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海在與穆里瑪馬戰的時候,「技不如人」被穆里瑪所傷,下月復部被劃開三寸長的口子,小腸流出體外,人也昏迷不醒,命在旦夕。
隨軍的郎中們對此卻沒有更多的辦法,雖然永歷早就教給他們一些新式的治療技術,比如縫合方法和「蒸煮消毒技術」等,但是這些隨軍郎中主要還是依靠傳統的手術方法,對于一些復雜的手術還是無可奈何。
這些落後的治療手段,讓傷兵們吃盡了苦頭,有些不必要截肢的卻被割斷了手腳,甚至丟掉了性命。永歷有心要改變這一切,卻因為當時當地的條件所限,連年不斷的戰爭,使永歷心中的「現代化」改革不能全面的開展。
靳統武趕去迎接鄭寶,對于鄭寶會出現在這里,靳統武倒是沒有太多奇怪,在揚州時鄭寶曾經對李定國、靳統武說過自己會在揚州戰事結束之後,出去雲游四方。
鄭寶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隨同的還有一個大個子,不過這個大個子是個盲人,由鄭寶攜手而來,並稱其為自己的助手。
靳統武不奇怪鄭寶會有助手或者學徒,但他的助手竟然是一個盲人,卻很讓靳統武奇怪。不過此時救人要緊,靳統武也沒多問,便領著鄭寶與他的助手向臨時搭建的帳篷走去。
進去帳篷,靳統武听到三個隨軍郎中圍著錢三海在說著什麼,其中一個說道︰「直接把腸子塞進去,縫上不就結了嗎?」
另外一個說道︰「這可使不得,如果腸子胡亂塞進去,等將來進食的時候,肯定會得腸絞痛,到時可是要人命的!」
第三個郎中說道︰「那也不行,這也不行,難道就讓錢將軍等死嗎?」
說完這句話,三個郎中都沉默了,靳統武走了過去,問道︰「錢將軍怎麼樣了?」
郎中們相視一眼,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答道︰「回侯爺,請恕我們無能,只能用溫水浸潤露出肚月復的腸子,卻不敢強行塞回去,擔心有後遺癥啊!」
靳統武知道這幾個隨軍郎中其實都不是正經的大夫,而是由大明士兵因為年老不能再作戰,而「半道出家」的,因為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要他們有高超的醫術,確實太難為他們了。
「嗯,本侯知道了,鄭先生來了,他可以醫治錢將軍,一會兒你們不要走,呆在這里為鄭先生打個下手,也跟著瞧瞧,長長見識,明白嗎?」靳統武說道。
三個郎中一听,眼楮便一亮,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皆向鄭寶躬身道︰「鄭先生妙手回春,我等皆有心向學,還請不吝賜教?」
鄭寶擺擺手,說道︰「好說,好說,還是讓我先看看錢將軍?」
說罷,鄭寶被三個郎中引到錢三海的臥榻前,靳統武看了看,覺得自己留在這里只會礙事,便轉身想要離開。
當靳統武與那個盲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靳統武忽然覺得心中一顫,心道︰「好強的氣場!」連忙轉身去看,卻發現這個盲人並沒有由人引領,而是自己走向帳內,將手提的小箱子準確無誤地放在臥榻旁的一個小架子上。
「難道他不是盲人?」靳統武想了想,但是又看到此人確實是雙目灰白,便搖了搖頭,心道可能是自己太勞累了,剛才出現幻覺了,再說鄭寶帶來的人,應該不會是什麼懷有不軌居心之人。
靳統武走出營帳,迎面正好踫到方孝玉帶人押著那個啞巴走來,便問道︰「問出什麼了嗎?」
方孝玉搖搖頭,答道︰「侯爺,我們沒有懂啞語的,他比劃的什麼,我們都不明白,再說黑伯爺也說是他救得自己,依我看就放了他?」
靳統武擺下手,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等我們開拔了,再放他,多給他些金銀,也算是感謝他救了黑伯爺。」
