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兒寫完後,伸手遞于顧敬亭面前,然後回到坐位上坐下,眼巴巴地看著他,期待他真的能從中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顧敬亭仔細看著她羅列出的一些名單,大部分是一些局長主任科長的夫人太太。
他抿了下唇,然後抬頭看向唐玉兒,微微一笑。懶
「這些先放我這兒,回頭,我讓人調查一下她們,有結果了,馬上告訴你。」
說完,他站起身來,走去唐玉兒面前,俯子,蹲在她面前,伸手握上她的一只手。
「玉兒,有件事情,我想,我應該知會你一下。」
唐玉兒看他一臉很凝重的表情,心口不由一緊,眉頭也跟著緊蹙起來。
「嗯!你說吧!」
「你要先答應我,听完後,一定要告訴我,你真實的想法,好不好?」
「真實的想法?」唐玉兒迷惑了,心髒不覺漏跳了一拍。
但很快,她便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她想,如果事情不是到了很嚴重或者對她不得不說的地步,顧敬亭應當不會選擇告訴她的。
顧敬亭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她臉上的表情,緩緩開口道。
「玉兒,你很有可能卷入到了日本人的一個陰謀中去。」
唐玉兒呼吸一滯,不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瞪大眼楮,很吃驚地看著他。蟲
「你說什麼?日本人的陰謀?」
她很快便笑了起來,朝顧敬亭果斷地搖了搖頭。
「顧敬亭,你開玩笑吧?這怎麼可能?要知道,我和日本人幾乎沒有來往!」
非要說有什麼來往,也就年前和森田浩二有在一起吃過幾次飯,跳過幾次舞。可是,那也是在林府,並有很多人在場的時候。
再者,就是田中由紀,他是靜安學校的校長,而她是大二英文班的學生,他對她有好感。
顧敬亭再次緊抿下唇角,緊握了下她的手。
「玉兒,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唐玉兒怔了一下,目光遲疑了一下,然後落在他的臉上,後者的表情很正經,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嚴肅。
她搖了搖頭。
「不像!」
嚴格來說,除了她生病那會兒,她還是第一次有看到,他是這般正經嚴肅的表情。
但很快,她又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向顧敬亭。
「可是,顧敬亭,我怎麼會和日本人的陰謀掛上鉤呢?」
這一點,是她怎麼也想不通的地方。
陰謀,在她看來,向來是擅長權術的男人之間,才會玩弄並存在的東西。
顧敬亭緊抿了下唇角,思忖了一下,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玉兒,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不要太過問這件事情。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一是涉及到他工作上的一些秘密,二是他告訴她的本意,是讓她心里對此有所防範,但並不想讓她為此太過擔心。
看著顧敬亭一臉懇求的目光,唐玉兒怔了一下,許久,才點了點頭。
「好!」
她知道,顧敬亭私下里有在為南京政府辦事。
也知道,有些事情有涉及到他工作上的一些機密,即使他們現在當屬熱戀中的男女朋友,也是不能告訴的。
這是工作紀律。
就像她的父親,公務上的事情,母親冷杏是從來不過問的。
一是,她不能幫父親解決。
二是,男人們通常厭惡女人,干涉他們的政事。
對唐玉兒這麼爽快地答應他的請求,顧敬亭很吃驚,怔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好!好!好!」
他臉上是難掩的一片歡喜之情,之前他一直在要不要告訴唐玉兒這件事情上,糾結了好久,怕唐玉兒如果非要他告訴她實情,他該怎麼辦?
