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清軍自龍家鎮回援盤龍山,為了縮短路程,盡快趕回去,統軍大將胡柱國听從吳達的建議,按照龍家「叛徒」龍庭文的路線,由大路轉向小路,經過「夾牛嶺」後,進入了茫茫的「鬼愁林」。
「鬼愁林」有不大,就連湘西本地的人都無從知曉,只是知道這片林子自遠古時代就存在了,林中的樹木高聳入雲,最高的可達七八丈,最粗的可有三四個人懷抱,遮天蔽日,白日內也似黑夜。
傳說中林中深處有妖魔居住,即使是最厲害的獵人,也不敢深入太深,唯恐一去不返。不過林中有條小道,隱沒在林木之間,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這條小路正好通往盤龍山,所以龍庭文並沒有說假話。
胡柱國一向很謹慎,在他心里從來就沒有真正信任過龍庭文,即使在安然通過「夾牛嶺」後,依然如此。
龍庭文在前邊探路,身後卻跟著上百個清兵,名為「保護」,其實是「監視」。龍庭文手拿一根木棍,撥開前邊的蒿草或者樹枝,低著頭仔細地辨認地上的標記。「鬼愁林」里的路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路,而是獵人在打獵的時候,標記在地上或者樹上的符號,順著這些標記就能走出「鬼愁林」。
在「鬼愁林」里走了兩個時辰,黑漆漆的林子內,不見一絲陽光,為了探路,清兵點起火把。
「啊——」的一聲慘叫從隊伍中傳出,胡柱國趕緊回頭去看,看到的是一個清兵的脖子上掛著一條黑底白環的長蛇,蛇頭正咬在那個清兵的鼻子上,想甩都甩不開。
「這個林子中有毒蛇,傳令下去,讓他們小心點,別在出事了!」胡柱國對傳令官說道。說完,被蛇咬住鼻子的那個清兵抽搐幾下,就一命嗚呼了。
胡柱國擦了一把汗,心道︰這鬼林子可是真夠凶險的,必須快點走出去,不然不一樣遇到什麼呢?
「龍老弟,快些找路,時候不早了,不然白天咱們走不出了!」胡柱國大聲喊道。
龍庭文也看到了後邊發生的事情,嘴角微微翹起,露出微笑,不過轉瞬肅容道︰「大將軍,今年雨水多,把路都沖毀了,不容易認啊!」
沒等胡柱國說話,吳達先走了過去,嘴里罵罵咧咧地說道︰「媽的,你是故意的?要是今天趕不回盤龍山,老子就把你的狗頭剁下來!」等走到龍庭文身邊,飛出一腳就將他踹倒,而後又罵道︰「我怎麼看都像是在繞圈呢?你不是在耍我們?」
龍庭文從地上爬起來,也不惱怒,反而滿臉堆笑,一邊揉,一邊說道︰「吳大人,小的已經很努力了,這路標模糊不清,得仔細辨認才行,不然走錯了,可怎麼辦啊?」
「路標?」吳達好奇地問道。
「對,這些路標是獵人們留下的」龍庭文邊說著,邊用手撩開一片樹葉,指著樹干上一塊疤痕,繼續說道︰「看,這就是獵人留下的,刀刃指向的就是出路!」
吳達走過去,用火把照亮,仔細地觀瞧樹干上的標記,果然如龍庭文所說,在一人高的樹干上,一個刀形的標志被刻在樹干上,不過因為時間太久了,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來。
「嗯,不過時候不早了,需要在傍晚前穿過林子,加把勁!」吳達說道。
龍庭文點下頭,起身繼續探路,比剛才加快了速度,不過在半個時辰後,忽然停止不動了,盯著一棵大樹發愣。
吳達一直跟在龍庭文身後,見到龍庭文不走了,便大聲問道︰「怎麼不走啦?」
「好奇怪啊!」龍庭文答道。
「怎麼回事?」說著,吳達走上前去,發現龍庭文正對著一顆粗可三人摟抱的大樹發呆。
龍庭文指著那棵樹的樹干說道︰「吳大人你來看——」
「嗯?」吳達走前幾步,順著所指,看見在樹干上出現了兩個「刀刃」,一個「刀刃」圖形是新刻上去,另一個是舊的,卻被在上面劃了三下。
「咱們還是按照新的標記走?」龍庭文說道。
「不!讓我來看看——」吳達揮手止住龍庭文,自己仔細端詳起來。
這時後邊的胡柱國看見前邊不走了,有些焦急,大聲問道︰「前邊怎麼不走了?」
龍庭文指著那棵大樹答道︰「大將軍,這里有些古怪!」
「哦?我來看看——」說著,胡柱國也走了過來,與吳達一起觀看起來。
看了半天,吳達終于說道︰「我認為不能按照新刻劃的標記走!」
胡柱國也拿不定主意,問道︰「為什麼?」
「很簡單,這條印記是新刻上去的,估計也就是一兩天的事,以前都按照老印記走,今天怎麼會出現新的印記了呢?必然有所古怪,還是小心點的好!」吳達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那怎麼辦?可不能再耽擱了,不然今天咱們別想走出這鬼林子了!」胡柱國急道。
吳達看了看龍庭文,說道︰「按照老印記走,就算前邊有什麼危險,有妖魔鬼怪,又能如何?咱們三萬來人還用害怕嗎?」
「不,不,還是按照新的標記走,可能是獵人們發現按照老印記走,會遭遇危險,所以才改換了路線!咱們按照新標記走?」龍庭文急道。
「胡說八道!新標記就是這一兩天的事,難道這兩天就出事了嗎?還是有人別有用心,想要引誘我們走上歧路?」吳達怒道。
龍庭文知道吳達話里所指,無非就是指責自己心懷不軌,也許是昨天獻寶給胡柱國,卻沒有吳達的份,故此心懷報復之意。
「吳大人,小的可是忠心耿耿啊!呃,啊——」龍庭文話音剛落,就被吳達一腳踢飛。
「廢話這麼多,我說怎麼走就怎麼走!」吳達怒道。
胡柱國臉色變了又變,不過轉瞬恢復了平靜,對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個侍衛過去將龍庭文扶了起來。這時胡柱國說道︰「好,先按吳大哥的路線走,如果不行,再折返回來!」
于是三萬大軍按照舊標識,向左轉,繼續前行。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眾人感覺天色越來越暗,剛才樹林上空,偶爾還能見到藍天,此時卻密不透風,根本沒有一絲陽光照射進來。好在還有火把,三萬人點起的火把,將林子照的通亮,宛如一條火龍,在樹林中慢慢穿行。
突然,「啊——」的一聲慘叫,接著「啊——」又是一聲慘叫,有人大喊︰「我的媽呀,蛇呀,好多蛇——」
胡柱國這回留個心眼,並沒有走在隊伍的前列,而是退到人群中,由親兵侍衛護在隊伍的中間。听到前邊的慘叫,胡柱國心里一突,心說別不是又遇到什麼「毒物」了?
