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下令全軍掩殺過去,就此全殲張英的前隊一萬綠營官兵,而張英見勢不妙,偷偷溜回後隊,竟然不管前隊官兵的死活,自己帶著人溜了。在他逃跑的時候,還不忘派人返回自己的大營,四處放火,將帶不走的營帳和糧秣全部燒掉,一點都不留給明軍。
劉體純從山上下來,派人去懸崖下尋找張來福的尸體,自己騎馬趕到正指揮作戰的黑山,兩人一商量,決定馬上全軍追擊,一定要把張英追上,消滅最後的一萬河南綠營。
可是張英打仗不行,但是逃跑卻非常在行,尤其是那些綠營兵們更是撒腳如飛,盡管黑山和劉體純派出了僅有的五百騎兵,但是卻沒有跑過對方。
劉體純和張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才不想讓張英就此逃回河南,雖然追不上清軍,但是他並沒有放棄,而是下令全軍繼續追趕。
清軍在前邊跑,明軍在身後追,兩軍距離二十余里,不過這二十里卻始終不見縮短,在張英的指揮下,明軍追,他就下令跑,河南綠營撒腳如飛,士兵中有的甚至打著赤腳,卻絲毫不影響奔跑的速度。當明軍停下休息的時候,張英也下令休息,等明軍起身追擊,清軍又開始撒腳就跑。如此反復,劉體純的「第四軍團」始終都難以追上張英的河南綠營。
三天之後,張英率軍終于逃出安徽地界,逃入河南商城縣,讓人吃驚的是他的萬余人馬竟然幾乎保持完整,只有很少一部分掉隊,被隨後追趕的明軍擒獲。
劉體純還是不放棄,因為他追擊速度過快,導致他的「第四軍團」與後邊趕來的「第二軍團」距離越來越大,當他進入河南的時候,黑山的「第二軍團」還在六安的金寨,相距有七八十里。
第四天,劉體純也快筋疲力盡了,當他率軍進入一個小村子後,從當地百姓那里得知,自己已經到了距離商城縣城三十里的地方,于是他下令全軍就在這個小村子休息,同時派出探馬去前邊查看。
兩個時辰過後,探馬回報,張英已經率軍進入了商城縣,商城的城門緊閉,也不見任何人進出,好像張英不打算再跑了,有要死守的跡象。
劉體純很是奇怪,張英跑了三四百里,怎麼進入河南地界就不跑了?要知道自己追的正急,頃刻間就能趕上,難道他跑不動了?想要憑借商城縣城據守?可是商城畢竟是一個小縣城,城牆低矮,根本不堪防守啊?
一連串得疑問,讓劉體純不得不懷疑起來,以前張英非常謹慎,如果不是手下有人擅自妄為,恐怕他也不會敗退回河南,如今他退入河南,也應該找一個大城固守,卻在商城這個小地方駐留,難道他有什麼陰謀嗎?
劉體純想到這里,忽然想到傳聞清廷陝西提督王輔臣就要趕來安徽,他的軍隊不但人馬多,而且多是騎兵,戰力不亞于滿洲騎兵,而且他本人被叫做「西路馬鷂子」,馬上功夫了得。
難道張英不走了,是在等王輔臣嗎?難道王輔臣就要來了嗎?
