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劍錄 正文 第五十四話 立場轉換▔之一

作者 ︰ 諸葛清

仲參喝了口茶,很悠閑、很愜意,似乎他什麼都沒作,千里外長安城的李豫

正暴跳如雷,便如與他一點干系都沒有。

其實仲參心里很得意,十分得意,他幾乎要笑出來了!但是他沒笑,因為他

想勝過自己的父親,勝過被武林道上視為神、不可越的『天棄鬼才』稀羅鳳。

他的父親總是很平靜、也很平淡,稀羅鳳就在平靜的平淡中,玩弄天下群雄於彈

指之間。如果仲參想勝過他的父親,就不能為了這一著的成功洋洋自得。

仲參放下茶杯,眼望面前的二男二女▔那是四個倭族人,即是栗原苗、栗原

輔文、神宮寺流風、堀雪。

流風與雪都穿著漢人的布衣,栗原姐弟仍然一身黑衣、黑布蒙面。

與仲參的閑適成為對比,流風、雪二人頗懷不安,從表情就可以解讀;栗

原姐弟沒有露出面孔,但也可以看出他們緊皺眉頭。

仲參很自在的看著他們,他注意到流風、雪、栗原輔文彼此對望一陣之後

,最終都將目光集中在栗原苗身上,一如當初在山陽縣時一樣……

仲參笑了,因為他確實的感受到對方的疑惑,這讓他產生了優越感,一種讓

別人模不透的優越感,就如同當初的稀羅鳳一樣。這代表,他愈來愈接近自己的

父親了,怎不讓他高興?他開始在心里回想自己的種種所為,想與稀羅鳳作個比

較……

他的第一步,是雙方面同時進行的。他探出了神宮寺流風的山陽之行,結果

是中毒而返。中毒的人不能遠行,自然得留在山陽縣內休養;且中毒必須療毒,

免不得需要買藥,山陽縣內便只有縣城有藥,於是他便在山陽縣城里等。果然

有次遇到了栗原輔文去山陽縣城買藥,他便大大方方的向栗原輔文表示自己能治

好流風,栗原輔文將信將疑,但還是帶著他回到了落腳的地方。他醫好了流風的

毒,不用藥,只用一根手指,純以內力驅毒。這是四個倭族人都不能懂得的高深

技巧,自然讓他們嘖嘖稱奇。由此,他獲得了倭族四使的尊重。於是,他在他們

面前戳破了屈兵專準備暗聯君聆詩、集結南武林人力,在海岸邊殲滅倭族軍馬的

陰謀。當時,栗原輔文、流風、雪都不能盡信,都看著栗原苗。因為,栗原苗

才是這個小組的行動決策者。

他的說詞十分合理,沒有破綻,因為那是他暗地觀查許久才得出來的結論,

自然不會有錯!但倭族與屈兵專的關系比眼前的他要來得深厚,栗原苗最終還是

半信半疑,他也不急著要他們信,很瀟灑的走了。

跟著,他找上了漢鄂幫的李定,此時二十一水幫聯盟剛剛成形,身為江南最

大水幫的幫主、又掌握了長江水運最扼要的鄂州,李定形同半個盟主。他告訴李

定︰你們可能很怕雲夢劍派,但我不怕;你們可能很敬重君聆詩,但我不敬。因

為,我比雲夢劍派更有勢力、比君聆詩更有才能!

