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公主是追著晉王過來的,只是原先看方向,她還以為晉王是帶著永寧去了房家的別莊,結果走岔了路。等她得了消息趕到晉王的莊子的時候,剛下馬車,就見晉王和永寧手挽手地走了出來,她第一時間發現了兩人哭紅的眼眶。
此時晉王與永寧的神色都已經平靜了下來,高陽公主不免以為他們倆之間的「小誤會」已經解釋開了,于是笑著打趣他們︰「怎麼眼圈都紅了?可是剛才避著人打架來了?打疼了哪里?用不用我給揉揉?……」
若是以往,高陽公主這話一出口,怕是晉王與永寧兩個人早就一個臉紅得說不出話來,一個湊到她跟前不依……只是今天這兩人卻跟沒听到似的,仍舊一臉平靜。
晉王將永寧往高陽公主身邊一推,卻不曾松開她的手,隔了一步之遙,輕聲說道︰「阿房,不管怎麼樣,都好好的……十七姐,麻煩你送阿房回去吧,見到房相與盧夫人,替我致歉,今日之事,是我魯莽了……」
永寧含淚微笑,點頭無語。
高陽公主卻被晉王的話嚇得了一跳,瞪大了眼楮,目光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來回的轉了好幾圈,才問道︰「到底怎麼了?你們倆又在鬧什麼?」
永寧走到高陽公主跟前,扶住她的手臂,說道︰「嫂子,別說了,咱們回家去吧,若是再晚,怕是父親、母親該擔心了……」她邊說,邊拉著高陽公主往馬車走去,扶著不甘不願的高陽公主上了馬車後,她才忍不住回頭看著晉王,說道︰「殿下,也要多保重……」然後燦然一笑,才轉身上了馬車。
晉王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著高陽公主的車駕隨從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路的那頭。心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緩緩地坐在門前的青石台階上,將欲言不敢的僕從都攆得遠遠的,然後仔細地消化著永寧說的那些話。
再怎麼不甘心,他也不得不承認,永寧是對的。再怎麼難過,他也不得不承認,眼下他與永寧怕是注定無緣……便是永寧肯為了他退讓一步,屈居側妃之位,他的母後與長孫家也斷不能容忍的,他們絕對容不下一個讓他真心喜歡的、家世顯耀的女子來與長孫家的女兒爭寵!
晉王的手輕輕地覆在了自己的眼楮上,仿佛這樣按住,眼淚就不會再落下來。他李治身為得寵的嫡皇子,從小被父皇精心教導,若說他沒有野心,怕是誰都不會信的。可是,他曾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想要得到那個位子,就要用真情、真心去換……
他突然想起永寧講過的很多故事,曾經被他嗤笑過的那些故事中的情節,似乎正在他眼前上演……然後他又想到,永寧面對他的時候總是帶著三分冷然,每每他想靠近的時候,永寧總會不著痕跡的後退,她那時,是在害怕嗎?因為太明白,所以,不敢邁出那一步?!
他想起方才永寧仿佛崩潰似的眼淚,忍不住笑著哭了起來。原來,她再怎麼後退,依舊落在了他的情網里,所以,才會這麼難過吧?他想起自己的前不久才對永寧許下的承諾,果然呀,就像永寧說的那樣,太過美好的諾言,總是難以實現的……
永寧坐在馬車里,平靜的讓高陽公主心慌。「永寧,你跟九郎究竟怎麼了?」她實在忍不住問道。
可是永寧卻只是搖了搖頭,扔了一句「回家再談」,便不怎麼都不肯再開口。
她們回到房家的時候,時間並不算晚,可是房玄齡卻已經在家里等著了。
高陽公主一見內堂中的陣式,見禮之後便很安靜地坐在旁邊,不再說話了。
房玄齡滿臉怒容,來回的快速踱著步,好半天才氣急敗壞地指著永寧說道︰「你平時看著倒像是個懂事的,可是怎麼每每到了關鍵的時候,就總要出些岔子?眼下咱們躲晉王都嫌來不及,你倒好,居然與他同乘一騎,還招搖過市……你是嫌局面不夠亂嗎?!」
永寧低著頭站在那里,也不說話。高陽公主看了卻有些不忍心,強笑著對房玄齡說道︰「父親大人,今天的事實在怪不得永寧,九郎跟發了瘋似地抓著她就往外跑,她一個女孩子家哪里掙得月兌?剛才臨回來時,九郎還讓我給父親大人帶話,說是今日之事,是他魯莽了,請父親大人原宥……」
房玄齡對著高陽公主卻不好板著臉,緩頰就著她轉達的晉王的謙意連說了幾聲不敢,然後便將永寧帶去了書房。
高陽公主怎麼想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再看看盧夫人發紅的眼眶,忍不住問道︰「母親大人,永寧和我九弟……這中間可是出了什麼事?方才回來的時候,我見九郎的氣色也是極難看的……」
盧夫人的眼淚「涮——」地一下落了下來,拉住高陽公主的手,說道︰「咱們家原也沒巴著晉王殿下,雖說永寧與晉王殿下共了一場患難,關系比別人近些,可是咱們家的女兒也沒抱著非他晉王不嫁的念頭,皇後,皇後娘娘也太欺負人了,為了替她娘家的佷女清路,居然想替永寧賜婚,听她那意思,竟是想將永寧送到東宮或是魏王府做側妃的,這事我哪里肯應,回來告訴了你父親,你父親居然,居然說,讓永寧去乾元觀束冠出家……我的女兒呀……」
高陽公主一下子驚呆了,她于宮中是常來常往的,消息也算靈通,可是盧夫人說的這些事,她居然一無所知,可見是有人在防著她了。可是,這皇後是不是瘋了?若只是為永寧賜婚,她倒也不會覺得奇怪,要換了她,也會想出這法子杜絕後患的,但是把永寧賜給太子或是魏王……難道皇後是覺得如今她只有兩個兒子在兄弟鬩牆,這熱鬧看得不過癮,所以要把晉王也給拖進這個戰場?!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兩樣,可稱得上是不共戴天了,皇後真的會這麼糊涂?!
