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何大爺走後,何家便發生了一件大事,只鬧得闔家都不安生。
欲知是何種大事,眾位看官,你們且听我慢慢道來。
卻說農村的日子,是最閑不住的,一出了節,智遠便趕著去外縣買了些牛崽崽回來,慢慢地喂養起來,只等著這年的年下還殺牛賣錢。
梅芳現在肚子大了,張氏現在也體貼起來,輕易不叫她做家里的事情。
梅芳得了空,便把那針線活計慢慢地練起來。她本來聰慧,又有心于此,不過數月的功夫,倒也繡的頗為像模像樣,滿屋子都夸她聰慧。
林氏見狀,心下倒惱了,背地里只說
「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倒說是針線女紅是上好的,人堆里挑出來的。如今不過趁著懷孕的時節學著做兩雙鞋,竟也博得如此夸獎,這樣看來,我們家佳霞倒是不用擔憂了,任憑你女兒家再懶惰,在娘家再不做事,只等到合適的年紀尋模個會說嘴的媒婆滿山滿野夸去,也不怕沒有那老實的人家討了去當佛一樣供著。」
那梅芳听了這話,只覺得句句打在自己的七寸上,待要分辨兩句,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智遠是個急性的,偶然在家里听到幾句,便卷起衣袖要過去打架。
梅芳只急的在房里把智遠拉住,又把雪晴叫來跟著勸。
雪晴見智遠鬧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倒勸說
「鳳英那人素**是知道的,若是你跟她一般見識,她倒更會尋模些話出來說嘴,如今你只不去理會她便是了。」
梅芳也在一旁哭著說
「人家只說我會轄制你,你這樣趕急趕忙倒像要沖出去打架似得,這樣一來,我便有理也落個攛掇丈夫的罪名,你何苦替我撈這罵名來。」
智遠听了這話,倒也在理,心里只氣得不行,面上也還要好言好語地安慰梅芳。
不過在張氏看來,梅芳這個媳婦就沒什麼好挑剔的。
雖說在針線和家務上差了點,可是不頂嘴不鬧事的,張氏受慣了楊氏和林氏的氣,偶然得著個不頂嘴不給自己氣受的,在她心里便是個好媳婦。
況且梅芳這人確實聰慧,一個花樣子,只看著別人勾一遍,自己倒學來了,這股子機靈勁兒旁人也是難比。
這樣想來,何二爺跟張氏也就漸漸更滿意這個新媳婦,只覺得自己總算是替智遠尋模了個好媳婦。
村里人見了梅芳的孕像,又說她肚子尖尖的,將來一定生的是個兒子。
張氏听了這話,心下更喜,待梅芳也就更不一般。家里寬裕,張氏也不節省,只隔三差五變著法子弄些好吃的給梅芳吃。
不過無論如何,梅芳的心里總是覺得不安寧,總怕這窗戶紙有那捅破的一天。
那林氏見自己的挑撥不生效,心里也暗暗發急,偏又奈何不了眾人,只氣得在家里恨恨地說
「小人得志,我看你猖狂到幾時。」
名揚正在家里寫字呢,看見他娘氣急敗壞的模樣,倒不慌不忙地說
「你如今也該沉住些氣,只一天到晚看你在家里得罪人。我知道你的委屈,不過想著替自己出一口氣罷了,何至于如此。」
林氏見名揚這般說話,倒好像心有成竹似得,一時討好地笑著,又說
「你還不知道你母親,素來是個心善的,也怪不得被別人欺負。」
名揚心直,倒絲毫不給他娘面子,只冷笑著說
「要說你善良,倒也未必,只不過沒有主見罷了。」
林氏听了這話,面上只一紅,倒掛不住似得。不過她素來被家里眾人擠兌,倒也不覺得難堪,只說
「你這孩子,天底下哪有人像你這麼說你老娘的?」
那名揚剛好寫完一張毛筆字,此時倒慢慢放下毛筆,甩了甩雙手說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這個家里和你作對的人也就多了去。你如今這邊得罪幾個,那邊又結下幾個仇人,她們一氣兒欺負你,你如何應付的過來。且不听古人雲,各個擊破才是上策。」
林氏本自有點著惱自己孩子數落自己,可是听了名揚這話,倒好像有心幫自己出主意似得。那林氏本是個沒主見的,此時听了名揚這話,倒也顧不得那麼多,只笑著說
「你說各個擊破,她們都是不好惹的主,我可從哪個擊破才好呢?」
那名揚見他娘這樣問,也不說話,只繞著屋子周圍轉了一圈,察看無人偷听,又把那窗戶和門全都關上,才湊在林氏的耳邊輕輕地說
