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能力、又會稱景兵慶為師叔者,毫無疑問,僅余一人。
史丹尼既驚且喜,望向來人,道︰「元湯主,你怎會來此?!」
元仁右,一個不該出現在衡山的人。
為了破解回夢汲元陣的秘密,聚雲堂沉寂了四個多月,但也動員了全堂上下一半的人力外出尋找元仁右。也是為了不讓聚雲堂得逞,史丹尼遂自告奮勇來到江南衡山助戰林家堡,而讓元仁右留在常山與徐乞相伴,這是相對安全的作法。
但這一切考慮如今都多余了。
中庸與杳倫亦大感驚奇∼元仁右不可能事先看出此戰走向、也無法隱伏於近處而不被他們發現!若他早數個時辰即來到衡山,便是個自投羅網的局,元仁右怎會干這種蠢事?
但時至如今,蠢事卻又不蠢。
聚雲堂已成破網,網不住元仁右這條大魚了。
元仁右先朝兩方人馬各掃視一眼,說道︰「史丹,你和玉兒、林家堡諸人都在拚生打死,我豈能安坐常山待報?你出發過後數日,我也啟程南來了。」而後又轉向景兵慶道︰「景師叔,收手吧,你的身體……」
景兵慶冷哼一聲,深吸一息,遭到數多劍瘡的右半身立即止血了。見其態勢,毫無收手的打算。
「景師叔,你這是何苦……」元仁右嘆道︰「既然于師兄都已敗亡……」
「便是因為仁在已經敗亡!」不期然,景兵慶竟苦笑一聲,道︰「你難道以為老夫會意氣用事?這群小鬼,老夫已試完了,你來得正好,該你了。」
元仁右暗嘆一聲,只得舉劍面對景兵慶。
反倒是在兩人出手之前,聚雲堂陣中趙仁通忽然吼道︰「景師叔!你在說什麼?試什麼?這些人擊毀本派祖師墓碑、殺害本堂堂主,你在試什麼?這群人理應全部梟首以謝祖師之靈才是!」
「閉嘴!」景兵慶回頭喝道︰「老夫作事還要你教?」
趙仁通不再吭聲,只咬緊牙關、滿心憤恨!
屈戎玉听見這些話,有點傻了。
該不會是……
杳倫則是飛快的將眼光掃過聚雲堂余眾,而後略略揚起了嘴角。
有得玩,還有得玩。
聚雲堂,果然很有趣呀!
這一邊,元仁右倒持長劍,凝神、歸一。
景兵慶在幾個呼吸之間,也漸漸發揚功力。
過了一盞茶時間,兩人仍相峙不動。
周邊諸人也無人敢吐上一個大氣,但心中均不禁奇怪。
聚雲堂已翻叛旗、滅了回夢堂,僅余的元仁右就在眼前,理應毫不猶豫的動手將他除掉,景兵慶不快進攻,卻是在等什麼?
相對的,元仁右卻也沒有趁景兵慶功力未聚時先出手……
這兩人不像死仇了,反倒……
像要比武、要堂堂正正的較高低!這是什麼時候,他們竟有這種閑情逸致?
空氣,很凝重。
像山一樣,直往頂上壓來,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像山一樣……
好重呀!
杳倫第一個感覺不對勁!
空氣再怎麼重,也不可能重到壓到我挺不直腰!但如今的神龍潭中,除景兵慶外,竟無一人是站直的!
杳倫想將這沉重的空氣頂回去,但龐大的壓力,只壓得他全身骨頭喀喀亂響!他究竟受傷不輕,一口氣松了,竟被壓得坐倒潭中!
他完全理解了!媽的……
景兵慶,你這老妖怪!
是的!不只是氣氛沉重,空氣真的變重了!
景兵慶將全身功力散發,又將其轉為凝石之重,壓到眾人頂上!
涵蓋範圍,便是整個神龍潭!
連號稱雲南第一武術奇才的杳倫,在重傷之余,也撐不住這股壓力,其余人等更是被壓得橫七豎八,或躺或趴,全數倒於潭中。
還沒全身貼地的,除杳倫之外,只有兩人。
一是正凝神運氣替石緋通脈的君棄劍;二是同樣聚合全身功力、對抗著這股壓力的元仁右!
潭外的瑞思、中庸二人則絲毫未受影響,但他們也為潭中諸人的形貌驚得合不攏口。
他們當然看得出來,這是景兵慶搞的事兒!
于仁在是天才。
諸般武學、一點就通;所有內功心法,全都難不倒他,什麼都學得會。只是,貪多嚼不爛,除最粗淺的堅字訣外,其余椎、闊、破、鎮,乃至電光石火諸字訣,他雖能運用自如,卻還稱不上精深。
相反的,在以英才眾多聞名的雲夢劍派之中,景兵慶的武學資質實在顯得非常平庸。
平庸,但很努力。
他沒有學會能產生引力的闊字訣、最精深的電光石火也學不來,擁有強大破壞力與震撼力的破、鎮二字訣亦未精熟。
但是,他的椎字訣造詣,則無人能敵。
他不斷的鑽研以點穴法為主的椎字訣,從最基本的隔空點穴開始,他練到不僅能封氣脈、甚至能壓制血脈,而練成了『迫血法』;更進一步的,又能在對手尚未查覺之前,便貼身將自身功力打進對方體內,在數個呼吸之後才凝結封脈,成了無法防守的『凝石掌』。
如今,更在逆轉經脈的情況下發揚功力,一身氣機從全身毛孔中透出,直接影響了方圓十余丈內的所有人,使其手腳不听使喚、血液運流不順,從而產生了空氣如有山重,直似千斤壓頂的感覺!
雖然他並非真的將空氣變重了,但以其功力之深厚、運用之精密,稱之為妖怪,實不為過!
君棄劍也撐不住了!
他不得不收回了抵在石緋背門的手掌,撐住了身體,否則,也會得壓得趴倒潭中!
元仁右一直緊摒氣息、使全身氣脈不住流動循環,藉以抵抗景兵慶的氣機『入侵』。這是一場看不見的戰役、是兩人畢生功力的比拚。
其實,景兵慶內力深厚,雖已可堪稱舉世無雙,但在如此分散的情況下,也無法完全壓制住元仁右。
換言之,元仁右若欲聚力反擊,並非不能。
元仁右卻還在猶豫……
他當然,非常清楚景兵慶的用意。
直至君棄劍亦力竭不支、中斷了對石緋的治療,元仁右知道,必須反擊!
否則,石緋便沒救了!
元仁右猛地一足頓地,回正長劍,在胸前劃了一圈,跟著一掌推出!
景師叔,抱歉了!
這一著先切斷了景兵慶不斷傳送過來的氣機,在身前形成了自身的防御區,跟著又將它送出去,逕直打向景兵慶。
景兵慶不避不讓,完全硬食!
啪地一響,景兵慶身軀隨之一震。
瞬間,沉重的空氣消失了。
君棄劍急忙起身,扶正石緋,繼續為其輸功活血;
瑞思在外、史丹尼在內,都緊盯著一動不動的元仁右與景兵慶,似乎理解了什麼;
屈戎玉懂得,早在景兵慶與元仁右交談時便已懂了,但她早已連自己的淚水都不能竭止,更無法插手兩人的較量;
元仁右收招,緊咬著牙,一聲不吭;
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