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垚手中那張被糊在一起的信箋,看起來十分可笑。
可從他手中接過去,仔細看了看之後,蕾蕾和成信就都笑不出來了。
做了許久的黑道大佬,成信也變得漸漸有威嚴起來,他淡淡的看了鄧垚一眼,輕聲道︰「既然你能提供這麼有用的信息,說說你的想法,一言堂不會虧待你。」
鄧垚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見成信的臉色,心中暗忖就算自己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這位大佬也會答應下來。他看重一言堂的發展,一言堂不僅僅有凶神惡煞般的羅五繆七陳九在背後撐腰,更重要的是,成信天然就和秦飛有解不開的關系。許多黑道上的堂口,費盡心機想要和官府強力衙門扯上關系,可就算他們累得死去活來,低聲下去的去討好,人家也未必正眼看你。不過,一言堂就絕不存在這個的問題,有秦飛在察事廳撐著,一言堂的將來簡直是光明無比。
鄧垚緩緩開口道︰「能夠加入一言堂已經是在下的福氣了,至于別的,我也不敢多想,堂主看著怎麼合適,就怎麼安排吧。」
成信微微一笑,和蕾蕾交換了一個眼神,便吩咐下來︰「也好,你那些書可以不用賣了。以後,在我身邊做個軍師,我看你心思慎密,分析入情入理,若是讓你去收爛帳,帶人去和別人搶地盤,那就大材小用了。另外,一會兒你去賬房支二百兩銀子,算是給你的獎勵。」
鄧垚答應一聲,並沒有喜出望外,也沒有顯得沮喪,很平靜很自然的轉到了成信身後站定。這一舉動,由不得讓蕾蕾又高看了他兩分……
至于那封信,蕾蕾認真的又看了兩遍,小心翼翼的折好,收入懷中,這封信,必須要讓秦飛看到。
秦飛還不知道溫柔鄉里出了這麼多事,他在察事廳忙得暈頭轉向,許多人都向往衙門的生活,以為進入了就是泡杯茶等收工,一群人閑來無事侃大山而已。殊不知,真正的實權部門,幾乎是沒有幾個閑人的,就算出去拍馬屁,都要拍的極為專業才行。
舊案處的案子雖然不多,可身為主管官員,秦飛必須熟悉每一份卷宗,堆積如山的案卷,看得秦飛兩眼紅紅,像是痛哭過一場似的。好不容易可以收工了,秦飛趕緊把沒看完的案卷丟到一邊,起身出了察事廳的大門。
秦飛現在可不想回家,蕾蕾不在家,他就要一個人面對光禿禿的四壁,要是她在家,更慘。十有八九要被拖過來做試菜的奴隸。一大清早,秦飛就已經很悲劇的被當成活靶子打了一通,晚上絕不想再去試菜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著人來人往,心情不覺放松了下來,路邊有各式各樣的小飯店,店小二們賣力的招攬客人。秦飛緊繃著的神情漸漸松弛下來,微笑也浮上臉龐,下意識的雙手相握,放在小月復前,邁開步子,就像當初自己還是巡檢的時候,在街上巡查一般。
這里不是菜市街,也沒有那麼多小偷搶匪。商業繁華的路段,最多的就是商鋪和飯店,許多大姑娘小媳婦,看到英俊不凡器宇軒昂還穿著察事廳制服的秦飛走過,都用那水汪汪的眼楮,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就算已經擦肩而過,還想要回頭去再看看,似乎想用眼楮把秦飛吃進肚里。
人海中,秦飛的眼角余光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中頓時泛起不好的念頭,轉身就想離開的時候,那人已經先開了口︰「秦鎮督,這麼巧?」
那個男子腦袋瓜子大大的,總是帶著令人無法發怒的微笑,卻是唐府副總管柳天奇。
「柳兄也喜歡在黃昏時分出來逛街?」秦飛見閃人已經來不及了,便老老實實依禮節施禮問好。
柳天奇回禮道︰「我這個人懶得要命,從來不喜歡逛街。只不過,小姐心情不好,我便陪她出來走走。」
「小姐?」秦飛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看到柳天奇的時候,就怕唐黛兒也在附近,沒想到,她還真的在這里。不是曾經有人說過嗎,如果事情可能會變壞,那一定會朝最壞的方向發展。例如,一塊沾著女乃油的蛋糕落在地毯上,通常都是有女乃油的那一面落上……這個定律,在秦飛身上又一次應驗了。