李定自然不信,於是他當場與李定打了個賭︰當時天下參坊已開出賭盤,一

致認定君棄劍與雲夢劍派是廬山集英會最有勝算的組織,蒲台、唐門、青城等派

門等而次之,若是他能令這些派門以外的人奪◇,李定便相信他比君聆詩、比雲

夢劍派都還要強。李定自然不曉得,當時的唐門、青城,早已被中庸打得心服口

服,唯仲參之命是從了。

他跟著再回頭找上倭族四使,告訴他們,只要他們能在廬山集英會奪◇,他

便能收服二十一水幫聯盟,收服了二十一水幫聯盟,等於掌握整個長江動脈,一

旦掌握長江,進可溯漢水直逼長安、退可依江割據半壁江山!他說完便走了,給

他們一晚的時間考慮。當晚,四人中最知漢史的雪從東吳開始說起,說到南北

朝時期的東晉、宋、齊、梁、陳,都是靠著長江天險抗拒北方。其中東晉大將桓

溫,便曾經溯漢水而一度收復洛陽。栗原苗在此作了分析︰二十一水幫聯盟,在

整個大唐都是舉足輕重的組織,如果有了二十一水幫聯盟的配合,倭族軍馬甚至

不必在海岸登陸,可以沿長江一路直接攻進大唐月復心地帶!況且倭族軍馬遠渡重

洋而來,至大唐領土時,勢必兵疲馬倦,若在海岸登陸時果真受到偷襲,只怕毫

無還手之力,若果能得二十一水幫聯盟支援,在入長江之後,溯江一段由眾水幫

漢子代為操舟,倭族軍兵趁機休生養息,登陸作戰自然勝算大增!此事使得四人

心旌動搖,栗原苗開始覺得,與仲參合作,比與屈兵專合作來得有利。

隔日,仲參再度登門造訪,栗原苗請他詳細解說,他才具體的向他們述說完

整的計劃︰聯合回紇、吐番、雲南、倭族四路軍馬,分別以長江、湘江、以及昔

日楚漢所劃的鴻溝為界,四國瓜分唐土。其中雲南進入中原,必經巴蜀,但巴蜀

從在野的青城、唐門,到在朝的崔旰,都已經被他收伏;吐番連年進兵靈州,來

去自如,也無問題。僅餘兩個難點︰一是倭族軍馬登陸的時機與地點、二是北方

有個皇甫望嚇阻了回紇。若能收服二十一水幫聯盟,則倭族部份的問題即可解決

,這是十分明顯的。他說出了自己與李定所打的賭,更當場給了他們一個藥方,

這是他向藥泯要來的,創制者是藥泯的師父、昔日的『雲南第一殺手』喀魯。藥

調成之後,他親自先服,然後示範。他站在十丈外用一顆小石子向一棵大樹投擲

,石子已經擊在樹上,栗原苗等人才剛剛見到他舉手而已,他們傻住了。

此藥具有奇效,無庸置疑。但流風不願服藥,執意要光明正大的與君棄劍決

勝負!他也不勉強,另教給流風一式與一套刀法,分別名為『真空刃法』與『太

刀亂舞』。流風也果有武學天份,不僅在短時間內學會了,更加以融會貫通,修

成另一套絕學,名為『翔刃』。

所謂『真空刃法』,原是拜月秘術中的一式刀法,說得更簡易點,這套刀法

即是『斬斷大氣之刀』,不單純靠內力發出無形刀氣,而是藉著刀鋒的極速揮舞

,在空氣中產生真空狀態,遠送攻敵。被真空刃傷及的人,傷口雖深,但見血不

多,常使人身受致命重傷而不自知。十五年前的段鈺,也曾被巴奇以真空刃重

創右肩,再也無法使劍,才與其師祖互相參詳,練就了蜀山創派從來無人可以練

成的絕學︰能御天地萬物之氣以為己用的『勁御仙氣』。

於是在廬山集英會上,栗原姐弟靠著『斷光』,瞬間便將二十一水幫聯盟的

二十五名精英打下山去;神宮寺流風也用師傅托人越洋送來的名刀『影秀』使出

真空刃法,配合著太刀亂舞,幾乎當場將君棄劍亂刀分尸、也打敗了曾遂汴。他

們果然在廬山集英會上大獲全勝,仲參賭贏了!