她低頭看了看哭得傷心的盧夫人,雖然盧夫人素來性急,脾氣也烈了些,可是人卻極通透,斷然不會誤會了皇後的意思,既然盧夫人如此說,怕是皇後是真的有這個意思了……不過,永寧居然真的要出家做道士了,難怪那日她帶了一襲道袍回來,只是,這樣一來……
高陽公主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甘,這些年她費心費力地撮合晉王和永寧,便是希望房家的根基更穩一些。她也不傻,皇帝對晉王的寵愛,她是全看在眼里的,再冷眼旁觀太子與魏王的爭斗,更有皇帝對他們的態度,她心里早就存下了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這幾年下來,事情一步步走得很順利,等著那天跟在皇帝身邊偷听到了晉王對永寧說的話,她才算是放下大半的心。
可是才沒多長時間,事情居然急轉直下,在她毫無所覺的時候,已經發展到了此刻這種地步,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死死地咬著唇角,心思不停地翻轉,卻被皇後這麼座大山擋在身前,頓覺無路可進。
書房里,房玄齡的臉色已經緩和了下來。「可與晉王說清楚了?」他的手指摩挲著幾案上的一本書,輕聲問永寧。
永寧點了點頭,說道︰「父親放心,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一個字都沒有提……您,也不用為我擔心,退一步海闊天空,女兒不會死心眼兒的去鑽什麼牛角尖,難為自己的。」
房玄齡眼中帶了笑意,點了點頭,說道︰「呆會兒你出去,記得與高陽公主也好好談談……高陽公主也算是有城府,但是可惜急躁了些,你記得要好好勸說于她,免得她好心辦壞事……」
「我知道了。」永寧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晉王殿下,嗯,他今日雖然興起了些斗志,卻似乎有些消沉,父親若是在宮中見了他,還請開解他幾句……有些話,卻是女兒不便說的……」
「這個為父自然理會得,你不用操心……袁天師那里,可有與你說過什麼?」房玄齡捋著長須問道。
永寧想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說道︰「師傅那里也只是與我說,初三開始沐浴齋戒,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提,算算時間,也只有二十多天了……」
房玄齡嘆了口氣,滿是慈愛地看了永寧一眼,說道︰「說到底,終究是委屈了你……不過,就像你說的,形勢比人強,如今為父也只盼著這二十多天可以平平安安地過去,只等你平安地入了道門,有袁天師庇護著,有些事為父才好放手去做,哼——他們還真當咱房家,當我房玄齡是好欺負的嗎?!」
「爹爹——」永寧走到房玄齡身旁,摟住他的脖子,小臉兒蹭了蹭他的臉頰,說道︰「爹爹,何必與他們爭這一時之氣,來日方長,女兒受的委屈,日後女兒自己討回來!皇上的心意,如今尚不好揣度,一動不如一靜,您……」
房玄齡伸手安慰似地拍了拍永寧的胳膊,嘆慰似地說道︰「爹爹的乖女兒真的長大了……不過,皇上的心思,為父倒是猜到了幾分……」
「喔?!」永寧站直了身子,偎依在房玄齡身邊,問道︰「爹爹,您猜到了些什麼?」
房玄齡只長嘆了一聲,模了模永寧的發髻,低聲說道︰「怕是最後,委屈的也只是我家永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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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明天要陪我媽上山……想想都想哭的說……我平時不是宅在辦公室,就是宅在家里,辦公樓里跑來跑去有電梯,去廠房有順風車,上下班有班車……我體力真的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