方孝玉躬身道︰「好,就按侯爺的意思辦。」
說完,方孝玉讓人將「啞巴」帶了下去,而後又對靳統武說道︰「侯爺,你看咱們下一步如何打算?」
靳統武回望了帳篷一眼,說道︰「去把黑伯爺和馬雲喊來,咱們一起商量。」
方孝玉會意,便點下頭,轉身讓兩個護衛去尋找馬雲,然後與靳統武兩人一起向明軍休息的地方走去。
不長時候,黑山和馬雲被找到,而後他們兩人來到戰場東面的一塊空地,這里是明軍休整的地方,靳統武和方孝玉早就等在那里了。
黑山還有些尷尬,剛才想死沒死成,現在不想死了,卻還得見人,讓黑山覺得自己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不過靳統武等人並不想讓黑山覺得難堪,壓根就不提剛才發生的事情,而是面帶凝重地說道︰「穆里瑪率殘部向東逃走了,我擔心他去而復返,畢竟他還有一萬多滿洲騎兵,中原的綠營兵也快抵達運河了,到時候他再次大舉南下,我們一場慘勝之後,兵力不過兩萬,如何能抵擋得住?」
靳統武的話,讓眾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方孝玉這時說道︰「侯爺所說很有道理,據報河南的綠營共三萬,已經抵達合肥,正與劉體純、李嗣興激戰于合肥以西的六安,而且陝西和山西的綠營也即將到達那里,總兵力達到十萬以上,如果讓穆里瑪與他們會合,接下來的仗就不好打了,我們可是沒多少援軍的。」
「打!怕什麼?穆里瑪十萬大軍,五萬滿蒙騎兵,都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難道我們還怕一群奴才嗎?」黑山不屑地說道。
「綠營兵戰力是不強,可是蟻多咬死大象,十萬余綠營兵,再加上一萬滿洲八旗,保不定北京還會繼續調兵遣將,我們兵力不足,又精疲力竭,別說進取徐州,就是保住揚州可能都有些困難啊!」方孝玉面帶凝重地說道。
「啊,那怎麼辦?讓我老黑上陣殺敵還行,出謀劃策,可真是難為我了,主意還是你們出,我听你們的。」黑山又變得無奈。
靳統武拍了拍黑山的肩膀,說道︰「方將軍和馬將軍少年才俊,咱倆都是死腦殼,雖然都是軍團長,可是大主意都得他們拿,是不是啊?」
黑山聞言,連忙點頭,不過卻難壞了方孝玉和馬雲,兩人都苦笑了一下,知道這是靳統武和黑山的推月兌之言。可是帶兵打仗,一定要有周全的計劃才行,靳統武和黑山都是勇武之人,卻不善謀略,所以下一步的計劃還得方孝玉和馬雲謀劃才行。
馬雲站在旁邊一直沒言語,這時候他說道︰「諸位上官,河南的綠營已經進入安徽,陝西和山西的綠營隨後就到,我以為既然清軍分路而來,我們為什麼不能各個擊破呢?」
「你的意思是我們渡過運河與劉體純會合,然後打安徽六安的河南綠營?」靳統武問道。
馬雲點頭應是。
靳統武轉向方孝玉和黑山,問道︰「二位看如何呢?」
黑山立刻說道︰「好,好,就按馬將軍的意思,咱們轉向安徽,如何啊?」
就在三人以為主意已定的時候,方孝玉說話了,他說道︰「如果我們全軍轉向安徽,必然會放走穆里瑪,等穆里瑪撤到徐州,下令陝西和山西的綠營轉向徐州,而後再整軍順運河南下,我們將月復背受敵!」
方孝玉的話一出口,馬雲馬上就變了臉色,大驚失色地說道︰「方將軍所言甚是,確實是我考慮不周,穆里瑪賊心不死,必然會反撲回來,運河行船容易,順流而下在我們身後下船,然後與西來的河南綠營相呼應,東西夾擊,我們會陷入重圍之中!」
開始靳統武和黑山並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可當馬雲解釋後,才知道馬雲的計劃並不可行,其中有很多漏洞。
「那怎麼辦啊?」黑山急問道。
