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寅時剛過(寅時,即清晨3點至5點),月亮悄悄地隱去,天空泛出魚肚白,大地沉入天明前的一片昏暗靜謐的氣氛中。在帳蓬聚居的村落出口處,三人各牽著三匹俊馬,站在那里,正準備上路。
玄衣人伍爺攀鐙上馬,拉了拉疆繩,正要御馬前行,身後的侍從齊文躊躇地詢問道︰「主上,不與村長辭行一下嗎?」心想,我們這樣不聲不想地走了,招呼不打一個,不太好吧,這個他可不敢問出口,只能在心中念念而已。
「嗯,我們此行不欲讓人知道行蹤,而且已讓齊武留了便條于我們住的帳中,說明有事需提前起程,就不與他作別了。」玄衣人冷淡的聲音響起,說完,不待身後兩名侍衛反應,一抖疆繩,縱馬急馳,離開村口。
身後的二位黑衣侍從齊文與齊武,一見主子騎馬離開,也趕忙紛紛飛身上馬,一甩疆繩,緊隨主子離開的方向,向遠處急追而去。
因為心中掛念著恩人住得是否舒適,村長鐵格比往日要早起許多,看了看沙漏,卯時剛過一半(卯時,即早上5點至7點),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整整衣袍,向恩人暫住的帳蓬處走去。
鐵格進了帳蓬,帳內干淨整潔,好似無人住過,眼光掃到茶幾上,一張紙箋用茶杯壓著,拿起展開一看,知道恩人有事,已提前離去,鐵格心中為不曾好好款待恩人,而心里感到內疚,只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能夠再遇恩人,以便好好招待一番。
村長鐵格回想起五年前,那一夜是全村的災難之夜,一群馬賊趁夜深人靜之即,闖入村中,搶奪財物,遇人就砍,還點火燒帳蓬,讓睡夢中沒有準備的村民,驚慌失措,四處奔逃,那些來不急逃月兌的手無寸鐵的村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被馬賊砍傷殺死,自己的財物被馬賊洗劫一空。
村長鐵格當時匆促組織,村中年輕力壯的青年,奮起反抗,但畢竟是普通的百姓,一是毫無心理準備,二是不比以搶殺為業且訓練有素的馬賊,他們毫無辦法阻止馬賊的暴行。
就在全村人絕望無助,處于地獄之時,來了三個年輕人,迅速加入抵抗,前來解圍,很快的馬賊被制伏,全村才避免了滅村的危險。
這三個年輕人,正是那位玄衣人伍爺主僕,他們在救助全村之後,未要任何報酬,就不告而別了。全村對他們救命之恩,銘記于心,無比感激,一直希望能夠報答他們一二。
鐵格整理了一下失落的心情,振作精神,走出帳蓬,開始這一天的工作。
青竹一行人,在青年牧民巴哈家,簡單地吃過早善,收拾好行禮,便向熱情的巴哈一家辭行。巴哈將眾人送出村口,見他們的馬車漸漸駛離,才轉身回家。
青竹見那小小的村落,漸漸消失在視線中,心中生出一點不舍、一點留念,希望世上多一些這樣純樸、清澈的人間淨土,希望它永遠保持這份自然純真,希望它不要被這物欲橫流的社會所污染。
青竹趴在窗邊,深吸一口山野間的清新空氣,頓感神清氣爽,縮回身,伸了一個懶腰,轉身抬頭,只見師傅眯著眼楮,一副要笑不笑的看著自己,青竹馬上反應過來,有點不好意思,咳了一下,掩飾一下自己剛才不雅的舉動,揚起臉微笑道︰「咳咳,晚上睡的不太舒服,伸一伸懶腰,這樣有助于解乏,呵呵……」
「呵呵,青竹兒,這樣大而化之的樣子,為師認為甚是可愛呀。」師傅神機子笑著幫著青竹自圓其說。