可是那段時間他很忙,因為他不能只顧著倭族,他還要替回紇打通南進的路!他查出皇甫望在廬山集英會後連日奔波,累病了,即親自找上門去,用『纏手

』將皇甫望給活活累死!那很有趣,堂堂的北武林盟主,一邊揮動雙掌、一邊聲

嘶力竭的求他不要再打、不要再纏了!那時他有種感覺,他想起了巴奇、也想起

了被他父親托以後事的雷烏,什麼雲南第一強者?什麼拜月教副座?只是他掌中

的螻蟻罷了!皇甫望呢?北武林盟主是個屁!他根本就像是第二個巴奇、第二個

雷烏!也是螻蟻!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於是他假裝沒有听見,持

續享受著那種感覺,直纏至皇甫望斷氣才算。

同時,他讓中庸無時無刻的監視著大難不死的君棄劍,中庸這家伙很精明、

也很能干,還懂得趁機殺了無識與涯識,除掉了南武林在東南沿海一帶的精神領

袖。不過很可惜,中庸用劍殺涯識,原是想嫁禍屈戎玉、再將雲夢劍派的聲名打

入谷底,卻沒想到,屈戎玉居然不會用劍!劍派門人不用劍,那可真是千古奇談

,此事也大出仲參意料之外,遑論中庸,所以仲參沒有譴責中庸。反正中庸殺那

兩個老僧,殺得不著痕跡,沒人知道是他殺的。

繼『暗殺』之後,他使出了第二招︰嫁禍。他讓李定以下的幫眾放出流言,

將皇甫望之死冠給了徐乞。這原本很無稽,李定初听時,傻了;李定再轉告眾水

幫弟兄後,大家都聰傻了︰皇甫望與徐乞乃同門師兄弟,十餘年來共同領袖北武

林群雄抵御吐番、回紇,可謂合作無間,世所共見;且二人交誼深厚,也是人盡

皆知!徐乞根本沒有殺皇甫望的理由,一點也沒有!但愈無稽的事,往往愈真切

,一開始大多的人都不信,但一傳、二傳、參傳之後,無稽之談仍然被傳開了,

愈多人說、就愈像真的!所謂『謠言止於智者』,可是仲參很清楚的知道,世上

哪有這麼多智者?這謠言不僅不會被攻破,只會愈傳愈廣!

而且這第二招會出現另一個效應︰屈兵專被逼出來了,屈兵專果然再也受不

了年餘來諸多不利於雲夢劍派的傳聞,親自找上徐乞想澄清一切。但徐乞是個直

性漢子,且雙方又是敵對立場,哪會听什麼解釋?不僅不听,反倒當場送了屈兵

專一掌!一切都像一出戲,在仲參的劇本之中逐步上演,毫無差錯!

跟著,他再次找倭族四使談起舊事︰倭族原本計劃與雲夢劍派割據江南,如

今可以取消了,改為倭、回、番、南四國聯軍,齊路並進,瓜分大唐如何?明言

湘江以西、長江以南,仍然劃給倭族,一塊地也不少。這誘惑太大了,仲參那時

直盯著栗原苗,看她蛾眉緊蹙、思之再參,栗原苗最終下了決定︰四國並進,勝

算比原本的計劃要大上太多,況且倭族始終並無一點吃虧。她同意了仲參的建議

,繼之,這四個人也等同成了他的下屬。

仲參拉攏倭族四使之後,先讓李定出面在漢水將屈戎玉擒而囚之,要倭族四

使暗中協助,這是為了保證屈兵專必死的一著。他自己則再出第參招︰慫恿。他

慫恿唐皇李豫向君聆詩說出了諸葛涵的下落、也等同間接慫恿王道等人去到彭蠡

湖找出諸葛涵、慫恿藍沐雨重會君棄劍、慫恿了屈戎玉慍而致戰!如此一來,在

丐幫大會上,丐幫與雲夢劍派勢必大打出手!丐幫人多勢眾、雲夢劍派英杰薈萃

,雙方聲勢旗鼓相當,明擺著是個鷸蚌相爭的局!

