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瑟宮
所謂聖意難測,自上日龍宣赫無故自雅瑟宮拂袖而去已過了三四日光景,雖僅三四日,卻使得天姿多媚的烏媚兒容顏憔悴不少。她左思右想的幾個日夜,終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得龍顏不悅。更令她擔心的是,至此她便成為第二個賈妃。
不,賈妃即便失寵也還有太後在背後為她撐腰,即便失寵亦照舊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她呢?她沒有顯赫家世,亦沒有任何人任她依靠,一旦失了寵,她會重回以前孤寂冷清的日子,甚至還要忍受後妃宮人們冷嘲熱諷…
不!那麼多**嬪妃,上天單單將那一朝寵幸賜給了她,就是要她爭一朝翻身,她不可以,不可以這麼容易就失寵!不可以這麼容易就失去她期盼許久方得來的!
「可曾打听到皇上這幾日都到過哪里麼?」媚妃自妝台前扭過頭來,問身旁侍女道。
侍女道︰「听說陛下這幾日一直陪著皇後娘娘。」
「什麼?」媚妃不禁哧笑,「那個三歲丫頭?」媚妃嘴角現過一絲嘲諷。放著她這樣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不理,竟去抱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片子!
「哼…」媚妃輕哼了聲,冷笑道︰「三歲便有這本事…不愧是墨清風的女兒!」墨清風本就生得妖孽,他的女兒自然要青出于藍。
那侍女听了低頭一笑道︰「娘娘您多心了,奴婢听說是皇後娘娘不小心扎傷了腳,所以皇上才會陪在她身邊。等皇後傷一好,陛下就會趕來娘娘宮里了。」
媚妃听了心中不禁舒坦了些,另一旁捧簪而立的年輕太監忙又趁熱打鐵道︰「听說大婚那夜,我們這位小皇後就尿了一床呢,娘娘您想,這樣的皇後陛下怎麼會喜歡?便是喜歡也是一時圖個新鮮罷了,昨兒個奴才還听說,陛下嫌皇後吵,要將她扔出窗去呢。」
「是麼?」媚妃微微一愕,玉顏上卻已掛了一抹喜色,卻又對鏡陷入深思之中。
「太子駕到——」
「娘娘,太子來了。」听到宮外稟報,侍女忙向坐在鏡台前發呆的媚妃道了句。
「太子…」媚妃突然回過神來,歡喜道︰「是真兒來了麼?」
「是的,娘娘!」那太監應了聲,忙將金簪為媚妃插好。
烏媚兒方妝扮好,便見一位一身紫紅衣,約五六歲年紀的小男娃走入宮來。
這男娃生的倒也似龍宣赫那般五官稜俊,眉清目朗,只可惜身板略顯清瘦,面相上亦透一股溫弱之氣,而他,正是賈妃之親子,龍風真。
當年,賈妃設計要將墨清風淹死月湖,事發後,龍宣赫下令滅賈家滿門,可賈妃卻以太後所賜免死金牌相拒。為此,龍宣赫怒言要廢去太子之位,要賈妃在太子與賈家之間做出決擇。
龍宣赫說過,只要他一國之君樂意,自有女人趨之若鶩為他繁衍子嗣,太子,他要多少就有多少!
因這一句話,令本來一心護親的賈妃,突然間改變心意,毅然選擇了棄雙親而保住兒子太子之位,這方有今日的太子龍風真來。
「兒臣給媚妃娘娘請安!」小太子走上前來,躬身向媚妃行禮。
「乖,真兒!」媚妃伸蔥手拉太子近身,仔細端量著道︰「真兒又長高了,只是身子還這般孱弱,怎麼…」
媚妃柳眉微蹙關切問小太子道︰「是讀書太過勞累,還是御膳房的飯菜不合真兒胃口?」
小太子微微笑道︰「真兒一切都好,母妃不必掛心!」
「真兒…你方才稱本宮什麼?」太子那一聲‘母妃’,令媚妃一愣。
太子應道︰「母妃一直關心真兒,就像真兒娘親一樣…」言語間頗有一股少年老成的味道,當然,他尚未到少年。
「真兒真是懂事!」媚妃心中激動不已,將太子緊摟入懷。
一時送風真太子出了雅瑟宮,烏媚兒對著滿院繁花錦繡胸懷大暢。想起風真太子那一聲「母妃」,更令她感覺整個人舜間充滿了無窮力量,就仿佛一切都盡在她掌控一般。
人,這心里一舒坦了就愛招搖,這一招搖吧,就老愛出事兒。
「今天天氣可真好!」
烏媚兒舉目望了眼蔚藍明淨天空,笑顏稱贊道。
身邊太監一听亦忙抖擻起精神道︰「不如奴才們陪娘娘去御花園散散步。」
媚妃一听,偏頭婉爾一笑,向身邊侍女吩咐道︰「梅兒,將方煮與太子的蓮子湯備上。本宮,要去龍宣殿!」
