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祈馭擰著眉伸手狠狠的抹掉凌月臉上的淚水,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是誰?」
「我是凌月,可是我也不允許你這樣對他!」凌月一字一頓的說道,含著淚的雙眸寒光閃閃,表明了她的認真。
「……」祈馭眯起眼與凌月對峙了片刻,突然冷冷的推開她哼道︰「那就隨你!」
說完便一甩衣袖轉身大步走回殿中。
凌月知道祈馭真的生氣了,可她卻不敢放松堅持,因為她知道祈馭的敏銳,她只要稍微動搖,祈馭便會徹底斬斷她想要保留的她與靳言的那一絲讓他不安的羈絆。
因為身為帝王,他們深知千里之堤毀于蟻穴的道理。
凌月也懂,她只是不忍!然而就是這一個不忍,她今晚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徹底崩潰了!
听著周圍侍衛們整隊離開的腳步聲,感受著他們如針般刺在她身上的視線,凌月無聲苦笑,默默的承受著孤立承受著仇視的壓力,她從里襯里撕下一塊布條,輕輕的綁在靳言的脖頸中……
「你真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麼?」
身後突然傳來三分熟悉的聲音,凌月扭過頭發現竟然是萬俟洛,他尚顯青澀的面容上滿是別扭的表情,讓凌月有些好笑,是被霍罡留下來探她口風的麼?
「你覺得呢?」凌月反問了一句,便扶起靳言想要把他背起來,肩上一輕,萬俟洛伸手將人接了過去背在了背上。
「你這算是相信我了嗎?」凌月也沒矯情的拒絕,反而坦然的順著回廊走去。
「我們相信的是王上!」萬俟洛一邊跟上,一邊哼道。
凌月扭頭看了看他,微弱的光下,他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在那張青澀的臉上顯得三分可笑,卻七分令凌月動容。發自心底的忠誠,在她曾經所處的那個一切講究明碼標價的現世中,已經是瀕臨滅絕的高尚品質了!這個孩子心直口快而且易沖動,但並不愚笨且身手很好,好好教一番,假以時日絕對會成為祈馭的左膀右手!
「你的身手好像不錯!」
「你這是在侮辱我嗎?」
「我想這應該是很直白的贊賞!」凌月表示無辜的攤手,話說這古代人的思維回路果然和現代人不一樣啊!
「那就僅僅只是不錯?」萬俟洛惱火的瞪了凌月一眼,然後無不傲慢的仰首道︰「在這華武國,能勝我的唯有祈統領一人而已!」
這小孩子的好面子心性真是……凌月暗地里翻了個白眼,而這所謂的華武國估計沒把隱藏實力的祈馭以及那些影子侍衛算進去吧!名號啥的,從來都是唬人的!當然,她的長期飯票實至名歸就是了!
「那怪不得你這樣都拜少將職位,統領黑屬禁軍右衛了!」
「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除了武功沒一點可取之處嗎?」萬俟洛聞言瞬間變鞭炮, 里啪啦的就想跳腳。
這孩子,怎麼老喜歡鑽牛角尖!凌月不再理他的叫嚷,徑自出了城門來到北面群山的一座山下空地上,便讓萬俟洛放下靳言,並交代她接下來需要什麼,讓他幫忙去辦。
「你要燒了他?」萬俟洛似乎不敢相信凌月在說什麼。
「火葬很方便也很干淨不是嗎?赤條條來去無牽掛!而土葬……什麼入土為安?全都是鬼話!在地底下遭受萬蟲啃食然後腐爛,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多滲人啊!還不如一把燒了省心!」凌月一番前衛話語直接讓萬俟洛傻了,可凌月尚覺得意猶未盡,咂了咂唇接著說道︰「我倒是听說過藏族人喜歡天葬,可若等我把他寄回去,估計就發臭生……」
「好了!你不要說了!我馬上去辦!馬上!!」萬俟洛轉頭干嘔了一聲,迅速拔腿就要走,凌月又涼涼的開腔了。
「點堆火再走!」她凌大隊長可是怕黑專業戶!
等萬俟洛走遠了,凌月才收斂了臉上的所有表情盤腿坐在靳言的身邊,開始給他整理遺容,月兌掉那一身華武軍士的輕甲,摘掉他的頭盔,盡量擦淨他臉上和脖頸中的血……
清月當空,秋風蕭瑟,草原的冬天總是來得那麼早,不過才**月,草原上已經漸呈一幅衰敗的光景。山中還好一些,尚有一些昆蟲伏在灌木中草窩下,暢快的演奏生命最後的歌曲!也讓凌月不覺得這夜寂靜的可怕!
收殮這種工作凌月其實並不是第一次做。軍校畢業試煉,他們全班十三個人與另外一所軍校的畢業生共同參加了一次實戰任務。那次任務深入毒梟的密林賊窩,他們完成的艱難,幾乎個個重傷,還有一人喪命!那是另一軍校中僅有的兩名女子之一,為掩護另一個女孩而被槍擊中頭部,雖沒有承受太大痛苦臨終的表情卻定格在那雙眸圓睜的恐懼之下。
熱帶的環境根本無法讓他們把那女孩的尸體及時運回去,他們本想就地安葬她,可幸存的那個女孩卻說不能土葬要火葬,因為死者家中世代信佛,從宋代開始便實行火葬。在尊重死者的情況下,凌月與幸存的女孩擔任了收殮師的角色,雖然她當時表現的很鎮靜沒有露一絲的膽怯與退縮,可那件事卻足足讓她做了兩個月的噩夢,因為死去女孩的臉讓她再次想起了她父母死時的情景。
但因此,她知道了沒有現代設備的情況下,古代人的火葬方法。
收拾好了靳言,萬俟洛還沒回來,凌月便看著月下靳言那張陌生而又熟悉的清朗俊彥,自言自語的輕輕笑道︰「我想我這麼做,你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沒有了身體的束縛,你的靈魂應該很快就能尋到你愛的那個人吧!」
「呵呵,都說愛是自私的!現在沒有那只花孔雀礙事,這次一定要成功把她拐進你家知道嗎?也不枉我頂著壓力沒讓你暴尸荒野喂狼!」
「我曾听說前世的情緣全系在那三千青絲上,因此即便人去魂歸,唯青絲不腐!今生未盡之緣,我給你們締結一根來世的紅線可好?這樣,就算喝了孟婆湯過了忘川,你依然會記得她,然後……找到她!听她親口再叫你一聲……言哥哥……」
說罷,凌月抽出腰間的佩劍就將兩鬢的長發齊肩割斷,然後系成一股細心的放在了靳言的手中握好。
當她做完這一切再去看他的面容,平靜,安詳,再沒一絲的留戀和不舍,凌月的眼眶禁不住的又是一熱,明明沒有感覺的身體,可她卻覺得她的淚很燙,燙的她止不住的淚水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