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錄 正文 第四十一話 賭注▔之二

作者 ︰ 諸葛清

第四十一話賭注▔之二

船板上一陣抖動,屈戎玉身子一震,醒了。

她的雙手雙腳仍被魚線綁縛,口眼也仍舊被。被抓上船後,她沒有掙扎、

也沒有哭鬧呼救,那是小女兒才會作的事,屈戎玉何等樣人,怎可能如此行止?

若說要靠自己的能力月兌逃,魚線卻是掙不斷的,那只會傷了自己的手腕、腳踝罷

了;靠內勁或許可將魚線繃裂,但雲夢劍派門人修習『游夢功』,乃是以水為體

、以柔為用,只怕便是屈兵專親至,也無法純靠內力繃斷魚線,何況屈戎玉?再

者,屈戎玉素來不帶兵刃,她身上最利的東西,乃是牙齒與舌頭。

由此,屈戎玉心里有警惕了▔水幫幫眾用魚線綁人,再正常也不過,可這極

其自然的作法,卻也同時封死了她所有月兌逃的可能性,這不會是巧合!定有高人

,一個極了解雲夢劍派,甚至極了解她的高人,在背後指點著二十一水幫聯盟!

誰有這種能耐?屈戎玉在船艙里不斷的想著,腦中閃過了幾個人的名兒……

是以『四水匯聚』射一『涵』字,欲使君棄劍嘗到『喪親之痛』的中庸?

還是倭族那位無論戰陣、武藝,皆可與爺爺戰得平分秋色的道鏡?

或甚,是與我交惡的瑞思,暗中收買了二十一水幫聯盟?

抑或是意欲蠶食大唐,卻又不敢正面對敵中原武林的赤心?

上船後,屈戎玉不斷想著,她的意識漸漸了。

人在看不到、又僅能躺臥的情況下,是很容易睡著的。

直到船支停下、船板抖動,屈戎玉才驚醒過來。

船板上傳出了一些腳步聲,下到船艙,屈戎玉仔細听著,不多,僅兩個人。

其一者,步伐沈而重,那是李定。

其二者,卻是穩中帶柔、柔中帶定、定中帶剛……

屈戎玉懵了。

這種腳步聲……已足顯示出,此人武術藝業,實已頂尖卓越、登峰造極!

甚至不遜於雲夢劍派掌門楚兵玄了!

天底下能有幾人身負如此造詣、又會與二十一水幫聯盟合作,對付雲夢劍派?這種敵人,懂得用魚線綁我、又有這等武藝,僅是一個,已十分可怕,若果不

只一個呢?

屈戎玉又開始思索此人可能的身份,但她混亂了、迷糊了,腦中出現的影象

,非是單一的人,而是軍隊……

那是四路大軍,是回紇、吐番、倭族、雲南,聯合進軍,一路破青城、壓唐

門、下錦官、滅雲夢、定襄州、奪蘇杭、分天下……所到之處,拉枯摧朽,勢如

破竹!

她眼中看到一個湖,大湖……湖邊楊柳依依、風拂草花,屈戎玉對這湖感到

有點陌生,這不是她熟悉的洞庭。她在湘江畔長大,不會認不出洞庭。

湖中波瀾不驚,平復得很。但仔細一看,這湖水的顏色又有點怪異……並非

映天的碧藍、也非草木的瑩綠,倒有點透白。但這白又白得詭譎,看來黏呼呼的

,好心!這是怎麼回事?白應該是清朗的、透徹的,怎會有這種讓人如此不舒

服的白色?

屈戎玉再一細看,才知這白色是由參色復合而成︰有草綠、也是天藍,將此

二色剔除後,才發現,湖水剩下的,竟是一片血紅!此非湖,而是血池!這是什

麼池?怎會有如此多的血?

屈戎玉想退步、想逃離,才驚覺自己的手腳仍被綁縛,走不動、跑不了。

慢著!我的雙眼不也被著嗎?眼前怎會有這些景象?

便此一想,屈戎玉為自己感到好笑,但笑不出聲。她那寬僅二寸的小嘴,早

被塞滿了破布,充滿魚腥味、汗臭味的破布!

屈戎玉沒辦法笑出聲,但心里笑了,笑自己的迂。

原來,我也會害怕!

怕?膽大包天的屈戎玉,會怕些什麼?

對!是怕!她心里很清楚,她沒辦法通知屈兵專、元仁右,也找不到君聆詩

、君棄劍,現在,就算她真正想到了些什麼、知道了些什麼,也無法讓任何人知

曉啊!

甚至,就算天下人都曉得,是二十一水幫聯盟將屈戎玉擄走的,但卻也無人

能知,到底是什麼人在驅使、指揮著二十一水幫聯盟……

即亦,就算攻滅了二十一水幫聯盟,依舊無法揪出其幕後主使。如此一來,

即成徒勞。

這樣的死法,最沒價值!在兵家來說,就是白死了!

屈戎玉或許不怕死,但絕不想白死啊!

艙外,傳來了李定的聲音,帶點顫抖的聲音︰「格老子的!這樣……真的好

嗎?我……我們二十一水幫聯盟,大都認為,咱惹不起雲夢劍派……」

听到李定出聲,屈戎玉定了定神,心中不禁好笑▔此時後悔,已經遲了!你

不殺我,我必要你們生不如死;若殺了我,雲夢劍派上下又豈肯干休?