唐玉兒這般爽快地答應,當真是太過出乎于他的預料。
從這一點上,顧敬亭更加堅定,他沒有愛錯人。
舊歷六月的天氣,空氣里平白多添了一份燥熱。
不到八點鐘,金燦燦的太陽,便普照在大地上,明晃晃地,一片亮白色。
南京路上海市法院門口,一大早便圍了很多人們,包括一些腰側挎著米長武士刀的日本浪人。
今天原本是川田雄多出庭指證凶手的日子,但他的突然被殺,讓法院在此之前,不得不做出一個決定,對他的生前請求予以撤訴。
只是,就在三天前,法院方面突然接到了川田芥的電話,他要求庭審必須繼續,到時候,他會帶兩個重要證人出來,幫他指證出殺害他兒子的凶手。
日本領事館方面,也表達了他們的這一個強烈意願︰對他們國人的性命,在上海灘遭受到了這般嚴重的威脅,要求中國政府方面,必須給出一個滿意答復,才可。
面對幾方面的壓力,法院方面,不得不重新開庭,審理繞梁閣林慕凡和川田雄多遇襲擊一案。
只是,臨開庭之前,又被法院追加上了一條,還有川田雄多遇害一案。
令所有人跌破眼鏡的是,川田芥帶來的兩個證人,一個是喬橫天的貼身心月復之一吳阿鏢,另一個竟然是花月容。
吳阿鏢在庭上指出了案發當天,他們斧頭幫幫眾,曾在繞梁閣出現過。
他說,在此之前,在喬橫天名下的一處賭場里,川田雄多因輸多了錢,砸了賭場,還揚言說,他是日本人,區區
一個東亞病夫,怎麼可以贏他的錢。
喬橫天當時看著川田雄多,只笑了笑,便讓他離開了。
吳阿鏢說,川田雄多離開後,喬橫天在一幫徒眾面前,曾揚言,這份屈辱,他會連本帶利從日本人身上,一一要回來的。
花月容在堂上雖沒有多開口,但她有向法庭提供了一份紀錄。
上面詳細筆記著,林府一系列案件發生前,都有斧頭幫的幫眾,在案發地點附近出現過。
而且她還指出了繞梁閣台柱林鳳喜一個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喬橫天的親姑姑,是林鳳喜的大伯母。
花月容的話音剛落,堂下便喧嘩起來。
直到審判長,數次用錘子敲擊桌子,示意安靜,人們才停止了議論。
只是,令人們疑惑不解的是,既然數條證據,都指明喬橫天,是林府發生的一系列案件和繞梁閣事件的的嫌疑人,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出現呢?
一個缺席了原告的庭審,可以繼續下去嗎?
直到坐在第一證人席上的川田芥站起身來,說,昨天晚上,他已經通知租界巡捕,抓捕喬橫天。
只是,等他們趕到喬府時,喬橫天已經得知消息,提前跑路了。
不過,他已經提出懸賞,誰能捉拿喬橫天歸案,重賞金條五根。
人們這才恍然大悟。
只是,她們有些不解,吳阿鏢和花月容早些時候,又做什麼去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出庭做證?
這兩個人都曾經是喬橫天身邊的紅人,他們為什麼要幫著日本人,去指證一個中國人?
庭堂上听到的,都是他們兩人的一面之詞。
身為上海灘第一大幫派的喬橫天,他為什麼要拿林府開刀,他的目的是做什麼?
從頭听到尾的人們,只覺心里疑惑更濃了。
坐在角落里,戴著一頂黑色禮帽,遮住自己半邊臉的顧敬亭,冷眼看著堂上發生的一切。
眼前這看似一幕鬧劇的缺席了原告的庭審,直覺地,讓他感到這里面應該大有文章。
雖然吳阿鏢和花月容都能證明,林府大夫人婉容被毒一案,四姨太與管家偷情一案,三姨太女兒林慕雨和人私奔,包括繞梁閣林慕凡和川田雄多遇襲案,在案發之前,斧頭幫幫眾,都曾經出現過案發地點。
但是,單從這一方面,他感覺,並不能證明這些事情,就是喬橫天做的,或者是他授意手下做的。
顧敬亭感到,尤其是花月容的作證,仿佛畫蛇添足一般,嫌得特別多余。
林勝天數房夫人姨太太出事,只花月容一人安然無恙,只這一點,就非常值得人玩味。
林府一系列事件中,誰從中能夠得到最大利益。
顯而易見,非花月容莫屬!
如果真要說喬橫天制造林府一切事端的動機,顧敬亭感覺,只有一個︰那就是幫花月容上位。
然而,花月容的公然出庭做證,讓事情似乎又山窮水盡起來。
顧敬亭想不通,花月容在這幕鬧劇里,扮演了什麼角色?
在他看來,應該不僅僅是出庭指證喬橫天這麼簡單。
或者說,在她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借由她的推波助瀾,達到一定的目的。
而這才是眼前這出鬧劇的最可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