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敬亭回頭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並沒有馬上回答于她,反而專注地看著前方的路況。
車廂里,一片死寂,唯他們二人的呼吸聲,清晰地此起彼伏。
唐玉兒感覺臉上炙熱得似要冒出火焰出來,如果此時車廂里突然現出一條裂縫出來,她一定會選擇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去,把自己徹頭徹尾地藏起來。
這樣,至少不會像現在這般,狠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干嘛問出那麼一句暖昧到沒有任何退路的話。
她的一只手甚至都已經偷偷地模上了一邊的車把手,她在猶豫,要不要,現在就打開車門,然後就地滾出車廂?
突然之間,她有些羨慕起顧敬亭的厚臉皮來,如果她也能和他那般厚臉皮,該多好。
這樣,她起碼就不會像現在坐針氈般,渾身難受得不是滋味。
她甚至感覺,周圍的空氣,突然間也變得開始稀薄起來,仿佛每呼吸一次,都離死神又近了一步。
在唐玉兒感覺自己快要被周圍的空氣凌遲至死時,顧敬亭突然伸出一只大掌,抄起她放在膝蓋上的一只手,緊緊地握在了掌心。
他渾身上下張顯出的那抹狠戾之氣,像惡魔伸出的一只巨掌,似要把嬌小的她,頃刻,撕裂成碎片。
她甚至有些擔心,他下一刻,會不會把她的那只手掌直接選擇捏碎?
她感覺自己突然之間,竟有些莫名地心虛了起來,甚至害怕面對顧敬亭那雙似能穿透人心的黑眸。
顧敬亭薄唇緊抿著,他努力平整著自己的呼吸,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伸手抓過一旁那個一直低垂著的小頭顱,朝自己胸口狠狠地撞上去,一下,一下,直到把她徹底撞清醒過來為止。
他黑眸一暗,渾身上下透著一抹深及肺腑的無力感。
原來,他在唐玉兒耳邊一遍遍發至肺腑的繾綣愛語,現在看來,不過是投進一面湖泊里的碎小石粒,僅能旋開一點點的細小漣漪,頃刻,湖面便又回復平靜,仿佛剛剛那一幕,從未發生過一般。
他突然有些氣餒,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讓唐玉兒能夠明白,他愛她的一顆拳拳赤子之心?
是不是,他當真要拿刀剖開,捧至她的面前,她才會相信,他對她的愛,已經濃烈到蒼天可鑒的地步,甚至早已滲進他的骨血,與他的呼吸化為一體?
他心煩意亂地閉了下眼,他感覺,指揮一場大戰役,甚至是端掉一個共*軍佔據的要塞,更或者突破一個頑固激進分子的心防,似乎都要比這件事情容易得太多。
可是,他更明白,唐玉兒並不是一個尋常女子,有些事情,他是急不得的!
太急了,反而適得其反!
他努力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些,聲音也盡量放柔。
「玉兒,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喜歡的女人,甚至喜歡得勝過我的生命。我知道,也許這樣的話,在說出來的一剎那,便已經顯得有多蒼白和無足輕重。但沒關系,我會用時間向你證明,我顧敬亭到底有多愛你。」
他頓了一下,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唇角。
「你還記得我在小木屋說過的話嗎?」
唐玉兒怔了一下,只是下意識地追問道。
「什麼話?」
「不管怎樣,我拿了你的,你收了我的,從此,你便是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妻,我便是你一生一世都形影相隨的夫!」
唐玉兒只覺眼前一片白茫茫大地,有金色的陽光熱烈地普照在上面。耳朵邊,只顧敬亭低沉醇厚的聲音,在一遍遍響起。
「在謝師宴那天起,我便無法自撥地喜歡上了你!」
「因為喜歡,才會想輕薄!」
「只有對你,我才會想著輕薄,才會想著耍流氓,才會想著拆解入月復。但玉兒,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才會擁有被我想這樣做的資格。」
「不管怎樣,我拿了你的,你收了我的,從此,你便是我一生一世不離不棄的妻,我便是你一生一世都形影相隨的夫!」
原來,在很久之前,他便已經把愛的誓言,在她耳邊,說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她一直是當戲言听了,卻從沒想著當真過。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月兌口而出。
「對不起,顧敬亭!」
話一出口,她感覺自己突然變得輕松起來,雖然連她自己也弄不清,為什麼想要對顧敬亭說對不起。
也許為她不該置疑他對自己的一腔愛慕之情,也許是對他剛剛話中隱藏的傷感,也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對他說「對不起」。
只覺得,她應該這麼做,所以,也就由著自己的心這樣做了。
顧敬亭突然松開了對她手的嵌制,只是抬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玉兒,你和我之間,最不需要的,便是道歉二字。」
于他,「對不起」三個字說出口,往往是怕他如洪水般泛濫的愛意,一時間嚇壞了她。
于她,「對不起」三個字說出來,可能醞藏著多種意思。
也許是說,她對他的愛意說抱歉,也許是說她暫時還不能接
受他的心意,總之,諸多的可能,均指向讓他意志忐忑的方向。
他倒寧願,此時的唐玉兒,高舉起兩只拳頭,一下一下,狠狠地捶打在自己身上。
這樣,至少還能說明,她心里一直有懂,有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唐玉兒輕抿著唇角,腦袋斜靠在身後冰涼的玻璃窗上,隨著車子的行駛,一下,又一下地磕踫在窗玻璃上。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告訴顧敬亭,其實她一直不反感他曾經說過的那些話,甚至還有小小的歡喜,在心底里,一直膨脹著。
就像剛剛,他爬上窗台,約她出來,她其實對他的邀請及強勢,也是滿心歡喜地。
要不然,依她的性格,不願意做的事情,即使強勢如他,強烈如森田浩二,也是奈何不了她半分的。
或許在木屋里,她選擇獻身于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扉,便已經向他一個人悄悄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