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歷在逼迫下只好隨陳近南走出小院,賽玉環和老者,還有十幾個護衛模樣的人在後邊跟著。
陳近南走在永歷前一步,在前邊帶路,七拐八扭才走出迷宮一般的後院,從一個小門出去後,來到了一片水田的邊緣。院門外停有五輛大車,每輛車都是黑紗罩棚。
「請陛下蹬車,這里是江寧城外的一處別院,距離長江不遠,一會兒咱們就會上船,然後坐船出長江口,有大船等著咱們,再換船去金門,延平王在金門恭候陛下。」陳近南說道。
永歷也不答話,「哼」了一聲,而後在陳近南示意下,自己登上了第二輛大車,而後是賽玉環也在老者的攙扶下登上了車,陳近南安排完人手,也上了第一輛大車。
等賽玉環坐到永歷身邊,永歷將一條毛毯蓋到她的身上,然後緊緊地抱住她,這時候听見外邊的陳近南高喊一聲︰「出發」,車把式揚響手中的鞭子,大車 轆開始緩慢地轉動起來。
「秦,爺,咱們這是要去金門嗎?」賽玉環楚楚可憐地問道。
永歷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不好說,這要看我的手下是否能來得及救我,陳近南將咱倆藏在江寧城外,為的就是防備我的護衛,看來咱們這次是‘凶多吉少’啊」
「爺,無論走到哪里,奴家都會陪著你!哪怕是去死」賽玉環緊緊抓住永歷的手,語氣堅定。
「啊,不要亂說,朕的運氣一直很好,咱們不會有事的!」永歷拍拍賽玉環的玉手,出言安慰道。
這時候,老者將頭探進車篷,細言道︰「老奴準備了一些吃食,就放在老奴這里,萬歲爺和娘娘想吃的話,盡管吩咐!」
賽玉環听見老者叫自己「娘娘」臉色一紅,諾諾地問道︰「奴家現在都不知道怎麼稱呼您啦?」
永歷這才想起,自己一直被賽玉環以「大哥」相稱,現在既然身份暴露了,起碼在口頭上應該給她一個名分才是。于是永歷說道︰「你還是叫朕‘大哥’,朕現在有一個皇後,三個妃子,如果你不覺得委屈,朕封你為妃?」
「啊,這可使不得,奴家乃是青女子,怎高攀的起‘皇妃’之位,奴家只求能陪伴陛下,便心滿意足了!」賽玉環說道。
永歷心想,賽玉環冰雪聰明,又久經場面,當然知道男人的心思,但又因為自己出身卑微,心中未必奢望「攀龍附鳳」。想想她的前輩,無論是卞玉京也好,還是董小宛也罷,無不是為了愛情,寧遠犧牲的「痴情女子」。
賽玉環也會像她的前輩一樣忠于「愛情」嗎?現在自己被延平王的人控制住,可以說是朝不保夕,連累她也要跟著自己受苦,即使這樣,賽玉環也會矢志不渝嗎?