不料有個失算︰在他這個漁夫前去撒網之前,有另一個人上前去告訴鷸和蚌

說︰鷸啊,我的左手讓你咬吧;蚌啊,我的右手讓你夾吧。你們不要再爭了。

於是,鷸和蚌住手了。

這個人便是君棄劍!他拿自己的身體當沙包、用性命作賭注,使得元仁右與

徐乞罷斗,更使得丐幫與雲夢劍派前嫌盡釋。仲參的連環計,效用至此而止。

為了對付君棄劍,仲參只得再使出了第四招。

這一招,君棄劍絕對無法再破,仲參不能不感到得意。

他很得意,但倭族四使卻是不安,栗原苗感受到同門疑慮的目光,終於出聲

問道︰「你很確定,他們都會照辦?」

仲參笑道︰「一定會。你想想︰朱入京,意味著唐朝廷在河北多了一支可

用之兵,阻了回紇南侵的一條道,赤心恨不恨?君棄劍入京,竟得百官萬民夾道

而迎,赤心恨不恨?延英殿上,君棄劍又得李豫大賞,赤心恨不恨?簡直恨之入

骨了!一個喜歡殺人、心情差到極點的人,你告訴他說︰你只要負責殺人,我包

管你一點事也沒有,他會不會照辦?不只會,你要他殺一個人,他會再多殺四個

、五個!這種事,簡直是勢所必然,不必擔心!」解釋了赤心的心態,倭族四使

盡皆頷首,唯雪面色略黯。至於為什麼堂堂的皇帝李豫要听他的話?他沒說,

這其中秘辛,不宜為外人道,因為這是秘密、是絕招,愈少人知道愈好。

「這招到底和對付君棄劍有什麼關系?」流風點了一陣子頭,問道。這問題

他想了很久,不問出來,終不痛快。

要赤心去殺人、要李豫放了赤心,是為了對付君棄劍?怎麼看,流風都覺得

這之間毫無關系!

仲參笑笑,看著栗原苗。栗原苗搖頭道︰「我也不明白。」

仲參這才說道︰「君棄劍很聰明,唯因其聰明,這招才能有用。」

流風更加不解,他不喜歡用計,但至少也有基本常識,即道︰「凡用計都是

對傻人用,才見奇效,哪有對聰明人用才見效的?」

仲參道︰「不然!蠢人容易中計,那是不錯,但蠢人中的往往是『有形之計

』,比如誘敵深入,再埋伏設陷一類,這可謂之為『實而虛之』;但聰明人往往

不會中這種計,聰明人會中的是『無形之計』,比如我後方其實空虛,我便示之

以弱,此乃『虛而虛之』,聰明人此時往往會勒足不前,因為他怕中了埋伏、怕

對方是在誘敵,於是不敢進攻了。聰明人就是有這種弱點,想得太多,以至於不

敢冒險。便因君棄劍就是這種聰明人,所以我的計才能見效。」

他解釋得不能算不詳細了,只差沒有舉實例說明而已,但流風還是不懂,正

想再次發問,栗原苗已說道︰「如果李豫果真放赤心,常人會以為李豫還是害怕

回紇,不敢輕易殺了回紇使節;但君棄劍不會這麼想,他會想深一層,甚至深兩

層、參層,他這一趟去京,原本就是為了安定、確認北方形勢,以期無後顧之憂

的對抗我族軍馬,李豫若果殺了赤心,他便會認為李豫有心抵抗回紇,而將北方

放下,專心江南之事。今日李豫不殺赤心,君棄劍則可能認為李豫不僅無心抗敵

,甚至覺得李豫不信任自己▔畢竟長安無人能制服赤心,這次赤心若被抓,定是

君棄劍出的手。既然李豫不信任他,那他多待長安何益?他定會回到江南,同時

望南憂北,分心二致。到頭來,只要我族與回紇軍馬齊路並進,他必然束手無策

,兩頭皆敗!」

「不錯!不錯!」仲參連連點頭,鼓掌喝采︰「苗姑娘果然天賦異稟,一點

就通!只是,你還少說了一樣︰那君棄劍此行還有一個目的,便是李泌教他的聯

結朝廷以抗敵,我這一著,其實也是將李泌所教、君棄劍此行的種種所獲,盡數

化為烏有!君棄劍一旦離京,所謂的『朝野聯合』,不過空談而已!」

說了許多,流風仍然似懂非懂,他已經不打算懂了。

仲參微笑道︰「君棄劍這人與君聆詩很像,極其聰明,但心思太雜,作事效

果難免就打了折扣。比較起來,致心於兵學的諸葛靜比君氏父子都要可怕的多,

所以在十二年前,我第一個行動便是先除掉諸葛靜!我這一計,天下能識之破之

者,唯諸葛靜而已,但諸葛靜已不在了,君氏父子於我而言,不過砧上之肉!」

栗原姐弟與流風都點頭了,雪忽然問道︰「屈戎玉呢?她也只修兵學不是

嗎?若說屈兵專是繼諸葛靜之後的第一兵家,那屈戎玉不也是繼屈兵專之後的第

一兵家?」

這一問,讓艙中的時間停頓了剎那,大家都呆住了。

他們都听說過這麼一句話︰勝我者,唯玉爾。

這句話,是已故的『當代第一兵家』屈兵專所說的。

屈兵專相人未曾有失,仲參也曾親眼見識過屈戎玉的精明▔她能看出君聆詩

讓君棄劍結識石緋、瑞思、懷空、藍嬌桃等人的用心,發現了君聆詩暗中進行許

久的『織網計』,誠可謂目光獨到!這個小丫頭,若置之不理,必成威脅!

