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退、再退……
即使景兵慶沒有下令防守、趙仁通沒有指示布陣,如今孫仁義、李戎央、白戎分三人,面對道重離的攻擊,也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何況,陣形已經崩潰,再加身上帶傷、長時間的作戰也使氣力不繼,確實難以反擊!
更難解的是,眼前這三個動作已經完全像是死人的家伙,其行動與戰法毫無策略、規則,只是一昧窮打,真正是,往死里打去……
這是對勝利的執著、還是不服輸的骨氣?
「你們在作什麼?!」于仁在忽然叱罵道︰「兩翼不突破僵局、中央不前往接應,如何取得有利戰況?!現在就無斗志的人,稍後本堂主即親自鏟除!一點意氣都沒有的廢物、連數十人之戰亦無法掌握的渣滓,本堂不需要!」
連數十人之戰也打不過,又如何面對往後的千萬人之戰?
一句話,喊得碑外十余名聚雲堂門人皆是一怔,一回神,敵人的攻擊都打到面前了!
第一反應,後撤!退避!
「後退!集結!」趙仁通立即喊道︰「後二前三,兩翼陣以五五各戰,前攻後應,往中央移動!孫師弟,避槍纓,阿央、分兒為守勢,向前接應!」
話聲一落,陣形即成。
太湖幫眾見狀,立即上前攻了兩輪,但都被輕易逼退。
是的!我們是聚雲堂,兵武雙,只要能掌握陣形,怎樣的戰況都能逆轉!
許英石急道︰「屈姑娘,外頭不妙!」
再怎樣眼拙的人也看得出來,論實力,林家堡與太湖幫眾比聚雲堂差了一大截,唯有依靠人數優勢短期決戰,一取得上風即緊咬不放、進而一舉而勝。若是讓聚雲堂穩住陣腳,風向自然便會異轉。
屈戎玉卻恍若未聞,毫無反應。
許英石見狀,立即奔上兩步,加大音量喊道︰「屈姑娘,快下指示!能應對的只有你啊!」
「什……你說什麼?」屈戎玉卻只是呆愣愣的應了一句。
「外頭呀!師父他們很危險啊!」阮修竹回頭抓著屈戎玉的肩頭搖晃,一手指著潭外大喊,這才見屈戎玉有了反應,回頭一望,立即道︰「兩翼截斷道路,勿以強攻;中央,突破逼退之……」話猶未盡、語氣一頓,卻呆住了。
怎麼回事?
但即使不是本人,也知狀況有異,李九兒盯著于仁在,道︰「你……你又作了什麼?」
「九兒……你呢?你沒事的?」曾遂汴也回頭問道。
李九兒搖頭∼所以,才奇怪啊!
首當其沖的我只有單純的內傷,為什麼屈姑娘卻……
于仁在只冷冷一笑,道︰「嘿!真是意外的收獲!算是,巧合吧!」
巧合?如此致命的巧合?
「看來,勝負已分。」中庸避在遠處,靜靜看著。
聚雲堂雖然也承受了重大的傷害,但這已是極限了……听力受損的屈戎玉,無法再對聚雲堂的戰術作出立即反應,兩軍交戰,一瞬的判斷失誤或遲緩即會產生絕對的影響,林家堡失去最後最大的支柱,崩潰也只在眼前而已。
接下來,于仁在,動手吧,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你最後要怎樣擊潰無頭之蛇的林家堡?聚雲堂受創如此,難保門下弟子不對自己的本事有所疑慮,想讓他們重拾自信、繼續逐鹿中原的計劃,一個漂亮的勝利是絕對必要的!