劉體純覺得事關重大,一面派出更多的探馬,一面派人折回去尋找「第二軍團」,將自己的擔心告之黑山,讓他快些趕來,準備一起對付王輔臣。
就在劉體純下令全軍休整備戰的時候,商城中的張英卻也派出信使,沿著商城到湖北的道路,迎接王輔臣。
王輔臣本來奉調前往湖北,出了潼關,經過半個月的跋涉,到達了武昌。進入湖北後,王輔臣歸湖廣總督李國英指揮,正當李國英準備將王輔臣的軍隊調到常德,以打破常德的僵局。李國英卻突然接到清廷的旨意,讓王輔臣緊急前往安徽,剿滅安徽的明軍。
盡管李國英萬分不願意,但是清廷的旨意他不敢違背,何況軍情緊急,湘鄂對峙的明清兩軍勢均力敵,讓王輔臣調往安徽,對于湘鄂的戰局影響不大,再說常德一帶多水,也不利于王輔臣的騎兵機動。
于是王輔臣還沒有渡過長江,便調頭向東,先是沿著長江東進,而後折向東北,走了六百多里,終于抵達了河南的新縣。
這個時候,王輔臣接到了河南巡撫張英的求救信,張英在信中將自己的境遇說了一遍,然後請他快些向商城進發,此時明軍也已抵達商城,請他迅速趕到,而後兩軍內外夾擊,消滅追擊的明軍。
王輔臣被調往安徽,讓他非常出乎意料,他的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原因其實很簡單,王輔臣乃是吳三桂的愛將,雖然清廷將兩人分開,但暗中兩人書信不斷,以一西一南相互呼應。吳三桂此時被困在昆明,手中的兵力損失大半,元氣大傷,地盤也只剩下昆明及貴陽附近幾個府縣,周圍都是敵對的義軍,朝不保夕。故此吳三桂派人聯系王輔臣,讓他南渡長江之後,消滅湖南的明軍,然後繼續南下,與他的軍隊會師于貴陽,奪回丟失的雲貴地盤。
可是現在王輔臣卻不得不東進安徽,清廷是主子,王輔臣也自知是奴才,無奈之下,只好率軍進入了河南,而後再向安徽進發。
接到張英的求救信後,王輔臣思索了一番,覺得張英信中所言的策略有可行之處,明軍未必知道自己已經進入河南,正好可以讓張英在商城吸引明軍前往攻擊,而後在兩敗俱傷之時,他再率軍對明軍發起突襲,以他騎兵的突擊力,想要打敗全是步卒的明軍,應該是易如反掌。
但是王輔臣不知道的是,他太過自信了,不要說他的萬余騎兵,就是穆里瑪的三萬滿蒙聯軍都被明軍消滅了,可是此時他還沒有收到穆里瑪戰敗的消息。
新城距離商城不遠,只有二百余里,當王輔臣由新城縣進入商城縣,突然下令全軍減緩行軍速度,走走停停,同時派出斥候騎快馬趕往商城附近尋找明軍的蹤跡。
商城縣不同于六安,此地多是平原,只有一些低矮的小山丘,非常適于騎兵作戰。劉體純在接到探馬的回報,得知王輔臣真的趕來了,又親自查看過此地的地形,覺得此地不是與王輔臣對陣的好地方,以己之短,攻敵所長,非善策也。
故此劉體純決定放棄商城內的張英,讓他多活幾天,下令全軍沿來路回撤。
一天以後,劉體純率部撤回安徽,在豫皖交界的金寨鎮遇到隨後而來的黑山及所部「第二軍團」。
兩個軍團會師後,劉體純、黑山等軍團的將領聚集到鎮子上的一個小茶館,眾人隨便吃了點差點,而後開始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黑山先問道︰「劉將軍,你說王輔臣到商城與張英會合後,會不會直接領軍東進,來找我們打仗?」
劉體純略微思索一下,而後說道︰「很有可能,張英賊心不死,王輔臣又是有名的悍將,他們不會空手而回的,肯定是要找我們來的。」
「听說王輔臣很能打,他的手下有一半是騎兵,騎的都是西北的駿馬,來去如風,是不是啊?」黑山又問道。
「呵呵,你黑伯爺,怎麼害怕了?前些時候,你不是還吹噓你們軍團多麼的厲害,把穆里瑪的滿蒙聯軍打的落花流水,現在怎麼變了腔調了?」劉體純如此說道。
其實劉體純對于「第一軍團」和「第二軍團」在揚州所立的戰功,非常羨慕,而且還有點嫉妒,所以才出言奚落黑山,誰讓黑山老是在他面前胡吹海侃了。
「嘿嘿」黑山尷尬地笑笑,也不生氣,這些日子與劉體純已經混熟了,兩人比較親密,黑山又隨性慣了,讓劉體純覺得黑山這個軍團長是條實在的漢子,值得交往,故此兩人說話的時候,並不忌諱太多。
這時,馬雲說道︰「王輔臣是比較能打,下官以前听說過此人,他被人叫做‘西路馬鷂子’,說的就是他的馬上功夫好,尤其是他的一萬騎兵,在他的教下,馬術高超,善于馬戰陣法,剛才黑伯爺所說沒錯。」
劉體純擺擺手,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為你們軍團長掩飾,王輔臣是能打,可我們也不是吃素的,你們能在揚州打敗穆里瑪,我就能在六安打敗王輔臣!」
話音剛落,馬雲急道︰「劉將軍,下官相信您定會打敗王輔臣,甚至活捉那只‘馬鷂子’,可是此時不能與彼時相比,在揚州的時候,我們仗著火器,無論是大炮還是火槍,威力巨大,清軍豈是我們的對手。可是‘第一軍團’北上的時候,帶走了全部的火槍手,大部分擲彈手,而且大炮運送不便,也沒有隨軍來安徽,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火器,恐怕要對付‘馬鷂子’,很吃力啊!」
對于「揚州之戰」,劉體純早有耳聞,尤其是對明軍的大炮、手榴彈、火槍等火器的威力更是羨慕的要命,已經數次上書永歷,請求撥給「第四軍團」大炮等火器,可是就不見上邊答應。于是劉體純心中頗有些不滿,以為自己是後娘養的,當年在永歷朝中就不受待見,害得自己領軍出走,現在他重回大明,「第一、第二」兩個軍團都有火器,可就他的軍團什麼也沒有,難道不是「後娘養的」嗎?