「你想想看,秀慧大姑雖然惹人眼,終究是嫁出去的女兒,不見得要在何家待一輩子。梅芳嬸嬸才嫁過來,智遠寶貝似得捧在手心,你如何欺負的了。祝氏本是個沒主見的,況且生性最懦弱,奈何她女兒棗花人精似得,上次還當著眾人推著摔了你一跤,爺爺和女乃女乃也沒說她,再者他們家才添了子涵,爺爺歡喜的跟什麼似得呢。」
林氏見名揚分析了一大通,倒說的頭頭是道,自己想了一想,又說
「照你這麼說來,倒是先去對付那蘭心才是上策。可是你也知道,你姑姑是那頭一號不好惹的人物,上次吵架,要不是你女乃女乃主持公道,我倒要被她欺負了去,如何還能去進攻她?」
名揚听了這話,只冷笑說
「你也別在我面前說什麼女乃女乃主持公道的話語,女乃女乃為何偏幫你,我倒也猜到了幾分。既然你得著女乃女乃的幫忙,這事情便很好進行。蘭心姑姑在厲害,也上不了天去,一個女人,任憑她在家里再能干再得勢,嫁個不好的人家,她便要苦熬一輩子。」
林氏听了名揚這話,倒是一喜,拍著手笑著說
「你這倒是個好主意,往常只想著不關我事,所以不過問蘭心的婚姻,如今听你這麼說,我倒可以好好地給她尋模一處婆家來。」
名揚見她媽那個樣子,心里也是好笑,忙地說
「你小聲些,倒不要被人听見。我才剛的意思,並不是要你去尋模那惡婆婆把蘭心嫁過去,一來這事也不知道如何尋模,而來若是嫁去的婆家是你舉薦的,將來不好,你也月兌不了干系,到底還是麻煩。」
林氏听了這話,覺得一股子喜慶倒像被人澆了一瓢涼水,心里冷了半截,訕訕地說
「這也不行,那也不好,終究你說了這一番話,也沒個正經主意。」
名揚見她急躁,忙地說
「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這事本不難辦,只你卻蒙在鼓里。你不見那趕集時賣風箏的吳家莊的吳青松,得空兒便往我們家轉,倒被我撞見和蘭心眉來眼去好幾回。我背著她們也裝作不經意地向棗花打听過了,果然她們有這個意思,只是要等到那吳青松考取了鄉試後方上咱們家提親。我看她們的感情,也就一日濃過一日,你如今只需跟女乃女乃說,該給蘭心尋模個婆家了,最好趕在秋天前便定了親,到時候蘭心姑姑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話我只說到這里,蘭心姑姑的年紀也不算大,如何去跟女乃女乃說和給她定個婆家了,就看你怎麼說了。」
林氏听了這話,心里當真是一喜,又忙問名揚此話可當真。
那名揚也不耐煩,只說
「你信得過我,便是這麼辦就好,別人會騙你,我還會騙你不成?」
林氏見名揚如此說,也就覺得這個主意很可以進行,一下午樂不可支的,做事也心不在焉。
那忠良從地里回來,听說了林氏和擠兌梅芳的事,便說
「你如今倒怎麼了,見天兒在家里鬧,梅芳在家里哭鼻子呢,你還樂成這幅模樣,到底是想做什麼,嫌家里太太平了是不?」
林氏素來是氣焰高過忠良的,此時見他這麼說,也不在意,只冷笑著說
「哼,我不過說幾句事實,她倒要假模假樣地擠幾點眼淚。若是這樣子下去,只怕以後有她哭的時候呢?」
忠良正在辯解,林氏揚起個鞋面子,生氣地揮著說
「你別惹我,如今我心里高興,不跟你計較,她一個新嫁過來的媳婦,不過長的漂亮些,縱然是哭鼻子,那也是智遠的媳婦,與你有什麼關系。」
忠良听了這話,倒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白了,又見林氏生氣的樣子,自己先就軟化了,笑著說
「你這個人,行動便是愛著惱,這樣到底不好。我不過說句話,你愛怎麼辦便是怎麼辦。忙了一整天,我倒餓死了,快擺上飯才是正經。」
那林氏拿鞋面子指著忠良的頭,笑著說
「這樣才是听話的呢,我還以為你只為操心別人,倒忘記了自己有沒有吃飯的事情呢。」
一時林氏忙去擺了飯菜上來,名揚也抱著佳霞進來吃飯。
林氏雖然氣焰高漲,對待兒子和丈夫還是疼愛的。
忠良看那飯菜,一碗爆炒雞肉,一大碗新鮮的蘑菇,一大碟綠油油的青菜,加一碗蔬菜肉末湯,心里想著,這就是很不錯的伙食了。
就著油燈吃飯,又看見名揚和佳霞邊吃邊笑的模樣,心里也樂呵呵的,這樣一來,也就把那別人受得委屈都拋到腦後去了。
卻說林氏這邊,只想著吃完飯便同楊氏商量那蘭心的婚事去,又想著該用何種辦法說服婆婆早點幫蘭心定親然後嫁出去。
林氏只在心里盤算著,對于蘭心的婚姻,楊氏心里是怎麼打算的,究竟會不會同意自己的想法,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