柳天奇回手指了指路邊一家店鋪,那是一間賣手工制品的小店,忠厚老實的店主夫妻正在計算那位蒙著面紗、說話溫柔的女孩子到底買了多少錢的東西,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唐黛兒不經意轉過身,隔著薄薄的面紗,清澈的目光落在秦飛身上,她不由得一愣,呆在那里。
秦飛尷尬的挑了挑眉毛,既然已經遇到了,就大方一點唄,索性快步走上前去,問那店主︰「這些東西一共要多少錢?」
「承惠二兩銀子。」店主人雖然不知道那小姐是誰,可看到察事廳的官員進來付賬,哪里敢多要?二兩銀子已經是勉強保本了……
秦飛從口袋里模出一塊五兩銀子放在櫃台上,將他們已經收拾好的小玩意提在手中,輕聲道︰「不用找了。」
唐黛兒看著秦飛的目光十分復雜,說不清楚心中的滋味。女人通常都是如此,越是心高氣傲,眼界奇高的女子,她們其實越是脆弱。正因為她們出身高,容貌出眾,天生的資質就已經拒絕了許多男人,剩下的男子,大多就像蒼蠅見了血似的一擁而上,反而更加令她們厭惡。從而讓人愈發覺得這個女子孤傲冷僻,難以接近。
若是像秦飛這樣,打一開始就完全沒把她當個事的,反而更加把少女的心牽動。
感情上的事,說白了就是誰主動進攻,誰就永遠被動。真正的高手,總是在欲擒故縱和進退有據之間收放自如。就像放風箏一般,線緊了,就松松,松了?就再繞回來幾圈,可以讓她在天上飛,可她始終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什麼時候讓她落下來,便能讓她落下。
秦飛雖然一貫並不認同自己是這方面的高手,可理論上的功夫絕對是遠超同輩的。
「那就謝謝你了。」唐黛兒盡量平靜的說道。
秦飛施施然的笑道︰「不用謝我,反正你我都不是在乎幾兩銀子的人。」
柳天奇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接過秦飛手中的袋子,輕聲道︰「附近有個茶樓,環境不錯,還有雅間,不如一起吃個晚飯吧。」
秦飛有些愕然的看著柳天奇,這個大頭總管既然已經猜到了他和成信都可能跟唐家有關,又何必制造這樣的機會?難不成,柳天奇還有別的目的?
見秦飛不說話,唐黛兒低聲道︰「那就去坐坐吧,有件事,我還一直在糾結是不是要告訴你。」
一行三人來到附近的小茶樓,柳天奇出手闊綽,一錠銀子丟了出去,茶樓里最好的雅間自然就落入手中。店家殷勤的收拾好房間,飛快的送上茶水點心,便告辭而去。
秦飛揉了揉有些饑餓的肚子,笑道︰「那我不客氣了,先吃。」
唐黛兒生性並不是那種深閨小姐,事實上,唐隱的兒子雖然多多少少有些不成器,可女兒在某種程度上,很有父親的作風。黛兒索性開口問道︰「我一直都想問你,我爹和柳世叔為什麼這麼看重你?你又不肯做唐家的女婿,朝廷里這麼不給我爹面子的人,早十幾年就死的差不多了……」
秦飛臉皮頗厚,自如的說道︰「這個你應該去問問你爹,問我……我還真不好使。或者,你問柳天奇啊,他什麼都知道。」
唐黛兒揭掉面紗,憤憤的瞪了柳天奇一眼,很顯然,黛兒很早之前就已經問過柳天奇了。可大頭總管絕對是屁都沒有放過一個,要不然,黛兒也不會如此怨恨。
柳天奇揉了揉眉心,苦笑道︰「秦兄,我之所以請你上來,就是希望你自己說。可是,你不說,我又怎麼說?」
秦飛反駁道︰「你能確定嗎?不能確定的事說個屁啊。」
這般粗俗的話,落在唐黛兒的耳中,不但沒有讓這位大小姐發怒,反而她還冷靜了下來,沖著柳天奇揮了揮手︰「柳哥哥,麻煩你先出去喝杯茶,讓我和秦飛獨自談談。」
柳天奇為難的站起身來,低聲道︰「小姐,你不要亂來……」
「放心好了!」秦飛一臉壞笑的說道︰「我亂來還有可能,如果她想做什麼,我保證什麼都不會成功。」
柳天奇愁眉苦臉的離開房間,唐黛兒待他關好門,立即說道︰「我們交換一下,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麼。我也告訴你一件大事……」
「唔……這個你看你所謂的大事是不是真的值錢。」秦飛沉吟道︰「你知道的,女人有時候看到貓狗打架都會覺得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唐黛兒嫣然一笑︰「這事兒,對于我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可對于你來說,更加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