紅顏易老,等皇上召見她還不曉得要等到何年何月。在皇上將她烏媚兒遺忘腦後之前,不如她自己親自登殿拜見。
龍宣殿
「喂,誰叫你進來的!」
奏案上,龍宣赫正提朱筆批閱奏章,桌布下面卻突然探出個小腦袋來。
「噓!」小家伙輕指著外面輕噓了聲,爬向龍宣赫悄聲道︰「相公爹爹,陪然兒一起藏貓貓…」
「沒看到朕忙著麼,一個人玩兒去。」龍宣赫將小人自桌下揪了出來,推至一旁。
「可然兒一個人怎麼玩兒?」
「愛怎麼玩兒怎麼玩兒!」
…
墨柔然嘟著嘴,松開拽著龍宣赫的衣襟,卻仍立在龍宣赫座椅邊一動不動。
「啟稟陛下…」
貓二自外走進來稟道︰「一品誥命康夫人宮外求見!」
「哦?」龍宣赫奇道︰「她來做什麼?」
貓二回道︰「听宮前侍衛說,康夫人想入宮拜見皇後娘娘。」
龍宣赫听罷,低頭往座旁小人兒道了句︰「小家伙,你外婆來了,要不要見?」
「外婆?」默聲立著的墨柔然晃了晃小腦袋,突然笑開了顏響聲應道︰「要!要!然兒要外婆——」說著,已自比她個兒高一倍的案後跑了出來。
「找到了,原來躲這兒呢!」貓二一見到奏案後跑出的小人兒,忙上前將女圭女圭逮進懷里笑道。
他可帶著幫宮人找了這小家伙半尚都沒找到,原來是跑這里來了。唉,誰叫人家有身高之勢呢。
「不算不算!是然兒自己出來的,貓爹爹輸。」墨柔然在貓二懷里扭滾著小身子耍賴。
「夠了!」
奏案上龍宣赫見這一老一少在他面前嬉皮笑臉的放肆,龍顏不悅道︰「貓二,你這總管怎麼當的?這皇宮里越發的沒個規矩了…」
「快跑——」
不等龍宣赫訓完話,墨柔然嚇得捂了下小嘴兒,拉了下貓二衣衫麻溜開逃。
「啊喲…」小身影方跑出大殿,卻突然傳來一聲哀喚,接著「撲通」一聲。
殿內方要開口斥責貓二的龍宣赫听著聲響,微微一怔,放下朱筆疾步走下案來。
龍宣殿外,一幫宮監侍女扶住迎面被撞的媚妃,橫眉俯對著地上倒著的,一身粉女敕小衫的矮女圭女圭。
「哪里的瘋丫頭?好大的膽子,竟敢撞到我們娘娘!」
「是她撞倒然兒的!」小人兒手指著眾人擁簇的嬌媚女子辯解道。
「大膽!」
「你膽小!」自地上爬起身來,仰起小腦袋指著那狗仗人勢的太監嘟嘴道。
怎麼和這女圭女圭對罵老模不準詞兒呢?那太監一擰眉怒道︰「臭丫頭!」
這次女圭女圭沒有回嘴,低頭沉默了下下,突然抬起頭一臉傲然道︰「爹爹說罵人不乖哦,然兒乖,不和你淘氣。」
一旁媚妃見這小宮女膽子倒不小,喝聲道︰「你是哪宮的小宮女,怎敢在這龍宣殿前撒野?」
「你又是哪里的宮女?」盯著眼前漂亮美人撲閃著大眼楮好奇問道。究竟是哪里的仙子姐姐呀,以後可以找她陪然兒玩兒。
「你…」墨柔然一句無心之言,令媚妃結舌,臉脹的通紅。難道她長得就那麼像宮女麼?
那太監忙從旁喝道︰「放肆,膽敢頂撞媚妃娘娘!」
正在這後妃對陣之時,殿內龍宣赫眉頭微蹙走了出來。
「陛下——」媚妃一抬頭望見皇上走出殿來,忙上前幾步,欠去。
身後跟隨的宮人們忙跪了一地。
「啊——」
小女圭女圭回頭望了眼殿前出現的龍宣赫,忙捂住嘴巴背過身撒丫又跑。
「慢點兒!」
怎麼這娃走路老帶著跑呢?龍宣赫搖了搖頭,朝那直往前竄的小兔崽子沒好氣道。
墨柔然听到,驀地立住身,乖乖轉過身,咬著小齒朝龍宣赫恭敬道了聲︰「是…」這方轉回身去,拎起兩只小爪子貓腰兒一陣蹬蹬躡足。
媚妃吃驚捕捉著龍宣赫望向她背後那個小身影時眼里流露的醉人柔憐,心中莫名一緊,驀地回頭朝那小宮女看去。
這小女圭女圭何德何能,竟得一朝天子如此垂憐?
「你得罪了朕的皇後!」龍宣赫收回目光,點出烏媚兒眸中驚訝,聲音淡淡卻不留任何情面。
「皇後?」
烏媚兒大驚,忍不住復回頭往身後那已消失不見的小宮女望去,她身邊那些個喝斥過那矮小女圭女圭的宮人們雙腿虛軟。
「陛下饒命!奴才不是有意要冒犯皇後娘娘的…」
龍宣赫不語,身形凜凜,目光冷傲俯望著階下猶自發愣的烏媚兒,直待她看到他眼里的不悅。
烏媚兒待看到皇上目光凌冷投向她,雙腿一軟亦跪去,低頭結舌道︰「陛下,妾身…妾身…」
「皇後不同你計較,朕亦不會和你計較。不過你的這些奴才…」龍宣赫說著,冷眸一掃,冷冷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龍宣赫負手轉過身去,將入殿前,背身復冷道了句︰「以後沒朕傳召,休要再來龍宣殿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