另一人只是笑了笑,唯有笑聲,無有話聲。

屈戎玉凝神听著,希望能听出這是什麼人的聲音,但唯聞笑聲。

她無暇去想笑聲的涵意,只覺得笑得很年輕。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李定又問︰「那……現在,要怎麼處置她?」

另一人仍然不出聲,船艙中出現了一點悉蘇聲,屈戎玉听得明白,那是將紙

箋打開的聲音。

這究竟是何等樣人?居然謹慎小心若此!

跟著,李定叫道︰「格老子的!屈戎玉!你醒著嗎?」

屈戎玉沒有反應,她不想有反應。但李定不理,逕自念道︰「雲夢劍派私下

聯合君氏父子,其實也不過是個賭注,賭君氏父子能一統南武林、連敗回、蕃、

倭、南四路軍馬,維持華夏文化不滅而已。但兩年過去了,君氏父子或許曾建立

了些聲望,卻又在『廬山集英會』輸得一乾二淨!這賭,君氏父子贏的機率實是

微乎其微,將籌碼壓在他們身上,不是聰明人會下的注!若換個角度想,何不賭

四族之中,能再出個拓跋宏?」

屈戎玉知道,這是照本宣科,李定照著那人所寫的紙箋念出來罷了。

如此看來,這人必屬四族之中,且,他不想與雲夢劍派正面敵對。

但是……對於李定所念出來的話,屈戎玉不以為然!

對爺爺而言如何,她不敢臆測,但至少很肯定的是▔她本身並不把『支持君

氏父子』當成一個賭注。

只在她自己一個人而言……

從『昭僉』入雲夢劍派的那一天,她就得到消息了,也產生興趣了。或許,

昭僉仍然太年輕,但他的能耐也絕不僅於此……

都說屈兵專有『識人之明』,相術天下無雙,屈戎玉也對自己的相術極有信

心!既然爺孫二人都認為昭僉能成大器,爺爺或許年紀大了,沒機會了,那她更

要親眼看著,代替爺爺看昭僉、看君棄劍成為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屈戎玉想回口,但她無法開口,故只以手指在船板上輕輕刻劃,用指甲淺淺

地寫出了一個『不』字。

陌生人又笑了,他一把取出塞在屈戎玉口中的布條,跟著將李定拉到船艙外。隔著艙門,但聞李定說道︰「你有什麼意見,不妨說來听听。」

屈戎玉扭了扭下顎,確定自己還能開口,听了李定所言,即知是那陌生人耳

語教授李定言語了,即道︰「你說君氏父子輸光了籌碼?錯了!大大錯了!君聆

詩其實已教君棄劍織下了一張大網,一張你們看不見、也從未注意的網……」

屈戎玉說完以後,過了半晌,李定才道︰「你說的,無非是石緋、瑞思、懷

空、北川球等人……格老子的!你們在說啥?我怎听不懂?」

說到這,李定住口了,又開始與陌生人耳語。

但听到『石緋』,屈戎玉皺眉了;听到『瑞思』,她的臉頰抽動了;听到『

懷空』,她心悸了;听到『北川球』,竟已全身顫抖不止!

這此中利害關系,屈戎玉也是在『廬山集英會』時,見到各幫派門會與賽人

員的名單,看到了君棄劍、瑞思九人二隊之中,竟囊括了回紇、吐番、倭族、雲

南、漢族,才想起了『鐵桶江山,必搞五湖四海』的理論,這才注意到君聆詩布

的局、織的網!這可是連屈兵專也未曾弄清楚的一計啊!此人究竟是誰?竟然能

將君聆詩秘密行動、不動聲色所織成的一張大網一言點破?

以此人智識,既已知網所在,只怕已有破網之計!

如此說來,此人之策術謀劃,實已不在屈兵專、君聆詩之下了!

或甚……猶有過之!

李定跟著又說道︰「格老子的!君聆詩萬沒料到,君棄劍居然會與神宮寺流

風、堀雪決裂,也沒想到北川球會在『廬山集英會』中身亡,倭族一方,網線

已斷。至於雲南,卻是君聆詩萬不想去動到的……四大天才,棄鬼為首,君聆詩

心中其實非常明白,諸葛靜不在,招惹雲南乃是天下最不智的行為!他手上的籌

碼,如今已十去其五,對方卻有著金山銀山,如何相爭?格老子的,你們到底在

說啥?」

屈戎玉沈默了,她平時伶牙俐齒,口舌之爭無往不利,今番卻一個字兒也吐

不出口。

世人都說,屈兵專乃『當代第一兵家』,屈兵專則說『勝我者,唯玉爾』!

屈戎玉是極度自信的,她自認論兵學、講策術、劃權謀、破計算,已達天下

第一等的境界……

如此卻發現,有一個人,遠遠的超越了自己的層級!

這個人,就在外頭!就在艙門外!他會是誰呢?屈戎玉心中有點底子,但卻

不曉得他的身份,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屈戎玉只知道,此人一出現,她壓

在君氏父子身上的賭注,原本已不算高的勝率,一口氣趨近於零了!

屈戎玉發顫了……抖得很大、很厲害,停不下來了!這是恐懼、是害怕!君

聆詩圖謀被破、屈兵專被打得痴了,會說的話僅餘『中計了』、徐乞又一口咬定

雲夢劍派圖謀不軌,萬無可能成為聯手對象……

如此一來,他們原本的『折箭』計劃,即宣告全盤崩解!反倒是自己會被倭

、紇、蕃、南四箭齊射,各個擊破!

這個賭注,究竟還有沒有勝算?

腳步聲響,李定與陌生人離去了。

屈戎玉腦中轟轟作響,只覺一片渾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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