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錄 正文 第三話 倭族刺客▔之二

作者 ︰ 諸葛清

『錢家被抄家』▔王道听到這句話,滿臉驚愕,張大了口說不出話。

魏靈道︰「我在官府怎麼問也問不出原因,轉到錢家去看,大門已經上封條

了。只是……錢家與官府的關系一向不錯,怎麼會過幾個月就變了樣子?」

「那……那我師父咧?」王道忽然回神,拉著魏靈急問。

「應該和梅仁原在一起。」葉斂代答道。

魏靈撥開王道的手,疑道︰「你有線索?」

「沒有,我說了,是『應該』。」葉斂用右手模著眉角,道︰「現在我說的

是一個假設。有可能是我們離開錦官城以後,官府一時找不到適當人選對付『沒

錢就扁』,所以他們益發囂張,有可能甚至將錢府對外省道的生意管道全部洗劫

一空,錢府對官方失去利用價值,於是索性冠罪將其查封。」

魏靈道︰「可是錢府再怎麼說也是錦官城內第一富商,就我所知,每年繳給

官府的稅賦不下萬兩怠子……」

「殺雞取卵!」葉斂打斷道︰「既然沒有錢瑩所說那樣『走私貨品』所獲的

利益,錢府的稅賦不足官方使用,於是乾脆將錢府連根拔起。問題是,到底是什

麼東西這麼有價值,這巴蜀又產不出的?巴蜀號稱天府之國,由來富饒,大江南

北各項產物此地皆不匱乏,有什麼東西需要自外地運來,價值又超過錢府的賦稅

……?你接下特約巡捕這個工作之前,『沒錢就扁』打錢家貨物主意多久了?」

魏靈道︰「听說大約一年。」

一年……就是去年的三月了。

去年三月出過什麼事,會造成某項物品物價大漲嗎……?

去年三月,河北大旱,米價漲到一斗千錢,但是巴蜀的米不少了,不需要自

外地運進。

還有,就是李勉、王平定五嶺以南。

五嶺以南……啊!有了!

