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還在鐘山(也叫紫金山)上祭祖的時候,午時的炮擊剛剛開始,江寧城上標志著滿清的「黃龍旗」便被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明」字旗。
這些「明」字旗很是簡單,不過是一塊黃布上用墨水寫出的「明」字,但當它被豎立在江寧的城頭上,立刻引起了靳統武等人的注意。靳統武知道,如此情景,只能代表一種意思,那就是江寧城內的清軍投降了。
緊接著江寧西門打開,由郎廷佐派出的使者來見靳統武,代表滿清兩江總督郎廷佐向明軍的最高統帥投降,但也提出了條件,就是明軍進城後,不許濫殺無辜。
此時萬歲爺還在鐘山之上,靳統武和錢三海、馬雲等人商量以後,由靳統武做主同意城內的清軍投降,並且保證絕對不會侵擾百姓,也不會傷害降兵。
就這樣,在郎廷佐的使者返回城內後,城門馬上打開,城牆上的清軍也走下城牆,將手中的兵器丟棄在城門附近,而後在城門內的空地上集合,等候明軍進城。
因為毛八重已經暗中聯系了江寧綠營的幾個將官,向他們保證不會為難他們,而且可以收編他們,軍官皆官升一級。另外郎廷佐也下令各營主官約束手下官兵,凡是趁亂打劫者殺無赦,所以城內的兩萬綠營兵在放下武器後,在軍官的彈壓下,依然能夠井然有序地集合,等待收編。
明軍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進入江寧城,進城後立刻接管了城防和重要的地點,並派出巡邏隊巡視各個街道,防止一些宵小之輩趁火打劫。
靳統武進城後,直接趕奔總督府,在總督府門前遇見了正要趕往城門出降的郎廷佐。靳統武倒是挺客氣,稍微寒暄幾句,便讓郎廷佐離開了。
這個時候,靳統武估計萬歲爺也快進城了,但突然想起來萬歲爺貴為天子,現在竟然還沒有車駕,怎麼也不能讓萬歲爺騎馬進城,這成何體統啊!
于是靳統武下令馬上尋找大車,好在江寧府庫里不缺大車,很快就找來一輛。可是那輛大車本來是運貨用的,車型小不說,而且太簡陋,這要是用來作為大明皇帝的御車,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這時候跟隨靳統武的一個參將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用黃色的布匹將這架大車裝飾一下,再調出一營明軍披上黃布,權且充當一回「御林軍」。
靳統武听後,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時間緊迫,皇帝馬上就進城了,沒有辦法安排周全,只好一切從簡,何況萬歲爺也會通情達理的。
就這樣,在靳統武安排下,用黃色土布和黃紗簡單地裝飾了一下馬車,黃色絲綢是找不到的,那東西是專供北京皇宮的,江寧城不可能找得到。又找來九匹白色戰馬,充當駟駕,而後由靳統武帶領,一千臨時「御林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西門走去。
郎廷佐來到西門外,隨行的還有四五十個江寧城的文武官員,品級都在四品以上,這是因為按照禮制,能夠面見皇帝的只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此外兩江總督官印也被帶了出來,放在一個托盤上,此外還有江寧城的戶籍冊,府庫賬單,兵員冊等等,這些東西將作為歸降的信物奉獻給大明皇帝。
不過讓郎廷佐憤懣的是在等待的時候,以前的下屬,同為降將的原池州城守錢三海竟然盛氣凌人,不但毆打三品大員,甚至還冒犯了自己。可就在郎廷佐趴在地上,有些後悔投降的時候,暴躁的錢三海不但被人制止了,而且還被下令重打五十大板。
能夠命令錢三海的人可不多,應該就是大明的皇帝了,可當郎廷佐看見眼前的那位大明永歷皇帝後,立即驚呆了,此人怎麼那麼像一個人,一個和自己做過「軍火」生意的廣東大商人——秦景之。
雖然永歷以前都是化妝後才進入清軍控制的地方,但他的相貌輪廓,外在氣質是改變不了的,這才讓郎廷佐有了熟悉的感覺,另外郎廷佐為官多年,閱人無數,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很快他就確定這位大明皇帝一定與「秦老板」有些聯系,不然兩人怎麼會如此相像,難道是雙胞胎不成?
永歷並沒有解釋,此地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見到靳統武率領「御林軍」來迎接自己入城,便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拉起郎廷佐,一起登上「御車」,而後在「御林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進了江寧城。
郎廷佐滿月復狐疑,雖然與皇帝同車,但一直沒有說話,一路上不時偷眼觀瞧,竟然越來越確信眼前這位很可能就是那位「秦老板」。他心里想道︰此時兩人身份已經發生倒轉,人家可是大明皇帝,先不說真假,而此時自己卻是一員降官,怎可同日而語。
由西門到總督府的一路上,永歷接受了江寧百姓的朝拜,心情激動萬分。一直在想,二十年了,自從弘光元年南京失守,滿清入侵江南之後,這塊土地便成了滿清的屬地,漢人則成了滿清貴族的奴隸。
今天,朕,大明永歷皇帝終于收復了江寧,也就是大明的第一個首都——南京,江南半壁也奪取了大半,大明朝復國在即,千古以來,只有東漢的光武帝劉秀做到了,而今天朕也做到了!