也許是看出劉體純的臉上有不滿之色,馬雲趕緊改口道︰「劉將軍,我們軍團現在也有多少火器,只有幾十個擲彈手,剩下一百多顆手榴彈,也幾次向朝廷奏報,請求調撥火器,可是此時江西的工場正搬往南京,不能制造火器彈藥了,一時供應不上,皇上也是沒有辦法啊!再說靳侯爺和方政委率軍北上,對上的可是北方清軍的主力,火器還是優先給他們,才能穩固住咱們的北方,再說咱們自己也能想想別的辦法,不是嗎?」
「對啊——難道咱們沒有火器,就不打仗了嗎?」黑山在旁邊也嚷嚷道。
劉體純老臉一紅,說道︰「是我著相了,那麼下邊咱們說說怎麼對付王輔臣?」
馬雲接話道︰「王輔臣的兵馬一半騎兵,一半步卒,沒有攜帶大炮等火器,張英剩下一萬多人馬,原來有點土炮,現在也沒了,他們如果合並一處,人馬將達到四萬余人,而我們兩個軍團加起來三萬人馬,比對方少一萬,還沒有騎兵,所以硬踫是不行的,還是得想一個完全之策,不讓對方發揮他們的騎兵長處才行!」
黑山和劉體純聞言,一起點頭。
劉體純說道︰「此地雖然是安徽境內,但是方圓都是平原,沒有高山,不如我們再退回六安,那里東西兩側都是高山,易守難攻,不利于騎兵機動,我們卻可以進可攻,退可守,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馬雲卻輕搖下頭,說道︰「六安城東西是山地,南北確實平原,王輔臣完全可以率軍截斷我們的後路,不如我們撤得干脆點,向東南撤退到巢湖。」
「啊?」劉體純和黑山一起驚訝地喊道。
「撤到巢湖,那合肥不也要放棄嗎?」劉體純忙問道。
馬雲點點頭,用茶水在桌子上點點劃劃,一邊說道︰「我們向東南撤到巢湖,巢湖那里多湖泊河流,不利于騎兵作戰,同時距離南京比較近,利于咱們隨時接受南京的增援。」
黑山和劉體純想了想,又是劉體純問道︰「要是咱們放棄了合肥,皇上不會追究咱們嗎?」
馬雲搖搖頭,說道︰「不會,陛下曾經說過︰‘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最終還是要看戰爭的勝敗’,我們牽著王輔臣的鼻子走,將他們引誘到巢湖,拖垮他們,再想辦法全殲其軍,而後收復安徽失地,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
這回黑山和劉體純又一起點頭,不過劉體純還是有點擔心,他說道︰「王輔臣不是傻瓜,他會上鉤嗎?」
馬雲笑道︰「王輔臣也許不會,但是張英卻會,我有辦法讓張英上鉤,到時候,張英被圍,王輔臣總不能見死不救?」
「哦?」黑山和劉體純一齊顯出了好奇之色,其中黑山急問道︰「快說說有什麼辦法?」
馬雲擺擺手,說道︰「兩位軍團長大人,我們可以這麼辦——」說著,三人的腦袋就聚攏到一起,馬雲開始小聲嘀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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