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敬亭微微一笑,然後緩緩開口道。
「你速度可以,但力道不足,另外,你太善良了!」
這樣,下手時,總是不忍心出手太重,或者不願意直接出死招。
而且,偷襲成功者,需要永遠抱定一種信念,一種隨時置人于死地的信念,並且決不存任何僥幸之心,還想著實施第二次偷襲。
唐玉兒皺了皺眉,不解地看著他。
「偷襲成不成功,這怎麼還和我善良不善良有關系?」
她不明白,她之所以不成功,最主要原因當是技不如人的問題。就像他說的那樣,力道不足,速度也僅是在可以的水平。
顧敬亭伸手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笑了起來。
「這你就有所不懂了!太善良的人,在出手時,往往把力度都用得有所保留,簡單地說,就是一開始便沒有抱定,一定要置人于死地的想法。」
唐玉兒撇了撇嘴,小聲咕噥著。
「人家和我沒仇沒怨的,我干嘛要想著一開始便要置人于死地!」
「玉兒,你想想,大凡翻牆入戶者,撬門進室者,有哪一個,是抱著良善之心而來的?」
唐玉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很快便發出了不贊同之聲。
「但也有例外的,譬如你,每次進來我臥室,不要告訴我,你是沒有一次懷著良善之心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保留著清白之身,並且還毫發無損。
聞言,顧敬亭啼笑皆非地看著她。
他緊抿了下唇角,唐玉兒的這種心思,他絕不允許,她一直僥幸地抱持著。
要知道,有這一種心思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因此而受到最大的傷害,甚至有可能還會因此而丟提性命。
「玉兒,你要知道,我屬于例外。」
他頓了一下,然後伸手緊抓在她的雙臂上,眼楮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而你更要明白,其他人如果這樣做,隨時都有可能置你于危險境地,甚至要為此丟掉性命,也不是沒有可能!」
唐玉兒眨了眨眼楮,伸手不太自然地模上了自己的耳垂,小聲咕噥著。
「我感覺,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些!」
顧敬亭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愛憐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但你不要忘了,一千人中只一個壞人,便會讓其他無數人,跟著很受傷。所以,無論何時何地,這種僥幸的心理,你都不可以抱持。」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道。
「從今往後,我也向你保證,一不再翻窗而入,二不再撬門進來。」
唐玉兒朝他眨了眨眼楮,一臉笑嘻嘻地看著他。
「那以後,我天天給你留門,好不好?」
這樣,他就不用翻窗,也不用撬門了。
顧敬亭臉色一沉,黑暗中,隱約可見有兩簇火焰,在他眸中跳躍著。
「絕對不可以!以後每天晚上,你必須給我把門窗鎖得好好滴,像今天晚上這種忘記關窗戶的行為,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出現!」
唐玉兒鼓著腮幫子,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她知道,顧敬亭真生氣了,而且還是很生氣的那一種。
「好了,人家知道了!」
顧敬亭這才伸手擁她入懷,朝床榻前走去。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
不是,他不想化身為,馬上撲向她,然後把她拆解入月復。
要知道,他擁著她同床共枕的日子,他一直忍得很艱辛。甚至為了怕自己一不小心,讓***凌架于理智之上,幾乎每一個與她同床共枕的日子里,他都有洗冷水澡的習慣。
只是,眼下的她,不僅失憶,而且她一直在乎的兩個親人,一個關在牢里,生命堪憂,一個在外潛逃,下落不明。
雖然現在的她,對自己的心思,當真是一片明月可鑒。
可是,他卻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把她佔為已有。
他不想,當她有一天清醒過來時,面對他所做的這一切,有多不情願,甚至會記恨于他。
他希望,即使他不能堅持到蔣總統一統天下那一天,風風光光地娶她為妻,至少,他會堅持到,她在清醒的情況下,心甘情願地和他靈肉合一。
合衣躺在床上,顧敬亭伸手擁唐玉兒入懷,黑暗中,他的眼楮,一閃一閃地。
「玉兒,等忙過這段時間,我便帶你好好到四處游山玩水一番。」
雙手環著他的腰,趴在他懷里的唐玉兒,聞言,嘴唇輕輕開合了一下。
「好!」
一陣睡意襲來,空氣里,很快便傳出她細微的鼾聲。
然而,顧敬亭卻了無睡意。甚至他的大腦,此時,也變得格外清醒。
剛剛夢中那一幕,至今還讓他心有余悸。
他微蹙了蹙眉頭,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清晰地橫亙在他的腦海里。
難道森田浩二的真正目標,在于唐玉兒?