「就讓我好好利用這個優勢吧……」于仁在又笑了一下,似乎不負中庸所望,喊道︰「聚雲堂下听令︰下三轉陣!其一散以單兵;其二聚作長蛇;其三集化魚鱗,作中央突破;三回合後,轉為圍師;三旋之後,再易鶴翼後退;二十步後回頭,前陣作後陣、後陣作前陣,以鋒箭突擊殲滅之!」
光听,就傻了。
潭中九汴丹竹與許英石皆回頭觀望,一時之間,即見聚雲堂眾行為起落反覆,時而轉進、時而後退;時而散戰、時而包圍……一個個動作迅速、身手矯健,彷似身上的傷全都好了,個個都是健卒……
屈戎玉也看著,也在下令著,但是,指令遲緩、還帶三分猶疑,只得一片混亂。
太湖幫眾與林家堡的三員傷將,原本便已難能對付聚雲堂眾,加以主帥指示來得失時又不果決,士卒亦無所適從。
三轉陣間,道重離三人尚能緊咬孫仁義不放猛攻,但失去了太湖幫眾有效的阻擾,聚雲堂輕易而舉地以魚鱗陣將三人逼退後,獲取空間轉為圍師,他們三人忽然發現自己被包圍了,攻勢也不禁緩了下來。
「不要管那麼多,突破!突破孫仁義!」屈戎玉逕行叫嚷著。
既然戰術指示已經無法跟上了,剩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除掉對方布陣的中堅大將!
道重離聞言,正欲再行進擊,卻見包圍陣勢不斷轉動,聚雲堂眾位置隨之易變,孫仁義也知道自己會是最大的目標,刻意於包圍陣中隱匿,其身影在被轉得暈頭轉向、不辨四方之人而言,幾乎便是忽焉在前、時而在後,形如鬼魅、不可捉模……
這要怎麼打?跟本抓不到目標呀!
無法作有效攻擊,相對的,就只有被打倒的份……
當敵人數量高於己軍,則優先減少對方的人數。換言之,從弱小的開始打。
聚雲堂眾當然深明此道。
三旋之中,二十名太湖幫眾,倒下了一半。
三旋之後,打開了缺口。
這缺口如同明燈,還存活的十名太湖幫眾立即向缺口竄去;相反的,道重離三人終於捕捉到孫仁義的位置了!
這三人早就已經打到失去思考、判斷能力,剩下的,只有本能。
只有屈戎玉的指示,是僅剩、唯一要作的事。
聚雲堂眾為雁形向後疾退,三人立即向前追擊,只追了十余步,卻見聚雲堂陣形又變,箭頭方向忽然掉頭,直向自己沖來。
再怎樣的蠢人,看了這情況也知不妙!
回頭一看,更糟!
太湖幫眾已經退逃,距離拉開到五十步遠,這下子可是切切實實的孤軍深入、以寡擊眾了!
這下子,還要怎麼作?
還有什麼招?
一道身影忽然降下,落在道重離與聚雲鋒箭之間,同時冷笑道︰「林家堡也只有這種程度……這麼簡單的誘敵深入之計也中了!」
道鏡……陳玄禮……
「上來!都上來吧!」陳玄禮狂叫著,雙臂敞開、雙掌成爪……
就在這,決死吧!
……哪有這麼簡單!
景兵慶隨之落下,雙臂一挺,即與陳玄禮四掌相扣,同時叫道︰「一口氣擊潰他們!」
聚雲堂眾繞過了景兵慶、陳玄禮,沖到了道重離面前。
跟著,三人只覺自己的手腳被制了,身體不听使喚地被推擠著、『運送』著……
鋒箭陣勢不可止、一逕而往,連還存活的十名太湖幫眾也被架住,二十六人生生地從動彈不得的石緋頭上越過、穿過半斷的始源之碑,沖進神龍潭中,方才停下。
然後,放下。
放下,跟著倒下。
倒下十三名重傷者。
絕不可能再站起來、絕不可能再戰的重傷者……
九汴丹竹,含許英石在內,全都傻眼了。
這一群人,剛剛還混戰得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說還佔了上風的!忽然短短不到一刻鐘之內,居然會……
即使是屈戎玉,看著重傷倒地的王道、白浨重、宇文離,再怎樣不認輸,也很清楚的知道……
瑞思也,眼睜睜的看著。
作不了,即使還站著,大家都明白。
什麼都,作不了。
一切都,結束了。
血,凝結成塊,順著水流……
天空,很晴。
太陽,很大。
雷光,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