「咳咳,師傅,吶,我已經解乏了,為了孝敬師傅你呢,我給你用塤吹一首輕音樂怎樣,也讓你解乏解乏。」青竹咳了一下,掩飾尷尬,轉移話題,討好地說。
「好呀,為師正好有點乏了,那就請青竹兒給為師吹一首樂曲吧。」神機子笑眯起眼來,側躺在矮榻上,慈愛地看著青竹。
青竹拿出師兄送給自己的葫蘆塤,先試了試音,又想了想吹什麼好呢,看向車外的山林草原,還有遠處牧民輕輕揚起手中的鞭子,驅趕著牛羊,嗯,那就吹這一首吧,正好應上這個景。
青竹在腦海中,回想著電影《少林寺》中的牧羊女牧羊的畫面——山清水秀,山林風光,美麗的牧羊女在嵩山山腳下,揚起純真的笑臉,悠閑自在地牧著羊。
青竹不由自主地笑眯起眼來,吹起了那首輕幽、婉轉、清新、優美的《牧羊曲》,美妙的樂聲在奔馳的馬車中回蕩,幾經繞轉,尋了空隙,鑽了出去,悠悠蕩蕩,隨風傳送,飄向遠方。
你看,那馬車經過的路段,急趕的行人,放緩了速度,好一飽這耳福,被那幽揚的音樂所感染,原先急躁不耐的神色也趨于平靜;前面藍夜寒的馬車中,青年人笑鬧的聲音,不知何時消失了。
離青竹他們的兩輛馬車不遠的地方,有一運送絲綢布料的商隊,正以不緊不慢的速度,向前行駛著,那領隊之人,正是流雲山莊莊主程明鏡。
听到遠處飄來的動听樂曲,程明鏡抬手示意商隊暫停,他回頭看向樂曲飄來的方向,靜靜地听著,原本溫和的眼神,變得飄渺起來。待他想看看後面駛來的幾輛馬車中,到底是何人所奏時,樂曲在風的吹送下,漸漸消了聲音。
程明鏡的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的神情,可惜不能結識吹奏出此等樂曲的人,無法,先行御馬,帶領商隊繼續向前行駛。
青竹收起葫蘆塤,抬頭看向師傅,滿心期待師傅能給一點評價。
這葫蘆塤是青竹前世上大學時,利用假期去培訓班學的,因為被它所發出的低沉、圓潤、婉轉的音色所吸引,學的時候還下了不少的功夫呢,雖不能說她吹塤的水準有多高,自娛自樂還是不會丟臉的。
不過現在丟了十幾年,這水準應是向下掉了不少,不要擾了人的耳朵才好,呵呵,青竹在心中自我安慰。
神機子睜開眼楮,面帶嘉許、贊嘆,肯定地道︰「很好听,听之陶冶情操,淨化心靈,使人忘卻俗事呀。呵呵,為師這一听呀,果然是疲乏盡消啊!」
青竹也堆起笑來,舒了一口氣,沒有讓人听了刺耳就好。看著一路無聊,青竹又對著師傅撒驕,讓師傅給她講講江湖故事,神機子被她擾的無法,只得給她講起故事來,時間也隨之無聲流逝。
瑞天城是紫金帝國由東向西,前往帝國都城——紫華城的必經之路,也是離紫華城最近的城市。瑞天城雖比不上天子腳下的紫華城,那般的皇威浩蕩、尊貴大氣,但這里也自有一番氣度——清雅別致,古樸厚重,是不少富商、權貴聚集地,畢竟遠離皇權,沒有那麼的束縛。
說到瑞天城,江湖中人無不想起飛鷹堡來,只因飛鷹堡座落于這里。
飛鷹堡堡主向君旭,自他接管飛鷹堡以來,大膽改革,剔除掉經營不善的產業,主攻客棧業,原本在紫金帝國中,只有幾座城市開了飛鷹堡的所屬客棧,經過二十幾年的發展,飛鷹堡的所屬客棧已遍布紫金帝國大中小城市,連其它國家的主要城市,也開了飛鷹堡的所屬客棧。
對于各路商旅,飛鷹堡的所屬客棧,因其服務好、環境潔淨雅致、價格適用于各個階層,成為他們的投宿首選。
堡主向君旭,人稱笑面狐狸,只因其能言善辯,八面玲瓏,機敏狡猾。他不但在商業上手段老練,而且在武術上也成就斐然,江湖及官場中人,無不給他幾分簿面,不敢輕易與之為敵。
