閉,可依然好像有寒風掠過似的,令人發寒。
「燒了它!」唐夫人淡淡的吩咐道︰「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園子!」
唐軒點了點頭,唐夫人隨即起身離去。易小婉伸手在秦飛手背上一捏,縴縴玉指在他手上畫道︰「走!」
秦飛正要寫字,易小婉的小手已經伸過來,把一顆略帶苦味的藥丸塞在秦飛口中,她自己也含了一顆在口中,隨即捏爆了一顆蠟丸,一陣幾乎聞不到的清香,飄入秦飛的鼻端。房梁下的唐軒,剛剛拿起燭台,身形忽然一晃,軟軟倒在地上。
「迷香只有一炷香功效。快走!」易小婉清斥一聲,縱身躍下房梁,秦飛緊隨其後,兩人急忙奔出望月園,直奔翠竹園。
易小婉待秦飛也沖進房間,轉身關上房門,走到桌前,一手托著腮,喃喃道︰「沒有想到,唐大人居然有這樣的往事。唐夫人的心腸也夠狠毒的!那女人不過是懷孕了,便下狠手,想要藥殺她的孩子。我猜,唐夫人說的未必是實情,她可能下的是毒藥,既然要殺孩子,何不索性母子一起殺了?那樣才干淨利落!」
秦飛冷冷說道︰「極有可能!」
他早已想到,唐夫人出身名門,想要拿到察事廳的絞魂殺,並不是不可能。很有可能,是這個女人,將絞魂殺下在老媽身上,老媽發現不對,瀕死之際,有貴人相助,以無上神功護住心脈,保住了性命。但是以老媽的性格,想必是不願回到唐府,索性獨自來到菜市街居住!絞魂殺何等劇毒,就算保住了性命,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已經死了,所以後來收養了自己和成信,一手養大,算是聊解對亡子的思念。
要是這麼推論的話,關鍵處都十分合理。唯一不可解的便是老媽為什麼要毀容?她去世的時候,秦飛曾經仔細檢查她的遺體,臉上的傷痕,的確是陳年老傷。難道,毀容,就是為了不讓唐夫人或者唐隱找到她嗎?
「這件事,我要記錄下來,上呈察事廳,由爺爺分派人手調查。」易小婉仰起小臉,一本正經的看著秦飛︰「今天既然在望月園遇到了你,有些事,必須要讓你知道!」
「唐府向來是鐵板一塊,主要人手都被柳輕揚控制,察事廳幾乎在朝中大員的家中都有滲透,可對于唐隱就沒有一點兒辦法。唐隱的家,是察事廳監控的盲區,這次,察事廳利用太監刺客的機會,令我打入唐府來一探究竟,也要看看有沒有可以控制的人。」
易小婉嚴肅的說道︰「你必須要配合我,絕對不可以擅自行動。像今天晚上你夜探望月園這樣的事兒,以後必須先行向我報備。」
秦飛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里,懶懶的應道︰「知道了!」
易小婉遲疑了一下,小臉一紅,輕聲說道︰「還有,今天晚上你誤傷我的事兒,務必要爛在肚子里,跟誰都不許提起,老娘以後還要嫁人的。」
秦飛咧嘴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我正準備出去找個說書先生,把今天晚上的事兒編成段子,分三十集,每天一集說上一個月,下個月重頭來過……好男不跟女斗……我閃……」
房門大開,秦飛矯健的身影如夜鷹飛出房外,那個被易小婉拋來的茶杯,重重的撞在門楣上,粉身碎骨!怒氣沖沖的易小婉,快步上前,用力帶上房門,雙手倚在身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俏臉紅暈一片。
回到自己的房間,秦飛幾乎是瞬間收起臉上的笑容,下意識地從靴筒里拔出短劍。他知道,短劍里還有六道大宗師的劍意!如今柳輕揚不在唐府,這兒不會有很多高手坐鎮。這六道劍意,足夠把整個唐府夷為平地!極可能是殺母仇人的唐夫人,自然沒有活下去的道理!
裹著鯊魚皮的劍柄,古樸陳舊。纏繞處不知道汲取過多少汗水和鮮血!七寸長的劍刃,流光雪亮!深深的血槽,在燭光下泛著幽藍色的光芒,或許,那是無數鮮血沉澱下的顏色!
殺!又或不殺?
