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半天,卻是這麼一句回答,唐玉兒心頭有小小失望,為那預期中的激烈場面沒有發生。
她粉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田中由紀緩慢離開的身影,像是突然被抽離了所有靈魂一般,沒有一點生氣。
她心頭剎那劃過一抹不忍,為這個一直在她面前,斯文有禮,總是動不動會臉紅的可愛日本男人。
她突然開口,臉上揚起一抹清淺的笑容。
「田中校長,請你等一下!」
聞言,田中由紀身形頓了一下,一動不動站在那里,卻不敢轉過身來,看向他渴望中的那抹縴影。
他屏了屏心神,強迫自己開口,語氣仿若公式一樣。
「唐玉兒同學,有什麼事,你就請直說吧?」
突然之間,他害怕面對那一張一直明媚若朝陽初升的容顏。
見前面身影已經停頓下來,唐玉兒小跑著奔到他的面前,粉唇微揚,黑眸里,一片明亮。
「田中校長,晚上七點半,我們學校大禮堂見!」
說完,不等田中由紀有所回答,她便抱著書本,小跑著朝自己的教室方向奔去,兩條可愛的發辮,在空中,揚起一抹美麗的弧度。
田中由紀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他微蹙著眉頭,艱難地思索著唐玉兒話中的意思。
她說,晚上七點半,我們學校大禮堂見。
他剛剛還慘白著的一張臉上,瞬間,像春回大地一般,煥發出萬般光芒,然後聲音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低喃。
她答應做他今天晚上的舞伴了,真好。
田中由紀興奮地沿著走廊跑了起來,只是沒跑幾步,便又頓住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急忙轉過身,目光急急地投去樓梯口那里。
然而,那里,此時只一彎上紅下藍的樓梯靜靜地立在那里,無聲,安然。
這時,清脆高昂的的鈴聲再次響起,校園里剎那一片安靜。
他低垂著眉眼,然後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抹異常溫柔的笑容,一步一步沿著走廊,往後退去,目光卻不舍地繼續留戀在拐角處的那抹樓梯上。
突然,身後一堅硬若石的東西狠狠地硌了他的腿彎一下,田中由紀暗叫一聲「不好」,整個身子便像一只折翼的大鵬般,後仰著往後徑直倒去。
他本能地伸出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努力想要抓扶住周圍的任一附附物,這樣,至少不會摔得四腳朝天般地難看。
眼看著,他的身體已經失去所有平衡地朝後面地上直直跌去,他揮舞在空中的一只手上,突然多了一只溫熱的大掌。然後,用力拉了他一把,讓他本能地借力站穩了身體。
「田中校長,走路時,一個人的心通常是不能二用的!」
一道響亮卻帶著稍稍促狹的男人聲音,在他身後,頃刻響起。
田中由紀當听明白他話里的弦外之音時,臉上剎那一片血紅。他緩慢地轉過身,然後朝他的救命恩人深深一躬。
「田中感謝,先生剛剛的出手相救之恩!」
他低垂著眉眼,目光有些困窘地看去地上,不敢直視那雙略帶著一抹促狹的黑眸。
男人搖了搖頭,然後低笑出聲。一雙黑眸里,有明亮水澤,恣意流動。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听他這麼一說,田中由紀不由抬起臉來,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張笑起來非常英俊,年齡卻和他差不多的年輕面孔。
濃眉,星目,挺鼻梁,薄唇,國字臉,膚色白皙,一身藏青色的毛呢西裝襯托得他偉岸的身姿更加挺拔的英俊男人。
直覺地,他感覺眼前這個男人,絕非池中之物。
也許是他眼鏡後面的眼楮,給他一種太過明亮,坦蕩的緣故。
也許是感覺田中由紀的目光,滯留在自己身上太久了,顧敬亭突然笑著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
「本人顧敬亭,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商學院,田中校長,不知道通過您的審核了沒有?」
「你是我們學校新聘請的英文任課老師,顧敬亭?」
田中由紀臉上難掩一抹詫異,有些遲疑地伸出手握住他已經伸到自己面前的白皙大掌,目光毫不掩飾地再次上下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記得,他的應聘簡歷上是這麼寫的︰身高不足六尺,相貌奇丑無比。
「可是,你本人和簡歷上所說的,是不是也太那個……那個了?」
田中由紀伸出雙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終是感覺不好意思說出天壤之別四個字,他怕很傷對面男人的自尊。
顧敬亭咧唇輕笑著,雪白的牙齒,在陽光下,泛起一片明亮的光澤。
「田中校長,實在不好意思,那個簡歷只是舍妹一時信手涂鴉之作。她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想證明,靜安學校招聘老師,是因才而用,並非因人而異!」
田中由紀「哦」了一聲,臉上有剎那的了悟。很快地,他臉上便掛上一抹笑容,然後落落大方地伸出一只手到顧敬亭面前。
「好,我本人謹代表靜安學校全體師生,歡迎您的到來,您隨時可以開始上課!」
顧敬亭笑著握住了他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溫厚大掌,身子微向前傾,眼楮里帶著一抹遲疑。
「謝謝。不過,田中校長,本人有一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把我的任課時間,延遲到元宵節過後,再開始?」
田中由紀一怔,臉上表情有些微地僵硬。
「顧先生,為什麼不能明天開始?」
要知道,他等這個英文老師已經太久了。許多從國外回來的留學生,都不太願意到這個是他一個日本人做校長的學校任教。
顧敬亭目光幽邃地看向遠方,薄唇微啟,有點難為情的模樣。
「田中校長,是這樣的。家父最近抱恙住院,現在又臨近年關,家中許多事務都需要人手幫忙,所以,我暫時只能留在家里,幫家父打理生意上的事。」
見他這麼說,田中由紀也不好再行勉強。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留你上課,請代我問候顧伯父,祝他老人家早日康復。」
然而,臉上劃不開的一抹遲疑,終是泄露了他太多的心思。
顧敬亭知道他的擔心,伸手笑著輕拍在他的肩膀上,眼楮炯炯地看著他。
「放心吧,田中校長,元宵節後,我一定準時來學校報道,決不食言!」
听他這麼說,田中由紀臉上的擔心,這才緩緩隱去,他突然張開一只大掌伸到顧敬亭面前。
「好!一言為定!」
顧敬亭會意,剎那兩只大掌在空中輕拍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回音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