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里，只有幾顆星星零落地掛在上面，偶爾調皮地眨一下眼楮。
天地一片空曠，舉目望去，遠處的高山，附近的樹木，一片雪白。
唐玉兒怔怔地站在那里，有寒風從臉上吹過，卷起她身上的黑色披風，揚起又落下。
她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寬廣無垠的雪白天地里，幾個哥哥和她一起策馬奔馳，灑落一地響亮笑聲的情景。
突然一聲尖利的口哨聲，在她耳畔響起。緊接著，從遠處的山谷里，一個巨大的黑影，朝這里飛奔而來。
快到近前時，唐玉兒感覺眼楮有一剎那的濕潤。她張開雙臂，不由自主地奔向眼前這匹輕呼熱汽，打著響鼻，眉眼間有一片白色三角形印記的棗紅色駿馬。
「歡愛！」
在她的手即將觸上它的頸項時，不妨，顧敬亭的身子迅速擋在了她的前面。
「玉兒，小心點，它不是歡愛，性子烈！」
在接觸到唐玉兒疑惑的眼神時，他訕訕地笑了起來，抬手不好意思地爬梳著黑亮的頭發。
「我一周前才找到的，它還不太馴服。你還是小心點的好！」
唐玉兒臉上瞬間爬上一抹難掩的失落，她毫不猶豫地收回了手，垂放在身體兩側，然後輕嘆了一口氣出來。
即使再相像，它終究不是她的歡愛。
見她臉上一抹難掩的失望之情，顧敬亭黑眸里一陣黯然，他緊抿了下唇角，伸手拉過韁繩，然後躍上馬背，微傾子，伸出一只手遞到唐玉兒的面前，眼楮明亮地落在她的臉上。
「來，抓住我的手！」
唐玉兒看著他伸著自己面前的大掌，雖然心中對他刻意討好于自己的舉動，有一小抹的感動，但是一想到眼前的駿馬，終究不是自己的歡愛。
她便黯然地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不想再多看它一眼。
不妨，她腰間一緊，緊接著，她的身子便被騰空窩進一具溫熱的懷里。耳畔傳來一句「坐好了」，黑紅色的駿馬，馱著她和顧敬亭，便朝遠處那座高山急馳而去。
黑紅色的駿馬在一間搭建在半山腰上的簡陋木屋前停下，顧敬亭跳下馬背，然後伸手到唐玉兒的面前。
借助他手的支撐，唐玉兒一躍跳下馬背，目光落寞地看著黑色夜空下，一望無際的雪白。
只覺天地間僅她一人，無數的落寞情緒，突然間朝她鋪天蓋地地襲來，壓得她心口那里，一片沉甸甸地。
然而，一會兒，她听到身後不遠處發出一聲聲「嗖」的聲音，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然飛上了天空。
她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無論是什麼聲音，似乎都不能讓她產生半分的興趣。
直到右肩上一沉，顧敬亭溫潤的聲音響在她的耳畔。
「玉兒，快看天上！」
此時，一陣「 啪啪」的震耳聲音，已在空中接連響起，她被動地把目光投向空中。
只見，原本漆黑的夜空，突然之間，有無數的團花競相綻放，一簇又一簇，一環又一環，此起彼伏，剎那明亮了半個天際。
唐玉兒站在那里，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漆黑夜空中，突然明亮了半個天際的璀璨，足足持續了一個時辰那麼久。
直到最後一朵絢麗升空，明亮綻放，然後隕落。
她這才把目光投向正在距她兩丈開外忙碌的一個身影，眼楮里有一抹溫熱的東西，極欲破眶而出。
她從不曾想到，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爹娘之外，還有一個人，可以為了討她歡喜，願意默默地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包括為她尋來一匹與歡愛極為相像的黑紅色駿馬，包括冒險潛入森田府上，救她月兌離險境，包括在這片山野，為她一人燃放煙火。
感覺到顧敬亭走近，然後與她比肩站在那里，遙望著遠方的一片夜空。
一陣靜默後，唐玉兒輕吸了吸鼻子，然後幽幽開口。
「顧敬亭，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說，是在謝師宴上，對她一見鐘情，那麼，應該與她的美貌無關。
顧敬亭濃墨般的眸子里，有兩簇明亮的火焰在跳躍著，他咧了咧唇角，目光幽邃地看著遠方的夜空中瓖嵌著的幾顆小星星，低沉的聲音，仿佛白玉盞里的一杯香醇白酒。
「我愛你，玉兒！」
唐玉兒輕「嗤」了一聲，目光斜睨了他一眼。
「顧敬亭，你以為你說謝師宴上，對我一見鐘情，我就會相信你愛我嗎？要知道，在城隍廟會上，我和你，才是第一次相見。」
顧敬亭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唐玉兒。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玉兒，我確實是在謝師宴那一天，對你一見鐘情的。」
唐玉兒不太確定地微皺了皺鼻子，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說笑。
「可是，那天的謝師宴上，我對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不只是他，包括那天所有到席的青年才俊，她壓根記不起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樣貌。
顧敬亭臉上漾上一抹笑意，他就知道，她的答案是如此，他
耐心地提醒她。
「你記不記得，在那天臨散席前，有一個人說肚子疼，然後借口去了茅房。」
唐玉兒緊蹙著眉頭，慢慢回憶起那天的情景，印象中，確實是有一個人說肚子疼，父親還問他，要不要請大夫幫他看一下。
她瞪大眼楮，不相信地看著他。
「那個人是你？」
顧敬亭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
「對，就是我！」
「可是，那天的謝師宴，明明是被我攪黃了啊！」
沒有一個青年才俊，對她那張足夠和鐘馗相媲美的麻子臉，露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興趣。
她還記得，那些青年才俊，在爹爹說出感謝他們來參加她的謝師宴時，明顯都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甚至還有人夸張地掏出錦帕沾了沾額頭直冒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