沈默半晌,仲參慨然道︰「上一計……原本在上一計中,屈戎玉就該消失了!如今看來,只好再出另一計……」他左手支-揮動右手,這是逐客了,他要

思考對付屈戎玉的辦法。

仲參奉行『攻心為上』此一教條,想要重創屈戎玉,就必須由屈兵專下手。

但一個人不能死兩次,他要怎麼再去攻屈戎玉的心?這是必須深思的。

於是倭族四使盡皆起身出艙。仲參忽又叫道︰「苗姑娘,你留著,一起參詳

參詳如何?」

倭族四使盡皆一怔,雪尤其感到不安,她覺得仲參這人明明才參十歲,卻

比屈兵專還更老謀深算,實在太危險了!當下拉了拉栗原苗的衣襟,緩緩搖頭。

栗原苗擺手示意無妨,還是獨自重入艙中。

仲參行至艙門,四下已然無人,才返身入艙,說道︰「堀姑娘已被君棄劍的

言詞打動了,她雖未明白表示,骨子里卻是反對我們的『四族並進』大計,苗姑

娘可知?」

栗原苗聞言,一句『知道』幾乎就要月兌口而出,但略一思索,終無反應。

仲參一笑,起身關上艙門,溫言道︰「此間已無外人,苗姑娘何不坦誠相見?」

栗原苗為之一怔,她听出了仲參話里的意思,那絕非僅止要她說出心底話,

而是有更深一層的用意。

因為仲參的語氣,不是對著一個合作的伙伴、或者下屬說話,而是對著一個

女人。那是種包容、溫和的語氣,是男人的語氣……

她來到中土之後,只有一次曾經讓師弟妹以外的人見過面容,那是在山陽縣

的小屋里,仲參跟著栗原輔文而來,她未及反應,來不及包上覆面巾。此時仲參

關上艙門,作何打算?自然是要她再次除掉覆面巾了!

但再想想,仲參要她自己卸巾,已是十分客氣,若果仲參動手,她能擋得住

嗎?當下略一猶豫,還是將面上的黑布取下了。

她一取下覆面巾,昏暗的艙中為之一亮。

她的眉毛很細,但很直、很實在,那是盛盤眉,她有一對鳳眼,眼角略長,

但由於身裁苗條、面容也相對清瘦,所以不顯得眼楮小,反倒極為有神,顯現出

她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她的鼻子略為窄小,也是一線而下,未上胭脂,嘴唇即

已艷紅。

她的五官就像線條所組成的,但很深刻,眉目間有七分英氣、唇上眼角則添

參分艷麗。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卻已活月兌月兌是個令人難忘的大美人。

仲參雙眼定定的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嘻然道︰「對嘛,這樣多好,何

必直掛著那面巾,豈不氣悶!」

栗原苗沒吭聲,仲參道︰「你幾歲了?」

她沈默半晌,回道︰「二十。」頓了頓,又改口道︰「不,是二十一……」

仲參听了,在艙中來回踱步了好一會兒,喃喃自語道︰「二十一……也老大

不小了……你來中原也將近參年,一般女子,這年紀早該婚配了……你在倭國嫁

人也未?」

她搖頭了。

不只是還沒嫁人,連對象也沒有。她從小就跟著師父練武,一般年輕女孩該

經歷的事,她從未有過。

仲參這一說,她才深刻的驚覺▔自己已經在中原虛度了大好年華!

「有沒有打算在中原落土生根?」仲參問道。

栗原苗沒回應,她已經有點傻住了,正在思索著,自己錯過了什麼?

仔細一想,原來,還真的好多……

仲參終於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她沒抗拒,就像沒感覺一樣。

直到外襟被月兌下了,她才低聲問了一句︰「這就是你要和我參詳的事嗎?」

仲參一笑,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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