果然一個清兵從前頭跑了回來,大叫道︰「大將軍,前邊都是蛇,走不過去了!」
那個清兵話音剛落,「啪」的一聲,一條碗口粗的黑花蛇從天上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他的腦袋上,「媽呀——」一聲,剛想伸手將大蛇拽走,卻沒想到大蛇一口就咬在他的虎口處,又是一聲,「啊——救命啊——」
顯然蛇毒並不能馬上置人于死地,但是此人的虎口處馬上變成黑色,並且順著手臂向上延伸,不用說過一段時間,肯定是蛇毒攻心而死。
「媽呀,蛇,全是蛇!」胡柱國身邊的一個清兵舉著火把,指著旁邊漆黑的樹木喊叫著。
胡柱國轉頭去看,靠著數根火把,看到從樹上垂下的枝條上面,纏滿了黑花蛇,大的,小的,密密麻麻,有些大的正昂著三角腦袋,吐著蛇信子,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啊,這是什麼地方?怎麼這麼多蛇?」胡柱國大叫道。
這時候三萬人的隊列全老套了,從空中不時會掉落大蛇,砸到某些「倒霉蛋」的腦袋上;從地上也會有蛇爬到某人的身邊,順著褲腳爬進褲子里。而且這些蛇全部都是毒蛇,而且都是一個品種,那就是黑花色,三角腦袋,最長的可達一丈,碗口粗,最小的也就是一根筷子長短,毒性卻也很大。
「跑!」胡柱國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跑」,不然被這種蛇咬上一口,軍中也沒有蛇藥,想活命,門都沒有。
片刻過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蛇咬了,大隊的清軍亂成一片,後隊已經有人開始向後逃跑了,前隊更是不堪,大部分仿佛都被蛇咬了一樣,慘叫連連,仿佛人家地獄一般。
「跑啊——」胡柱國終于忍不住了,大喊一聲,而後轉身就向後跑去。心想,只要跑回原來的路,肯定還能保住性命。
見到胡柱國轉身逃跑,清軍終于崩潰了,哭喊著也跑,本來小路並不寬闊,不免得有些人就被擠到路邊,結果更是不堪,紛紛被「黑花蛇」咬住,結果了性命。
胡柱國在親兵的護衛下,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終于在空中看到了一塊藍天,這才停下來。四周望去,發現大隊的清兵早就亂成一片,有的甚至還沒有停住腳步,四散奔跑。
「叫他們停住,還跑什麼?這里沒有蛇了!」胡柱國大叫道。
經過喊話,潰亂的清兵終于穩定下來,從四周向胡柱國聚集過來,這時在後邊依然有清兵跑回來,有的身上甚至還纏著幾條「黑花蛇」。不過這些蛇馬上就被扯下來,被砍成了數段。
「集合,點驗人數!」胡柱國下令道,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經過剛才的一幕,自己的損失有多大。
過了一會兒,有人喊道︰「大將軍,吳大人和那個姓龍的,沒跑回來!」
听到這話,胡柱國心中大急,心說︰「吳達死有余辜,誰讓他亂領路了,可是龍庭文可千萬不要有事,不然怎麼走出這鬼林子啊?」
這個時候,龍庭文安然無恙正往回走,尋找胡柱國等大隊人馬,至于吳達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一命嗚呼了。原來是在發現闖進「蛇穴」後,慌亂之中,龍庭文趁吳達不注意,推了他一把,正好跌進蛇群之中,嘗試了一次「萬蛇嗜心」之苦,當然回不來了。
最後前隊一百來人,除了龍庭文外,都沒有跑出來,全部被「黑花蛇」咬死,連個「證人」都沒有,誰又知道是龍庭文害了吳達呢?
那麼為什麼龍庭文能安然無恙,因為他身上早就偷偷地抹上了一種東西,那就是蛇最厭惡的——雄黃!「黑花蛇」當然不會去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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