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放著各色酒菜。
香案上,擺放著蘇以畫父母的靈牌。
蘇以畫默默地點燃香火,在令牌前拜了三拜,決然說道︰「父親,母親,孩兒不孝,被困在此地。不過孩兒已經有辦法出去了,請父親母親放心,孩兒定不負您的期望,報得大仇,為蘇家洗刷冤屈。」
她將香插入至香爐內,往後退去,回過頭來,卻發現那位男子藍衣飄飄,穿著正是自己親手縫制的衣衫。
「給我三炷香吧。」
楚宸翼黯然地看著眼前的靈位,往前一步一步走去。蘇以畫將三炷香遞給他,臉上似乎有些躊躇。
楚宸翼朝她淡淡笑了笑,手指輕彈,飄出三點火星,點燃了三炷香。他輕踏腳步,鎮重地拜了三拜,端正了神色,誠懇地說道︰「伯父伯母,我和蘇以畫在俗世有些淵源,將來我會出手幫她三次。願您且安息。」
蘇以畫報以灑然一笑,搖搖頭。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她心中很在意,但此事和他無關……
心中覺得楚宸翼此人還不算壞。還有些奇怪感覺浮現,口中卻說不出來。
楚宸翼背過身來,望著洞頂,淡淡地說道︰「兩年前我下山游歷,知道這賜婚旨意的時候,你們家族的事情我也听說了。當時知道你已經逃走,卻沒想到我們可以在這里遇見。但,希望你不要總記掛著報仇之事,勿執念太過。」
蘇以畫萬萬沒想到他說出這句話來,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臉色有些發紅,但還是忍不住月兌口而出︰「賜婚聖旨是你弟弟下的,殺我父親伯父的聖旨也是你弟弟下的,你勸我不要報仇?」
蘇以畫竟此話一出,竟將所有錯誤怪在了楚宸翼的皇弟身上了。她心中覺得此話說得有些重了,但又不好收回,便咬著嘴唇站在一旁。
楚宸翼用一種空洞的眼神望著她,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此事是朝堂之事,不與我相干。你已是修仙者,不能參與凡夫俗子之事。尤其這是國事。」
蘇以畫也曾想過此結。但她想起父親母親和族人所受的苦難,情緒不免波動過大,眼圈一紅,說道︰「我知道,修仙只是我自保而已。我會用俗世武功去解決,你不必擔心你的弟弟!」
蘇以畫站在楚宸翼身後,看不見他此時表情,只覺得他傲然的背影似乎含著一股莫名的憂傷,承擔著許多常人不知的心酸。揚名之後,站在高高的地方俯視著世人,他真的快樂嗎?
她覺得他和自己很像。
都是被命運玩弄的棋子,被自我拋棄的孤兒。寂寥的一個人。
「罷了……」楚宸翼冷冷地哼了一聲,帶著少許自嘲。
蘇以畫心中有些微涼。
沉默許久,楚宸翼張開口,打破了這一絲奇怪的氣氛,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蘇姑娘,明日我便要閉關沖擊金丹期,洞穴的事情,還麻煩你多照料一二。不要讓魔妖跑進來了。成功後,我自會帶你出去。」
「嗯。」蘇以畫冷淡地回應了一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楚宸翼點點頭,邁步慢慢走回去。
蘇以畫覺得時間過了很久很久,也許是他為了表示對自己父母的尊敬吧?才沒有用輕身術飛回自己洞府。
也許還有別的原因……
「等等。」蘇以畫不知為什麼,就開口叫住了他。聲音就像冰壁起了一道細細的裂紋,像岸邊的楊柳被微風拂起一道淒美的弧線。
楚宸翼過了許久才轉過身來,輕飄飄地,不帶一絲縴塵,恍若神宮仙人。卻無人看見他那嘴角,輕輕彎起那一絲淡淡的弧度,似平靜的水波蕩起那一絲水紋,化出幾個若有若無的圈圈,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你既然來了,便賞臉坐下來喝口酒吧。」