但很快地,他便搖了搖頭。
之前他收到的線報,包括聖誕夜他從森田府上擄走唐玉兒,和除夕夜舞
會上的所見所聞,他哪里會不知道,森田浩二對唐玉兒的那一副司馬昭心思。
可是,窈窕淑女,君子愛逑,這本是一種很正常的行為。
他不能因為森田浩二對唐玉兒有好感,甚至有那種據為已有的思想,便認定他秘密潛入上海灘的目的,和唐玉兒掛上鉤。
要知道,森田浩二初來上海灘時,唐玉兒還正待在蓉城,安心地做她的千金小姐。
傍晚,位于虹口區的森田浩二府邸。
燈光明亮的二樓書房里,森田浩二背負著雙手,在室內,來回踱著步子。
一名日本浪人恭敬地站在他的書桌前,垂首而立。
一會兒,森田浩二頓下腳步,伸手取過一張照片,遞到他面前,目光銳利地看著他。
「你是說,有人在杭州師範學校,看到一個女學生,和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子,長得很相像?」
日本浪人雙腳並攏在地面上,朝他恭敬地垂首,目光看去地上。
「是,少爺!」
森田浩二抬手輕搓在下巴上,一臉若有所思地樣子。
「知道這件事的,一共有幾個人?」
「只惠子小姐和我兩個人!」
森田浩二微擰了下眉頭,看著他。
「是在南京報社作記者的那個惠子嗎?」
「是,少爺!我們這一次去杭州師範學校,是以南京政府教育部要做一篇有關中國大學教育報道的名義去的。」
森田浩二點了點頭,眉眼間帶著一抹驚喜。
「如此甚好,你現在馬上去找一個可靠的當地人,密切關注她的一切活動,有什麼情況,立即匯報給我!」
「是!」
森田浩二兩只腳交叉疊放在書桌上,他伸手輕輕撫模過照片中那人的眉眼,臉上浮現出一抹不可多見的溫柔笑容。
只見,照片中的女孩子,穿著一身淺色的斜襟裙衫,用同色的絲帶扎著兩個發瓣,垂在胸前。
她背光而立,陽光在她的周圍形成了一個溫柔的光圈。
她精致的五官微微仰起,臉上漾著一抹肆意的笑容,瞬間,明媚了整張照片。
這是三年前他偷偷跑去東北會見土肥原將軍,在一次很偶然的情況下,在蓉城的一家照相館里,無意中看到並偷偷拿走的。
第一眼,他便喜歡上了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子。
後來,他有跟蹤來照相館取照片的一個男人,才知道照片中的這個女孩子叫唐玉兒,是蓉城督軍唐烈唯一的掌上明珠。
只是,那個時候,坊間關于唐玉兒的容貌,向來是以無比丑陋形容。
再後來,他從別人的口中知道,蓉城督軍唐烈為她舉辦的謝師宴上,唐玉兒的丑陋及庸俗,一鳴驚人,從那以後,在蓉城,她的丑陋與膚淺,婦孺皆知。
而他一直未曾有幸見過她的真面目,並為此深深遺憾著,這麼一張絕美的容顏,他竟然一直無緣得以相見。
直到在林勝天與花月容的婚禮上,他第一次驚艷地看到她。
然後從花月容口中得知,她叫唐玉兒,來自蓉城,父親是蓉城的督軍。
那一刻,他感到特別歡喜。平生第一次為自己之前謀劃的事情,感到自豪,並驕傲于自己的先見之明。
只是,令森田浩二沒有想到的是,他最好的朋友田中由紀,也會喜歡上唐玉兒,甚至還為了她,放棄了他多年來一貫堅持的原則,並第一次打通了領事館一直有為他保留,而他將近四年卻從未打進過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