進入了兩江總督府,對于這里,永歷倒是以前來過兩次,知道現在的規模與二十年前小了很多,畢竟滿清佔據江南以後,首都是北京,江寧城內不能再有一座皇宮了。所以滿清順治便下令廢除南京皇宮,將皇宮分成兩半,大半為滿洲都統衙門,由八旗兵駐防,小半為兩江總督衙門,為兩江總督駐地。
如今江寧城內只有兩江總督府規模較大,正堂偏房,亭台閣一樣不缺,暫時成為永歷的行在。
雖然進入了江寧城,駐防清軍全部投降,就是頑抗的八旗兵也幾乎被完全消滅,但仍然還有許多政務需要處理。
就在被稱為「定和堂」的總督府正堂上,永歷召集了靳統武、方以智、干紋等文武大臣,召開了一個簡單的朝會,就是郎廷佐也被永歷留下旁听。
朝會的議題很簡單,就是維持治安,穩定民心,同時派兵接管城外長江邊的水軍碼頭,並且警戒長江下游和對岸清軍的動向。
靳統武、毛八重等武將對于內政不是太明白,所以並沒有提什麼意見。方以智、干紋則是滿月復國策的儒士,還有小將馬雲更是文韜武略的多面手,紛紛提出自己的想法。至于錢三海因為挨了五十大板,去養傷了,並沒有參加此次朝會。
經過朝臣的議論,還有永歷自己的意見,最後由永歷拍板,做出了以下的決定,並發出文告以公示天下。
首先,昭告天下,明軍收復江寧,大明永歷皇帝回鑾江寧,將江寧之名改回南京,暫
為大明首都。
第二,于南京城內張貼「安民告示」,宣布明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當夜不實行宵禁,簡單點說就是「歌照唱,舞照跳,生意照做。」
第三,凡是投降的綠營軍官皆官升一級,明日即開始改編成兩個團,只留一萬人,其他老弱病殘發放遣散費,遣送回家。江寧的文官願意留下做官的,官復原職,不願意為官的,可自行離去。
第四,傳繳長江南北各個府縣,凡是「改旗易幟」者,皆為大明之屬地,否則刀兵相向,破城人亡。
「江寧」是滿清的名字,「南京」才是大明的陪都,永歷特意在布告上加上「暫時」兩字,就是告訴天下之人,大明只是暫安于南京,等待將來北伐之日,恢復中原,還有可能將都城遷回北京,這是表決心之意,也是在恐嚇滿清,讓他們洗干淨脖子等著。
永歷進入南京的第一個晚上,南京的街面上果然沒有宵禁,只是路上比平時多了巡邏的軍士,這些大明軍士紀律嚴明,除非是發現有可疑之事,否則絕不騷擾百姓,這讓百姓安心多了。
秦淮河依然是那麼繁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根本不見戰亂的景象。
二更天的時候,永歷處理完政務,竟然邀上郎廷佐,一起上了一條畫舫,暢游于秦淮河上。
畫舫上,擺了一桌酒席,此外除了兩個船夫,洪熙官隨行護衛,再有就是張千在旁邊伺候著。
永歷親手為郎廷佐斟滿一杯,而後端起自己的酒杯,說道︰「郎大人,上次是在總督府內,你請朕喝酒,這次朕請你到秦淮河上夜游,以前恐怕沒有過?」
此時郎廷佐已經知道永歷就是「秦老板」,這不是明擺的事嗎?否則也不會能會如此親切,以堂堂一國之君邀請自己泛舟秦淮河。
「以前政務繁忙,沒有時間欣賞秦淮河的美景啊,今夜一見,果然是人間極樂!」郎廷佐說道。
永歷點點頭,示意郎廷佐飲酒,然後繼續道︰「人間極樂之地,這里可是有郎大人的功勞!」
郎廷佐一听,連連擺手,說道︰「豈敢,豈敢。」
「你當得起,牧守江南十年,以滿清的保守國策之下,郎大人能將江南治理的政通人和,百業通達,這全是郎大人的心血啊!」永歷如此說道。
這回郎廷佐不說話了,其實永歷的一句話,讓他心里泛起一陣酸楚,心道︰當年自己躊躇滿志地就任兩江總督,兢兢業業,勞心費神,可處處制肘,不說難侍候的八旗大爺,就是朝廷的國策也讓自己頭痛萬分。
滿清朝廷是年年加賦,卻又禁止與外洋通商,就連工商也有諸多限制,好在江南歷來風調雨順,出產甚多,可是糧多傷農,偌大的江南也只是江寧、杭州、蘇州幾地興盛繁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僅僅是溫飽而已。
郎廷佐看了看永歷,心中感慨,短短幾句話,便能說到自己心中,仿佛對方就是自己的「知己」,但此時兩人畢竟身份懸殊,雖有滿月復心事也只好閉口不言。
這個時候,南京城中心地帶突然燃放起煙花,巨大的煙花「砰然」升到空中炸開,緊接著秦淮河的兩岸街道上,也有爆竹聲起,「 啪啪」響成一片,仿佛春節來臨。
本來秦淮河上就很熱鬧,可是爆竹被燃起後,街道上明顯人更多了,過了一小會兒,從街角處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竟然有兩支舞龍隊出現,還有鼓樂手在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無數的爆竹煙花依然響起升上天空,家家戶戶都像過年一樣,升起了大紅燈籠,街面上出現的游行隊伍一眼望不到邊,有唱小曲的,有唱社戲的,有舞龍舞獅的,有雜耍噴火的,有化妝成各式人物的,江寧城的百姓都出來了,大人們站在一旁指指點點,小孩子在街道上隨著游行的隊伍嬉戲打鬧。
永歷向外看了片刻,而後轉身舉起酒杯,對郎廷佐說道︰「郎大人,你能保南京一地富足安康,卻不能保天下富足安康,跟著朕干,朕讓你保天下如何?」
郎廷佐一听,驚得手中酒杯差點失手,但轉瞬鎮定下來,想了一下,說道︰「容罪臣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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