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何來諷刺之說?」祈深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一些,收回手輕輕搭在胸前,偏過頭繼續看著月下那花那蝶,似憂傷般微微嘆道︰「就算諷刺,也還輪不到諷刺你!」
凌月若有所思的看著祈深的側臉,臉上的冷漠漸漸退了下去。如果他真的這麼厭惡斐蝶的話,明知杞夭會引來這種蝶,他還會將杞夭作為他的象征嗎?他會這麼說,他會將杞夭作為象征還放在身邊,難道是……
「祈深……」凌月忍不住叫了一聲,卻逗笑了默然出神的祈深。
「你還真是大膽,竟然直呼本王的名字!你可知道……」
「本隊什麼都不知道!」沒好氣的打斷祈深,凌月翻了個白眼卻看到靠著窗欞的竟是一張床榻,榻上鋪著厚厚的軟墊,凌月移身便坐了上去並拉了個枕頭墊在背後,舒坦了才懶懶的哼道︰「祈馭我還照喊不誤呢,為什麼就不能叫你的名啊?切!」
看凌月那舒服的嘆息的樣子,祈深也下了窗欞坐上了床榻,只是一只胳膊猶搭在窗欞上拄著下巴看著她,笑道︰「名字叫也就罷了!連本王的床你也敢隨便躺,難道王兄的床也任你睡?」
「哎!你還別說……」凌月一听頓時來了精神,笑得那叫一個神氣囂張,「昨天我就在那張龍床上面睡的啊!那個王宮我最滿意的就是那張床了!」
「說謊!」祈深不急不緩的吐出兩個字,噎的凌月鼻子皺了起來。
「咳咳,我哪有說謊,只不過就是今兒早晨被他丟下床了而已!真是小氣的家伙!難道他有潔癖?」
「你想喂狼嗎?小月月!」祈深的眸光一閃,凌月額頭瞬間掛了一滴冷汗。
「呃,你說的是讓我喂狼,還是把我喂狼?」
「你認為呢?」
「呃,好吧!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听!你剛才什麼都沒听到,沒听到,阿彌陀佛,晚安,祈深!」
說著,凌月放平枕頭拉了床頭的一床被子來蓋上就打算睡在祈深的床上,祈深的眉頭終于蹙了起來,只見他將手半舉在空中,輕輕打了個響指,少頃,撲稜幾聲翅膀鼓動的聲音由遠而近,凌月警覺的拉開被子一探頭,一張白首尖喙的鳥頭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啊嗚……想到這是夜晚,凌月在聲音沖出喉嚨的一瞬間就捂住了嘴巴,可那凶禽卻不管她是不是在講道德樹新風,照著她的腦袋就是一陣亂啄!不能跟畜生一般見識的前提下,凌月頂著被子直到靠在祈深的身邊,那畜生才消停,于是凌月開始怨念十足的瞪著祈深看,祈深不以為意,就任她偎依在他身邊瞪他,只是拿了旁邊桌上的一個瓷盅,打開蓋子捏起里面切成長條的鮮肉就喂起那凶禽來。
手中忙活著,祈深似隨意般問道︰「听祈修叫你凌月,那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嗎?」
凌月盯著那凶禽呼嚕呼嚕的大口吞肉,咧了咧嘴有點惡心了一把,回道︰「是啊!怎麼了?」
「既然你說你不是景月伶,你說你叫凌月,那你到底是什麼人?又來自什麼地方?」
哎?凌月聞言一愣,祈深的問題不能說是突兀,反而對凌月現在尷尬的身份來說是個理所當然的問題,但祈深這一問凌月才發現,無論是堅決留下她的祈馭還是作為幫凶的祈修,他們竟然從沒有人關心過這個問題,反而是今天才算正式認識的祈深問了。
不知為何,凌月莫名有些感動,畢竟,在這個世界呆了一段時間了這還是第一個人關心真正的她,而不是把她當做失憶或不失憶的景月伶!驀然,凌月有種徹徹底底傾訴的**,她不知道她這麼做是否是在自掘墳墓,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為今天的沖動而後悔,但她今天今夜此刻,她想說。
「祈深,想不想听關于發生在另一個世界里一個名叫凌月的人的故事?」
听出了偎依過來的這個女子語氣中突然透出的依賴感情,祈深不動聲色的微微側了側身讓她半靠進他的懷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他並不是個喜歡人靠近的人,尤其是女人,除了他的佟姐姐,就連紅蓮他也不允許她如此接近他,只是現在……凌月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冰涼的孤單就像跟他體內某種相似的東西產生了共鳴一般,他明白那種世界那麼大可仿佛就他一個人般的孤寂,他更明白世界那麼大又仿佛他無處容身的恐懼,所以祈深淡淡的說道︰
「你說,本王听著!」
于是,凌月斷斷續續的說了她快樂的童年,她命中最大的那次創傷,馬桶君的出現,她的志向,她的求學生涯,她的四年軍校生活,她三年的警衛工作,以及她如何莫名的出現在這個世界,她的美夢,她的現實,她被破壞的死亡之旅……
最後,凌月好笑的問道︰「所以,你能想象嗎?明明前一刻我還在我家的馬桶上看書,只不過眨眨眼我竟然出現在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里!你又能相信嗎?明明還是同一個身體,前一刻死去後一刻里面就已經不再是那一個靈魂了!開始我以為我是在做夢,其實現在我仍然感覺不真實,我想死不僅僅是因為我變成了一個怪物,我只是在期待我死了或許我就能回去了,回到那個不大甚至不怎麼溫暖卻讓我安心的小窩……」
「那你又為何決定留了下來?」
月已偏西,祈深卻發現他了無睡意,凌月的聲音輕的宛如夢囈,她訴說的那個世界神奇而又強大,他第一次切實的感覺到那個預言的可怕,這個來自異界的女子或許真的可以輔助王兄實現他的夢想。
「呵!你真不知道嗎?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每天都在想些什麼算計些什麼,而又到底在掩飾些什麼還是在害怕什麼,每天都帶著那麼多面具不累嗎?祈馭是,你是,那個該死的景吟風也是!你跟祈馭一樣敏銳而狡猾,你們都拿祈修來威脅我,他威脅我讓我活下來,而你威脅我讓我乖乖當你的寵物!我已經不是我了,可你們還要來剝削我,真是……」
說著說著,凌月氣不過的用力捶了祈深一下,祈深沒有反抗,只是依然語氣平淡的問道︰「看來你對王兄和本王有很大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