葉斂拍案道︰「錢府偷運的物品,就是象牙、珍珠、玳瑁!原來錢瑩早就同

我說過了,我怎麼給忘了!」

「你有線索?」王道問了一個魏靈問過的問題。

葉斂道︰「這次有了。去年三月,李勉、王平定五嶺,五嶺以南的陸州、

州、海門等地,一向自海外運進不少象牙、珍珠、玳瑁,既有亂事,居民北逃

,必然帶著這些輕又值錢的家當,到了北邊較安定的地方,再將那些東西賣給當

地富商換取盤纏。亂事平定以後,這些東西恢復向中央納貢,平民擁有的機會就

少了。但是北方富商仍然想要收藏,於是這些東西變成奇貨可居。崔寧那個家伙

,藉錢府對外貿易之便,與錢府勾結買賣這些原本屬於中央的貨物,再高價轉賣

黃淮以北的商人,之中自然有厚利可圖!」

「靠!你怎麼都知道!」王道又叫道︰「那我師父呢?怎麼找她?」

葉斂道︰「我想不用找,『沒錢就扁』現在應該也是驚弓之鳥,他們連連破

壞官方的好事,崔寧小肚小眼,必不肯放過他們。現在只要我們多多露臉,他們

應該會主動與我們取得連系。王道,這次合你的意了。」

王道疑道︰「合我的意?怎麼?」

「听不懂喔?白痴!我們要留在這城里一陣子,到你師父出現為止啦!」石

緋再次吐槽。

葉斂微笑,頷首,又道︰「當然也可能有另一種情況……」

「什麼情況?」王道問得還是急,對於他那個小師父的安危,他倒是狻為掛

意。

葉斂道︰「其實我在第一次到成都,見過梅仁原他們四個以後,我就一直覺

得他們有靠山。是哪個勢力、在朝還是在野,我都不清楚,不過也可能錢家被抄

家以後,錢瑩就和他三個夥伴找那個靠山去,現在根本不在成都附近、甚至不在

巴蜀了。現在是哪一種情況,我還無法肯定,反正大家都累了,就先選擇留下來

,在城里休息一段日子看看情況。如果一直沒有他們四個的消息,我再找丐幫的

弟兄幫忙打听吧。」

十月四日,錦屏山。

葉斂再次到了衣冠冢前。

織錦之墓。墓里有一件大紅瓖白羽披風、和一把劍。

是君聆詩往日的佩劍,椎心。

十月四日,是織錦的祭日,也是葉斂十三年前正名的日子。

那天,二爹和另一個人,幫他取名為『君棄劍』。

但是,命名為棄劍,君聆詩卻教給他九華劍法、在告別時又送了他不離身的

兵刃▔至今仍未開鋒的無鞘劍。

送劍予棄劍,是何原由?葉斂還是想不通。

如果是要防身,不該讓劍藝未精的小鬼用一把鈍劍吧▔君聆詩也很清楚葉斂

並不好斗,不太可能主動攻擊他人的。

可惡的二爹,作什麼事,總是不肯給我明確的理由和答案!

我又不像你,生來就是絕世天才!

