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杰再挑逗阿里白,女人面條似地,任你擺布卻沒反應,任杰笑道,「我找別的女人去了?」阿里白也不還口,任杰又道,「那我們再來一次?」人家也不吭聲,簡直一個木頭人。
任杰穿好衣服跳下炕,阿里白始終沒出一聲,他只好悄悄溜出屋,想了想下一站還是三夫人吧,對于這個美若天仙的漢族女人,任杰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任杰今天計劃,幾位美女都要拜訪到,三夫人這里,他想過會被拒之門外,但是沒想過門會是敞開的,而且有意外收獲。
任杰的意外收獲,是他聞到了久違的炖肉美味。
任杰的父母最疼愛一雙兒女,手里但凡省有余錢,就想法子給他倆改善伙食。所以任杰家雖窮,卻也時不時能吃上一點炖肉,當然里面會摻有大量的蘿卜或土豆,這是父母留給自己的享受,那點有限的肉,都會撿進兄妹倆的飯碗。穿越成功卻物極必反,連著幾天天天鹽水煮肉,任杰都有些吃怕了,他甚至懷疑上天在拿他開玩笑︰讓你在那邊天天喊肉,那就穿越來女真族,滿足你的要求。
「十三爺……來了。」
耳邊響起個怯生生的聲音,將任杰拉回到女真時代,細看面前立著個膽怯的還未長開的丫頭,听聲音就是那天任杰命令她加班的那個。任杰笑著跟她點頭,問她︰「三夫人在不在?」
「在呢,正準備吃飯。」
任杰留意到女孩雙手端著個陶盤,里面放著些山菜,這個在女真部很少見。任杰肚里蛔蟲早被勾引得瘋狂亂舞,他快步走進那扇敞開的屋門,香味沒濃反而變淡了,任杰明白炖肉是在另外的那扇門里完成的,需要時才會端上三夫人的炕桌。三夫人正在炕頭上坐著呢,大睜兩眼吃驚地瞪著他這位不速之客,任杰微笑著討好︰「烏古乃來給三娘請安了。」
「我挺好,十三爺你請回吧。」
一副拒人千里的做派,卻應了《紅樓夢》中的一句話︰任是無情也動人。任杰才不會輕易回去,索性舌忝了臉月兌鞋上炕,湊到炕桌邊求道︰「早听說娘的飯菜做得好,門外就聞到香味了,今天說什麼也要嘗一嘗。」
男人們耍賴的手段三夫人見多了,她始終在提防著她這個後兒子,但是提防歸提防,三夫人心中還是感激烏古乃,就沖他那天門外講的幾句話。所以任杰提出混飯三夫人沒反對,這也算她的一點報答吧,以後他再暴露狐狸尾巴她也不怕。
讓任杰饞得口水直流的骨頭上桌了,不是放在木盆里,而是盛在一個花盆船粗糙的陶盆中。陶器在完顏部很少見,瓷器干脆根本就見不著,相對于器物任杰更對其中的骨頭趕興趣,連謙讓都忘記了,伸手便拿到一塊最大的。
女真族這一點真是好,所有的物品絕對貨真價實,沒有偽劣,任杰現在拿到手的骨頭,上面嘟嚕的肉能把肉店的小販心痛死。任杰啃了一口,味道略微有點淡,但比他這幾天吃得強多了,至少是五味俱全。
「有酒沒有?」
任杰的父親愛喝酒,特別是有好菜的時候,所以家里炖肉,任杰也能分到一點點,理由是可以解膩。沒想到任杰的合理要求,卻惹來三夫人輕蔑的一瞥,她象沒听到似的,淑女地吃著陶碗里的肉,肉是小丫頭拿刀由骨頭上刮下來的。
「三娘好會享受啊。」任杰搭訕一句。
這次三夫人開口了︰「十三爺吃飽了?」
「哦,沒有。」
任杰護住他手里的骨頭,生怕被人劈手奪走。三夫人卻將面前的陶碗推開了,小丫頭會意地放下手里的刀和骨頭,轉身去將油手插進地上盛土的木盆里,不停地揉搓。任杰看著發呆,心說這是什麼意思。
仔細地搓了一會兒,丫頭將沾滿細土的雙手放在清水里,泥水倒掉後又換清水,如此三次。任杰驚奇地發現,丫頭手上的油膩沒有了,原來這個程序起地是肥皂的作用。丫頭用麻布將手擦干,這才用另外一只陶盆盛水,端過來請三夫人淨手。
任杰細瞅三夫人的那雙手,羊脂般地細膩潔白,肯定是舍不得泥土里揉搓的,所以她才要丫頭刮肉給她。三夫人將手洗淨,丫頭拿來塊嶄新的麻布,三夫人擦干,丫頭才又用陶碗盛來一點粥,粥里不摻任何東西的,三夫人接到手中慢慢地喝。
主僕的這番動作,讓任杰開始疑惑三夫人的身份,即便是漢族人家庭,尋常人家的女兒也不會如此講究。
而且任杰懷疑,三夫人表現出來的那份冷漠,還有剛才那輕蔑的一瞥,並不是他先前猜想的那樣,出于對他的防範,現在看來,很可能是三夫人受過某種特殊的禮儀訓練,文明人的觀念根深蒂固,讓她內心深處對粗魯的女真人充滿厭惡。