這一天上午,巳時剛過不久(巳時,即早上9點至11點),青竹一行人終于到達瑞天城,眾人均是臉帶疲色,都想好好休息一下。
在大街上找了一會兒,藍夜寒的馬車先在前面停了下來,青竹的馬車隨後,也不得不停下來。
一行人下得馬車來,藍夜寒兄妹一行人率先走進面前的客棧。青竹與師傅神機子抬頭看了看客棧的招牌,上書「五湖客棧」四個鏤金大字,師徒二人無奈跟進,這次又要浪費錢了,以後還是不要跟這些上流人士同行才好。
一行人依據各自所需,跟客棧掌櫃的分別要了三間普通客房與五間上等客房,當然那三間普通客房是青竹三人要的。
客棧的兩個伙計正要帶領他們,分別到各自的客房時,這時從客棧外,進來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身天青色長袍,長得甚是英俊,面呈小麥色,身材健碩。掌櫃一見來人,趕忙上前笑迎到︰「少主,今天怎麼來店里?」
青年男子淡淡一笑,答到︰「明天,我就要起程前往紫華城,參加賽馬大會,今天來呢,想先將上個月的帳目看看,不然回來,可就要積壓了。」
客棧掌櫃的一听,心想,原來是這樣,只要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就好,便少了惶恐,恭敬地回道︰「那就請少主在櫃台這邊稍坐,我這就去將上個月的帳目拿來給你。」回身,見兩個伙計還未將青竹一行人帶到客房中,便斥責道︰「怎麼還不將客人帶到客房去?」
兩個伙計吱吱嗚嗚地回道︰「我們見少主來了,以為有……有……什麼吩咐,所以……所以……就在這等著。」
青年男子這才將視線調往這邊,看向青竹一行人,當看到一身淡黃色錦衣的藍玉棠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心道,好一位絕色佳麗,不過片刻之間,很快又神色平靜,便對青竹一行人賠禮道︰「幾位客人,店內的伙計待慢了,我這廂向你們賠罪了。」又對兩個伙計吩咐道︰「你們快將幾位客人領到客房,讓客人早早休息。」
兩個伙計同聲恭敬地回道︰「是,少主。」便轉身,分別帶領青竹一行人向各自的客房走去。
青年男子看著藍玉棠登上二樓的娉婷倩影,久久回不了神來,直到徹底看不到了,才收回愛慕的目光,做到櫃台後的座椅上,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櫃台,發出清脆的響聲,等待掌櫃的將帳目拿來。
一會兒,掌櫃將帳目拿來,恭敬地雙手遞上。青年男子接過帳目,也不查看,慢不經心地問︰「那幾位投宿的客人,你知道是什麼人嗎?」
掌櫃的抬頭觀察了一下青年男子的神色,沒有什麼不妥,心想,可能是隨口問問吧,分析道︰「听他們談話中的意思,他們是要去紫華城去參加賽馬大會,從他們的行為舉止看,應是兩撥人,只是在路上相遇,知道是同路,便結伴同行了。」
青年男子點點頭,表示了解,接著又問︰「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再上路嗎?」
掌櫃依自己所知道的,回秉道︰「應是休息一晚,明早就起程。」
青年男子听完,沉思了一會,站起身,對掌櫃說︰「這個帳目我拿回去看,看完後,我再吩咐人送來。」說完,便向客棧外走去。掌櫃緊跟其後,將他送出店外,才回到櫃台上,繼續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