「棄劍?」背後忽然有人叫。

葉斂回頭,看到一個乞丐,一個很熟悉的乞丐。

這個乞丐約莫三十出頭,露在衣外的面、頸、手臂有著不少傷疤,體型略小

,只有七尺出頭,但精悍干練。

而且他有一項與表相全然不符、卻又廣為人知的技藝︰吹笛。

當然不是吹笛弄蛇這等技倆,他吹五律。

只吹身上那管笛,一根碧綠玉笛。

所以,人人稱他為『玉笛丐』。

身份,是木色流第三代行五,現任丐幫幫主。原名︰徐乞。

葉斂一見他,登時喜上眉梢,也打招呼道︰「徐叔叔!我現在名叫葉斂!」

「葉斂就葉斂,反正我也不會寫,會念就好。」徐乞逕走到衣冠冢前,撮土

為香,作了一揖。然後向葉斂道︰「你二爹沒來嗎?我有事找他。」

葉斂聳肩道︰「我也是來踫運氣的。很明顯沒踫成。」

徐乞眉頭略皺,思索半晌後,道︰「沒關系,交付你也成。接不接我的案子?」

葉斂笑道︰「當然接。剛好我也有些問題。徐叔叔先說吧。」

「這案子滿大的,也很長……」徐乞一坐在山坡上,道︰「我一次是吩

咐不完啦。你過些日子,到襄州去找晨星。」

听到這名字,葉斂眼楮一亮,道︰「就是四月徐叔叔派到靈州的那個七袋弟

子?」

徐乞道︰「對,是他。他是襄州人,那段時間剛好到了朔方戰區去,所以我

找他帶人過去。他可是黃樓大哥的嫡傳弟子。接下來這段日子,我會不定時派些

任務給他,你就和他一起行動。至於我們的目標,就是要讓你二爹一統南武林盟。」

「南武林……雲夢劍派?!」葉斂面有驚色▔那是自然,任誰都知道,現在

的南武林盟,最具聲望的就是雲夢劍派,想一統南武林,其餘皆先不言,光雲夢

劍派這一關就不好過。

徐乞呼了口氣,道︰「一點一點來……我最好的想法,是先找到你二爹,這

樣花三年時間應該可以完成目標。如果無憂一直不肯現身,就只好由我和皇甫師

兄出面主持大局。沒問題吧?」

葉斂點點頭,道︰「沒問題。」如果有二爹在,當然沒問題。

徐乞道︰「換你了,你要問我什麼?」

葉斂道︰「徐叔叔有沒有听過『沒錢就扁』?」

徐乞想了會兒,搖頭。

這種地方小賊,還不夠格讓堂堂丐幫幫主記得他們。

葉斂轉向『箭村』的方向,道︰「還有件事要請丐幫上下的弟兄幫幫忙,我

想找個人。」

「和你乾爹有關?」徐乞見了葉斂轉身,以他的見識,自是料想得到。

葉斂道︰「對,乾爹的女兒。我到靈州那一趟,遇見段叔叔,去了吐番邏些

城的岡底斯山獄救出程阿姨,問到了一點線索▔她年約十三歲,左額會有個『囚

』字,名字是『涵』,涵天蓋地之涵。」

「!」徐乞啐了一口,道︰「丐幫上下沒幾個人會寫字,你說那麼多有啥

用?我們也不可能在路上把每個小女孩的頭發翻開來看她的額頭、還是遇人就問

名字。這是難了一點,盡力而為罷。還有嗎?」

「徐叔叔對倭族刺客了解多少?」葉斂又問。

「倭族刺客?」徐乞忽然有點心驚。

葉斂道︰「對,他們一共三個人,穿黑衣緊身衣,臉上也有黑色的覆面巾,

全身包得緊緊的,只露出了一對眼楮。」

徐乞听完,已然變臉。

十三年前,那個『雲南第一殺手』,已經被江閔岫一刀授首,但是紅檜師伯

當年便說,他使的是倭族武術。

他和倭族一定有牽連!而他,從來只听從當年的雲南王的指示!

雲南王.稀羅△!

難道他沒死?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被一刀捅中靈台穴,自躍入萬丈深谷,

不可能沒死!

靈台有損,百脈俱廢!

就算他活著,也是個廢人……

廢人?

堂堂的丐幫幫主▔玉笛丐徐乞,渾身發顫、流起冷汗、牙齒不斷打架……

如果有人替他把脈,會發現他心律不整;如果那個時代有血壓器,會量出他

的血壓急遽上升!

因為,徐乞腦中的影像,現在滿滿的是當年那『天棄鬼才』▔領悟『勁御仙

氣』第七重『仙氣功』境界的段鈺被他徒手擊敗、天縱英才布下足以倒轉陰陽

的人八陣對他廢而無用、貫天地萬物之氣盡集一擊之力的天下第一絕技『蒼天有

淚』被他一刀打破!

他化不可能為可能!他在一天之內、在靈山頂上,讓許許多多的絕代高手目

睹一生也無法達成的境界!

他是奇跡的創造者、他是最接近『神』的『人』!

雲南王.稀羅△!

「不管發生什麼事,躲他們!絕對不要和那幾個倭族刺客發生任何接觸!任

何!」徐乞瘋狂的嘶叫著,葉斂也呆了……

雲南王.稀羅△……

葉斂踱步回成都,路上還是直想著徐乞那驚慌失措的模樣。

徐乞這十幾年來,憑著一身硬功打響了自己與丐幫的名號,敢拚敢闖的膽識

、真材實料的武藝,任誰也不會懷疑。

一般認為,正值壯年的徐乞,其手底下的斤兩並不遜於當今天下第一人▔他

的同門師兄皇甫望。

即亦,眼下已經確切獲得肯定的武林高手中,徐乞無疑是第一流的人物。

是什麼事情會讓這等人物嚇得連一點氣度都拿不出來了?

由於君聆詩沒有提過喀魯,葉斂並不曉得喀魯此人的特色,也就不會聯想到

稀羅△身上。否則,對於徐乞的反應,他也不會那麼意外。

左掌拖著右肘、右手撫著下巴,葉斂還在想▔那幾個倭族人難道也有靠山?

而且這靠山大到連徐叔叔都惹不起?

邊走邊想,已近成都城門。

忽地,腦中一閃,似是有了點想頭。

也是同時,右手手背一痛!

葉斂退了兩步,看到自己右手手背上,釘著一枚四角怪鏢。

和栗原風雪射到畫上的四枚是一模一樣。

葉斂用左手拔下四角鏢,眼前一個黑影落下。

一身黑衣、黑巾面,是倭族刺客。

來人體型顯得較為矮胖,有點圓,看來是當天入到房中後一言不發、也狻為

名符其實的北川『球』。

葉斂看看右手,泊泊流出的血還是鮮紅色的,看來鏢上無毒。

北川球落地後仍一本常態,一言不發,左手卻『消失』了一瞬。

葉斂一呆,左肩又中一鏢!

連暗器的來向都看不見,這搞屁啊?