當當當,房門輕響三聲。秦飛從沉思中驚醒,把短劍收回靴筒,沉聲喝道︰「誰?」
「是我,黛兒!」一個悅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秦飛緩步走到門前,拉開了房門。一身紅色常服打扮的黛兒,俏生生的站在門口,她身後跟著一位侍女,侍女的手中托著徑直的銀質餐盤,盤中放著幾味小菜。
黛兒淺笑道︰「今日遇襲,多虧你相救。在遺珠書院,你又幫忙教小孩子識字,我還沒有正式感謝過你。這幾味小菜是黛兒親自下廚做的,當宵夜嘗嘗吧?」
低著頭的侍女不敢做聲,她可是心知肚明,看起來是幾道小菜,做起來格外費工夫,用過晚膳之後,黛兒就一直在廚房里忙碌,花了兩個時辰才算全部做好,用的都是上等材料,花的是細膩心思,無論色香味都堪稱上佳。上次,看到黛兒如此用心的做一頓飯,好像是大公子唐軒生日的時候吧?
「這都是分內事罷了。」秦飛淡淡的說道。
黛兒嫣然一笑︰「保護我是分內,那教孩子識字,便不是分內了吧?」
她接過餐盤,舉步朝房內走去,秦飛微微側過身子,讓她進去,順手把房門帶上。那侍女頓時目瞪口呆的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道,這人未免太過無禮。
黛兒並不介意,將餐盤放在桌上,揭開蓋子,四味精致小菜,帶著騰騰熱氣,香味宜人。
「許久沒有下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難吃,你嘗嘗?」黛兒拿起象牙筷子遞給秦飛。
「謝謝!」秦飛接過筷子,坐了下來,看著幾道美味小菜,隨意夾了一塊嘗嘗。
黛兒自顧自坐了下來,輕聲說道︰「你是在菜市街長大的,四年前,我十三歲那年,家中曾經在菜市街擺過善堂,給人施粥送米!那次,便是我第一次去菜市街了。」
四年前?秦飛的手腕一抖,筷子里夾住的一片肉,掉在桌子上。他的記性很好,四年前的時候,的確有人在菜市街布施。當時家里過的很困難,老媽也曾拿了袋子前去。不想,後來回家之後,袋子里空空如也,兄弟倆肚子餓得咕咕叫,可老媽說,她去了之後,人家已經布施完了。
成信死活不相信,拉著秦飛跑去街上,還真弄了一小袋米回家。卻沒想到,來沒來得及把米倒進鍋里,老媽就憤怒的連鍋帶米一起丟出院子,白花花的大米撒了一地。那時候,只有十三四歲的兄弟倆不知道是怎麼惹了老媽生氣。只記得,那天,那個滿臉傷痕的媽媽,關上房門,痛哭一場!
「菜市街的人很窮,龍蛇混雜。不過,大家也有活下去的辦法,有時候,並不需要假惺惺的關心。」秦飛冷冷的說道。
以他現在的心情,看到唐夫人的女兒,當然不會很開心,沒有馬上把唐黛兒趕出去,已經算是有教養了。
黛兒似乎沒有听出來秦飛話里的刺兒,緩緩說道︰「那也不是,就算是有人沽名釣譽,也有不少人得到了實惠。總比餓著肚子要好得多!」
秦飛忽然厭煩起來,放下筷子,側臉看著黛兒︰「你這麼晚了來找我?是忽然想通了,覺得要遵從皇命,按期完成我們的婚事?還是說,你只是來感謝我的?」
黛兒愕然,她怎麼也沒想到秦飛會問的如此令人難以回答,遲疑片刻,低聲道︰「想謝謝你罷了。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手腕一緊,秦飛的大手扣住她的皓腕,將她從座椅上拉起。黛兒站立不定,連連後退,背後突然一疼,已撞在牆上。
秦飛那張往日里笑呵呵的臉,寒霜一片,他的神情有些奇怪,像是猙獰,又像是痛苦。黛兒的心中七上八下,顫聲道︰「你怎麼了……」
「既然要謝我,何必假惺惺的用幾道小菜?以身相許不是更直接嗎?」秦飛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在他眼前,受驚的黛兒就像一只無力的玉兔兒,嬌艷欲滴的紅唇微微開闔,露出一線雪白的貝齒……
秦飛冰冷的眼神,赤果果的直視著黛兒的雙眸,忽然,一低頭,便已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