三夫人輕吸口粥,只揀起一根菜絲,慢慢地放進櫻桃小口里,整個動作任杰都看不到她暴露牙齒。那菜之前任杰貪婪地吃過幾口,類似于他家的酸菜,味道很美,任杰當然還想吃,卻不好意思伸手,他再揀一口那菜就要吃光了。如此看來,三夫人的舉動便有嘲諷的意味。
三夫人越是冷淡,任杰便越好奇,他開始琢磨,能有什麼辦法,揭開三夫人的身世之迷呢?任杰靈光一閃,有了主意,坦然講道︰「剛不久跟孟思南聊到漢人,他講的那些事我非常好奇,阿不沙卻不太信。三娘也是漢人,我能不能跟三娘求證點事?」
「求證什麼?」
三夫人一如既往的冷漠,任杰卻感覺她心動了,把孟思南講的那些轉述一遍,信心十足地道︰「若是孟思南講的不假,很多東西我們女真都可以借鑒。而且我還考慮,真能用好漢人們的東西,說不定會讓我們完顏部更加強大。」
這是任杰遞去的橄欖枝,當然他還期待這是一只丘比特之箭,能夠跟寂寞中的三夫人擦出愛的火花。果然三夫人表現反常,她雖然依舊是冰冷的語調,問出的話卻讓人感到振奮︰「十三爺果真要學漢人?」
「我想挑幾件試試。」
「我吃好了,十三爺慢用。」
三夫人居然推碗下地,走了,這讓任杰好生無趣。可他舍不得手中帶肉的骨頭,還有那盤中可憐的幾根酸菜,心懷不滿也只能忍氣吞食。總算是飽餐一頓,丫頭端上盛土的木盆,任杰學她剛才的樣子,把手在里面揉搓。還別說,一揉兩洗,效果不錯,很好地解決了油膩問題。
任杰擦手之際,丫頭已然將桌上的盤碗撤去,三夫人也拿了張紙過來,紙上居然墨跡未干。上面赫然寫道︰「戶砌廁,村起垣;窗上紙,門開南;夜明燈,晝車船;食有味,衣有棉;夏常浴,冬常炭;文字興,賬冊現;四季定,律法全。」
任杰心生歉意,人家三夫人不是不理他,而是去提合理化建議了,還是文字版,字字珠玉啊。可當任杰抬起頭來,準備跟三夫人交流時,他發現壞了,三夫人正大睜兩眼,震驚地盯著他看。
「完了,完了,露餡了!」
這幾天任杰發現,完顏部居然是沒有文字的,那他剛才的表現,就不象個目不識丁的人。這也難怪,任杰過去是高中學生,書不離手的,那時候或許會厭倦,這許久沒有接觸文字,見面親切啊,就有些得意忘象了。
任杰「嘿嘿」兩聲,指著紙問︰「這上面……寫得什麼?」
任杰想用這種方式,來掩蓋他的失態,效果雖有,但是看三夫人的神情,她依舊懷疑。三夫人撇撇嘴道︰「你不是有孟思南嗎,寫得什麼,問他好了。」原來三夫人在懷疑孟思南教自己漢字?
或許在三夫人能夠考慮的範圍,這是唯一可尋的答案,任杰也樂意她這樣誤會,但是,三夫人那蔑視的眼神讓他難以接受。她是看不起孟思南,還是看不起他任杰?啊不,是烏古乃。除去漂亮,你還有文采,但也不是憋屈在完顏部嗎?
任杰穿越到完顏部,每天應酬不斷,內心卻是孤寂的,他想爹想娘想那邊所有的人,這份苦悶只能埋在心底,無處訴說,他夠難受了。任何事物壓抑太久,都容易爆發,何況任杰每天被完顏人捧著,卻受三夫人白眼。
「你就那麼高貴麼?」
任杰心中有氣,幾乎是月兌口而出︰「陳涉少時,嘗與人佣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苟富貴,勿相忘。’佣者笑而應曰︰‘若為佣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任杰把課本的原文背誦一遍,這可把三夫人給嚇壞了。
如果說烏古乃識得紙上的文字,可能是她看錯了,也可能是孟思南教過他,但這《史記•陳涉世家》中的原文,他如何能夠背得一字不差?這太不可思議了,三夫人呆呆地愣了許久,直到任杰喚她幾聲,她才醒悟,喃喃念道︰「我是燕雀……你居然笑我是燕雀?」
任杰背出這段課文,一來出于義憤,其實也有試探的意思,看三夫人這位才女,是否貨真價實,可是這一試不要緊,還就試出麻煩來了。以後怎樣顧不上了,任杰只顧眼前,安慰三夫人︰「這里面沒我什麼事,我的意思是說,孟思南這只麻雀,他的學識怎能比得過娘。」
任杰如此一辯,三夫人便由燕雀變鴻鵠了,其實他也確實有此想法。
任杰的父母忙里偷閑,喜歡翻看戲曲頻道,《名家名段》中任杰便記下這樣幾句︰「深羨你出家人一塵不染,誦經卷參神佛何等清閑。我今日只落得飛鴻失伴,孤零零慘淒淒夜伴愁眠。倒不如出家斷絕塵念,隨師傅同修道也免得狂徒摧殘,到來生身列仙班。婚姻事恐難天遂人願,不如意豈不是反把愁添?」
任杰喜歡這段唱動听詞美,沒想到現在居然還觸景生情,覺得三夫人跟戲中的譚記兒頗為相像,至少都算是飛鴻失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