葉斂連連退步▔現在雙手都受傷了,拔了劍也拿不住、拿得住也揮不動、揮

得動也沒力道……

媽的,難道我要等死?這太夸張了吧?

跑吧……跑給他追,這球一般的家伙,腳程應該不怎麼樣才對。

葉斂主意已定,雙眼盯著北川球,腳步慢慢向右橫移。

北川球也靜靜的注視著葉斂,右手手腕一翻,指縫中已多出了三只四角鏢。

葉斂現在也很肯定兩件事︰第一,上次栗原輔文只是『秀』一下而已,他們

的實力應該不只打暗器準;第二,不管這幾個倭族人身後有沒有讓徐叔叔害怕的

靠山,遇到他們,我都該開溜!

正面遇上根本沒勝算啊!

北川球似乎也感覺出葉斂想走,快速移動幾步,已跑到了葉斂的右前方。

葉斂見狀,拔腿便向左狂奔!

成都城有四個城門,沒人規定我要往哪個跑吧!

葉斂跑著,回頭一看▔北川球在追,但是,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

北川球的腳程和體型不符啊!根本就沒有甩掉!速度是半斤八兩!

北川球一邊追,一邊覷著葉斂兩條腿,但是由於有寬大的鶴氅擋住,一時無

法準確的捕捉到目標。

等他瞄準,葉斂已沿著城牆角向右轉,頓時又失去目標!

下一刻,卻見葉斂又倒退兩步,這次對著側面,葉斂整個右半身盡在北川球

掌握中,北川球覷得便宜,右手一揚,三枚四角鏢已月兌手送出,目標全在葉斂的

腿上!

葉斂雙眼直盯著正前方,似渾然無覺。

北川球卻見到城牆角一個人影閃出,然後,是瓷器碎裂聲。

那人自遍地的酒漿與瓷片中撿起一枚四角鏢,看著北川球道︰「手里劍?射

破我的酒瓶了,你要賠我啊!不過……你听得懂嗎?」

北川球仍然不言不語,朝著葉斂又是一鏢▔這一鏢直對腦門,不浪費時間!

葉斂急忙縮身,但在此之前已見那人將原本系著酒瓶的繩子一甩一卷,竟將

北川球射出的手里劍卷在繩中。

葉斂看呆了▔我連看都快要看不見、看得見也躲不掉、躲得掉也躲不完全的

暗器,你接得這麼準?

「在錦官城地界用暗器傷人,好歹先和我打聲招呼,你沒作到,我就想管了

,更何況是倭人打漢人?嘖▔你到底是听懂沒?作個表示吧!」那人表明了地主

的身份,明顯對北川球相當不以為然,但是又想起對方可能听不懂漢語,無奈的

再問了第二次。

北川球卻只略皺眉頭,然後,下定判斷,轉身離去。

「答案也不給一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比我還隨便。」那人滿肚子火的看

著流了滿地的酒,朝葉斂道︰「他不賠,就算在你身上,你賠。」

葉斂身子一震,才回神道︰「誰賠都行?你還不是普通隨便……原來你們還

在成都,錢瑩呢?」

那人道︰「喂!我剛救了你耶!你不叫我曾恩人,好歹也要叫曾前輩,有夠

沒禮貌。」

葉斂道︰「曾遂汴一向很隨便,你自己說的,還在意稱呼?」

「好啦,隨便。」曾遂汴指著地上的酒,道︰「這才是重點,賠我吧。」

葉斂右手模著眉角,惑然道︰「怪了……魏靈說過,你曾有幾次差點栽在她

手上,她的身手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怎麼我完全應付不來的對手,你這麼輕松

就打發掉了?」等手背的血流進衣襟,他才覺得濕黏,又把右手垂下。

曾遂汴不屑道︰「那小女娃太自以為是了吧?我哪里打不過她了?好男不與

女斗,我讓她而已。不過……錢瑩還真沒說錯,你有夠女敕,真的很女敕。」

听到曾遂汴如此說法,葉斂不吭一聲,眉頭緊皺,只能默認。

曾遂汴見狀,便道︰「你要找錢瑩是吧?我帶你去啦。不過,先買壺酒賠我

才有得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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