蘇以畫平靜地說道,手中卻未曾停下,玉手輕拂,從自己烤的酒壇中飛出一道淡金色瓊漿,匯入那一只小小的白色木杯中。杯身白瑩,映襯著別樣的金,交融一起,但卻相互獨立,恍若天成。
蘇以畫輕輕擊出一道水刃,將木杯推了過去,移至了楚宸翼面前。
楚宸翼看見,木杯上雕刻著精致的茉莉花,栩栩如生,迎風顫抖,有些小花只有花苞,好似要盛開一般。葉子被繪成漂亮的碧綠色,近看之下,似有露珠在清晨的陽光下微微顫抖。
這個花紋,似曾相識。
楚宸翼剛硬線條的臉柔和地映出洞穴那寧靜的白光,豐神俊朗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親手接住酒杯,星眸浮出一層迷幻的色彩,肅然說道︰「謝蘇姑娘賞酒,楚某定不負蘇姑娘期望,一定會凝結金丹成功。」
他這一句話,學的是蘇以畫對父母靈牌說話的語氣,讓蘇以畫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她的臉色確是絲毫未變。
「那祝楚公子馬到成功。」蘇以畫朝他行了一禮。
楚宸翼將酒一飲而盡,全身散發著一股王者之氣,他爽朗地將杯子送了出去,豪邁地笑道︰「好酒!」
蘇以畫接過,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回了洞府。
再次閉關。
…………
卷軸空間內。
蘇以畫笑嘻嘻地看著那株小小的金色樹苗,金色的小葉子女敕女敕地被風吹著,樣貌十分可愛。居然在此日,她種下去的十顆果核,長出了一株小幼苗。
蘇以畫都忍不住想問問為什麼自己運氣這麼好。落金靈樹長成,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這就代表著,蘇以畫的藥園里居然有一顆天地靈木!而且等靈樹長出果子來,還可以繼續種植下去。
蘇以畫腦中已經浮現出一大片的落金靈樹了,每一顆果子,幾乎都能賣出不可能估量的天價……
是一萬顆靈石?
不對,太少了!這樣的價格宗門買得起,那風清門和邀華派還追著那頭黑血鷹干什麼?
難道是說十萬靈石……百萬靈石……
蘇以畫眼前似乎飄著一大堆閃閃發亮各種顏色的靈石,她在靈石堆里游來游去,就像一只自在的鳥兒,好不開心……有了這麼多錢,就可以給夏炎哥哥買頂級丹藥,替他把傷治好……也可以買極品靈藥的種子,放到卷軸里種下,拿著千年靈藥煉制的丹藥,還怕治不好那傷?
還有憶生,一定要拿一堆的落金靈果砸死那貪吃臭小子。
想起白狐憶生,蘇以畫卻有些擔心。她能在此處借著靈獸契約微弱地感應到,憶生還活著,但不知道他在何方,也收不到他對自己的傳音。蘇以畫覺得憶生很像一個不听話調皮的小弟弟,盡管她自己也才十二歲。可是憶生是活了四百多年的老狐狸、老妖怪了,怎麼還那麼幼稚?這讓她有些無語了。蘇以畫嘆了一口氣,有些憂心地說道︰「他會不會餓?會不會又罵她蘇笨蛋?那個臭小子……」
「哼,他都可以闢谷了,怎麼會餓?我還是把這株幼苗看好吧!」突然,蘇以畫從靈藥叢中彈起,翻了一個跟頭。她飛身過去,刷刷幾下把幼苗旁種的一堆靈藥全部砍得稀巴爛,然後將幼苗周圍圍起了一個籬笆,設了一道防護結界。
蘇以畫走到遠處,搗鼓了幾下,將那幾只亂蹦的小火雞捆了起來。那幾只小火雞不知道為什麼主人一下子就發威了,露出可憐巴巴一副無辜的神色。
「笨雞,不要亂噴火!再噴明天吃了你們!」蘇以畫學著某狐的口吻,咧開嬌紅的小嘴,戲謔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