方孝玉想了想,說道︰「依我看,我們應該合兵在一起,然後繼續餃尾而追,穆里瑪向東撤退,並沒有乘船,而且這里通往徐州的道路並不好走,以前黃河改道的時候,造成了大片的泥沼地,穆里瑪率領騎兵行進的速度未必很快,我們可以在後邊不斷地偷襲,即使不能吞掉他,估計等他到了徐州以後,也是人困馬乏了,我們再乘勢攻取徐州,佔而守之。」
靳統武、黑山、馬雲三人听後,連連點頭,馬雲躬身道︰「方政委總觀全局,下官眼高手低,自愧不如啊!」
方孝玉擺擺手,說道︰「方將軍不要妄自菲薄,安徽那一路,我們也不能不重視,畢竟陝西和山西的綠營也可能直接由河南進入安徽,劉將軍和李嗣子的兵力只有萬余人,對付數萬綠營,力有不逮,所以我們得向朝廷替劉將軍請求援兵,而且要適當分出一些精銳前去增援,不然清軍依然會攻擊我們的後路。」
靳統武點下頭,說道︰「方將軍的話沒錯,劉將軍那里,我看就讓黑伯爺和馬將軍去?」
黑山自從歸順大明以來,一直以來都與方孝玉搭檔,還從來沒有分開過,無形中心里非常依賴他,當听到靳統武要自己與方孝玉分開領兵,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侯爺,還是讓我和方政委一起,你和馬雲去安徽,追擊穆里瑪這事交給我們第二軍團?」黑山說道。
「這?」靳統武不知道怎麼說,擔心會引起黑山的誤會,便看向方孝玉,意思是你說話,黑山才會听。
方孝玉會意,便說道︰「伯爺,安徽的劉將軍兵力不足,況且我們已經和清軍接戰,那里更需要我們的增援,我看伯爺就辛苦一趟,等擊退河南綠營,再率軍北上,伯爺您看如何啊?」
黑山「嘿嘿」一笑,說道︰「好,只要有仗打,在那都一樣。」
看到黑山同意了,眾人便一起笑了起來。這時候,靳統武看到鄭寶和他的助手出來了,便向眾人示意一下,便率先迎了上去。
黑山等人都與鄭寶相熟,眾人互相寒暄幾句,黑山比較急切,忙問道︰「鄭先生,我們錢將軍沒事了?」
鄭寶點點頭,說道︰「錢將軍身體比較壯實,我用我的獨門麻藥為他開膛重新整理了肚月復,然後縫合上了,過個三五月,應該能夠康復。」
靳統武「哈哈」大笑,說道︰「就知道鄭先生妙手回春,多謝您救了錢將軍,本侯就派人去取診金來,一定要重重謝您啊!」
鄭寶擺下手,說道︰「多謝侯爺打賞,診金就不用了,不過小的有一個請求,能不能?」
「您說,只要本侯能辦到的!」靳統武說道。
「是這樣的,我還有一個助手,一個啞巴,他不懂事,本來我們是出去雲游的,路過此地,見到打仗,就在我們躲避的時候,那啞巴喜歡撿便宜,偷偷進入戰場,可能是去偷死尸身上的值錢物,被你們抓了,能不能放了他啊?」鄭寶說道。
听鄭寶這麼一講,眾人才明白在兩個時辰前抓的那個啞巴,竟然是鄭寶的另一個助手,再看鄭寶身邊的這位是一個瞎子,那麼另外一個是啞巴,也就很正常了。
另外那個啞巴救下了黑山,也算是立了一功,本來就要放的,既然鄭寶開口了,那還有不放的道理。
于是靳統武說道︰「好,好,馬將軍你去放了那個人,另外讓他去咱們堆放戰利品的地方,任他選,只要他能拿得走,就都歸他!」
鄭寶也不客氣,躬身道︰「多謝侯爺,那麼我們就此告別了!」
靳統武等人知道鄭寶是「高人」,既然是高人,那麼留也留不住,不如客氣地送走他,等日後相見,還有用得著的地方,人家也會再來幫忙。
「好,祝鄭先生一路順風,我們就此別過!」靳統武客氣地說道。
鄭寶點頭道︰「我先看看那個啞巴,然後我們就上路了,小的祝願侯爺和列位大人再次旗開得勝!」
說完,鄭寶便轉身離去,由馬雲陪著去找那個「啞巴」,靳統武等人目送鄭寶消失在夜色之中。
靳統武見鄭寶走了,回身看到三個隨軍郎中從帳中走出來,問道︰「你們先別走,剛才可曾跟鄭先生學到些東西?」
三個郎中相互看了看,都搖搖頭,其中一個答道︰「回侯爺,剛才鄭先生施術的時候,他的助手用布圍了起來,不讓我們看啊!」
靳統武一听,又回身看向鄭寶消失的地方,心道︰「難道高人都小心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