永歷是滿月復心事,過了小半個時辰後,馬車突然停住了,然後外邊有人將門簾拉開。
「萬歲爺,到地方了,請下車。」老者說道。
「快下車,別磨磨蹭蹭的!」外面有人大吼道。
永歷不想惹來麻煩,反抗也沒有任何益處,便與賽玉環一前一後,從車上下到地上。東邊已經冒出一絲紅光,抬眼一看,果然是到了江邊,兩條大船停在小碼頭,四周有二十二十幾個漢子負責警戒。
這時候陳近南走到近前,對幾個護衛喝道︰「不得對陛下無禮,否則要你們好看!」說完,又躬身對永歷說道︰「陛下,這位老者乃是前朝弘光皇帝的御用太監,名叫張千,以後就由他伺候您了,這一路辛苦,還請陛下保重!」
「哼」永歷用鼻音算是答了話,然後與賽玉環相攜向碼頭走去,陳近南等人在身後跟著。
到了碼頭,永歷發現馮錫範早就等在那里,依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反剪著雙手,見到永歷以後,只對陳近南點下頭,對永歷卻又上下打量一番。
「呵呵,天子在手,號令天下!等回到金門,王爺必定龍顏大悅,近南,等著封賞!」馮錫範笑著說道。
听到馮錫範提到鄭經會「龍顏大悅」,永歷的臉就陰沉下來,鄭經不過是大明的延平郡王,竟敢自稱「真龍天子」,監國寧靖王朱術桂就在台灣,雖然只是名義上的「監國」,實權在鄭經手中,但鄭經也不過是大明的屬臣而已。
陳近南也沒想到馮錫範會如此直白,看到永歷的臉色陰沉,心中也不忍「義兄」或者「大明皇帝」受此侮辱,趕緊說道︰「長史大人,這位真是大明皇帝,我曾經派人去過江西井岡山,發現那里確實活動著一支明軍,晉王李定國也在那里,還有廣東梅山的義軍,也受節制。雖然還不知道萬歲爺是怎麼在吳三桂手中逃月兌的,但他確是大明永歷皇帝無疑!」
「哼,就是明朝皇帝又如何?我不是說過了嗎?王爺承認他是皇帝,他就是皇帝,王爺不承認,他連狗屁都不是!近南,你也不用擔心,這一路,我會小心看護他的,不管怎麼說他對王爺有點用處的。」馮錫範如此說道。
陳近南點點頭,然後轉身對永歷說道︰「陛下,其實你一直隱藏的很好,經過易容後,更加看不出您了,只是百密必有一疏,在梅山,我就知道您的影子了,後來派人暗中跟蹤到湘西後,更加確定您的身份了。」
永歷听後,恍惚明白陳近南怎麼識破自己的身份了,以「天地會」在各地安插的眼線,不可能不知道發生在湘西的事情,況且湘西有很多人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不走漏一點風聲,所以陳近南自然會聯想到自己。
不過永歷再一深想,不覺得更擔心起來,陳近南能夠探知井岡山的明軍,那麼清廷和吳三桂早晚也會得知明軍早就潛入他們月復地的情況,如果加強戒備,甚至是派兵進攻井岡山那麼自己的「東進江南」大計還能會實現嗎?可能自身都難保。
就在永歷沉思的時候,馮錫範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喝道︰「趕緊上船,一會天就大亮了!」
陳近南伸手請道︰「陛下,請登船,我在後船護送你們出長江口,一路上應該很安全。」
永歷看看身邊的賽玉環,再看看四周戒備的護衛,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機會逃走。無奈之下,只好在老者的攙扶下,通過木板走到船上,可是到船上的時候,忽然發現站在船頭的船老大很是眼熟,但是一時回想不起到底在那里見過他。
等永歷和賽玉環在船艙安頓好後,听到船老大的吆喝聲,而後兩艘大船慢慢的離開了碼頭,向江西駛去。
這時候,永歷的心也往下沉去,心想,難道自己就要成為「籠中鳥」了?
從江寧到長江口的崇明島需要兩天一夜的路程,在夏季的逆風中經過一天的航行,才過了鎮江。在入夜後,馮錫範讓人將飯菜送到船艙,除了親信護衛以外,根本就不讓任何船工接近船艙,對永歷嚴密監視起來。
到了深夜,除了來回在船板上走動巡視的護衛,其他人都已經睡去。就在永歷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听到有人小聲呼喚自己「秦爺,醒醒!」
「嗯」永歷睜開眼楮,听到是船艙外傳來的聲音。
「秦爺,我是漕幫的韓三啊,您忘了?你坐過我的船去濟寧啊!」那人說道。
永歷這才想起有這麼一個人,被別人叫做「韓老大」,常年在運河上行船,不過這次怎麼跑到長江上來了?
「秦爺,快點,下邊的船板是可以活動的,你從里邊抽開木板,可以爬出來!」韓老大說道。
「啊」永歷大喜,差點高興的叫了出來,這韓老大真是自己的貴人啊!于是趕緊將賽玉環喚醒,看看老太監還在熟睡,便沒有驚動他,誰知道他是不是馮錫範派來監視自己的。
于是撬開船板後,從船艙的縫隙中,永歷與賽玉環爬了出來,可沒想到就在賽玉環出來後,老太監也跟著出來了。
不過老太監並沒有聲張,而是小聲說︰「陛下,讓咱家跟著您!」
永歷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