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只要不是禁品本店應有盡有。」褐發的學徒向站在店門外的黑袍法師微微一躬。
一股奇怪的味道從敞開的大門內飄出來,混合了藥草與動物的氣味。阿爾回頭看了看兩旁的店鋪,還是選擇進入普斯林煉金室。
一進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靠牆擺放的兩條長櫃,透明的材質可以看到里面盛著各種奇形怪狀的物品,有植物也有動物,有整個的也有局部,琳瑯滿目,看得人應接不暇。屋頂垂掛著一盞瓖滿水晶的大吊燈,和擺放著各式煉金材料的房間顯得格格不入。
「客人,您是要買煉金材料呢,還是……那些特制的?」見阿爾的目光在成排的水晶長櫃掃過,並沒有特別中意的樣子,篤定他第一次來的小學徒提問。
特制?就是安迪說的投機取巧的小物件吧。雖然建一幢新屋更重要,但阿爾對學徒說的特制品也挺感興趣。
「听說這里會買一些非常實用的物件,就不知道都有什麼?」
學徒把阿爾帶到最里面隔出的一間小廳,這里沒有放滿物品的櫃子,偌大的空間只坐著一個女人。穿著一身充滿民族風情的服飾,的皮膚上畫滿了藍色的刺青,滿屋繚繞的煙霧都來自她手里的金屬煙桿。
「店長,他想買店里特制的那些……」在嚴厲的目光注視下,學徒嗓音越說越小。
阿加莎將視線轉回學徒帶來的客人。代表黑暗法師的黑袍在南方議會算不得罕見,不過胸前的裝飾卻很特殊,她不記得有以流星墜落式樣為徽章的組織。
「客人是第一次來我的店吧?」
阿爾點點頭,並未出聲。和女店長一樣,他也在暗暗打量對方。刺青很像豹貓體表的符文,這個女人不想外表那麼柔弱,雖然覺察不到她的魔力,周身卻環繞著一層奇怪的氣息,濃郁卻不會讓人反感的花香。
「您是打算購買普通的煉金材料?還是本店專賣的特制的煉金制品?」
「我是剛來浮空城的初學者,對法術和煉金都不是很了解,想建一所新居,店長能否給一些專業的建議。」
「新居麼……對角的埃里克石匠屋可以提供設計和建造建築的所有工序,客人您還是先去那里規劃新居的外部構造,再考慮內部裝修吧。居住地不止對結界有影響,有些材質在浮空城也是禁止使用的。」阿加用眼神暗示學徒送客。什麼都不買的客人她可不歡迎。
明顯感覺到女店主心境變化的阿爾也沒打算繼續逗留,就在他反身走向大門時,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細微的動態,側頭一瞄,里廳的陰暗處掛著一張老舊地圖。皮革制成的表面寫滿人類通用語,奇怪的是,這些由文字組成的人名居然在地圖上四處游移。
「那是什麼?」
「活地圖。」阿加莎吐出一口濃煙,擋住阿爾的視線。對這樣的提問並不意外,第一次來她店的人都會對那個感興趣。
「活地圖?」顯示某個區域內所有活物的魔道具麼……阿爾眯眼細看,在一堆密密麻麻的費澤爾通用語里找到了自己和安迪的名字。
「這個賣嗎?」
推開店門的學徒詫異地回頭。
我還以為今天又要被店主責罵了。這家伙……真的是肥羊嗎?
「客人,那是本店的招牌。」阿加莎眯著眼從里廳走出,冷淡的表情絲毫未變。
「那個可是很貴的……」少年學徒湊近阿爾,小聲的解釋。雖說法師大多都很有錢,但這個不一樣,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寶物。
「再昂貴也有價吧。」
「我這里不接受抵押和擔保。」
阿爾舉起左手,對著阿加莎虛晃一下。
「德里安,把地圖取下來。」
阿加莎的命令讓學徒大吃一驚,他隨即看向一襲黑袍的法師。這家伙什麼來歷?店主居然二話不說就把地圖賣給他了,多少高階法師來求店主都沒舍得出讓。
「照我說的做,別發呆!」伸手拍了學徒的後腦勺,阿加莎催促他執行自己的命令。
阿爾接過和地圖一同遞來奇怪的書冊,正中央有一個手掌印。非紙非皮的書頁每一張都蘊含著魔力,在書冊封面,有一個和火蛇指環一模一樣的印記。這個標志他並不陌生,是路維斯的徽記。
路維斯的煉金作品,難道是驗證身份專用?只為了驗證一個分發給弟子的身份就專門做一個魔道具,似乎不太可能……
感應到書冊里蘊含大量魔力,阿爾排除它是專門驗證火蛇指環的想法。
「手放這里。」
在學徒的引導下,他將戴有戒指的左手放到手掌模型里,整本書冊立刻泛起一層淺白色的光暈,有某種看不見東西與指環接觸,那感覺就像使用了某種魔法連接。
待光芒弱下去,學徒將書冊端到女店長面前讓她過目。瞅了一眼,阿加莎一改先前的冷漠:「我還有一些特別的私人收藏,有興趣嗎?」
看著店主親自將法師帶回里廳,學徒在大門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
阿加莎伸出涂滿五顏六色指甲的手指在牆上輕輕一點,整個房間猛地一沉。這根本不是隔出的單間,而是一個用機關控制的升降裝置。
黑暗只持續了極短的時間,無數漂浮的小光點將位于煉金室地下的空間照亮,比上面的店面還要大出數倍的空間里排列著更多的水晶長櫃,里面放滿了各種閃著光澤的物件。
「次席閣下,我想和你談一筆交易。」木質的台子降到正中一小塊空地,阿加莎一臉嚴肅的提議。
「店長,我還沒有相中的東西呢。」阿爾倒不擔心對方會對自己不利。這與殺氣或直覺無關,從女店主提出要給他看私人收藏的時候,就已經通過眼楮施展了‘只要心存歹意就會不停地捏耳垂’這樣的暗示。可連同學徒在內,兩個人的手都沒有高過胸口,女店主把自己帶到地下儲存室的用意並不是暗殺或找麻煩,興許是看重了路維斯弟子的身份,想推銷昂貴的煉金制品吧。
就在阿爾這樣想的時候,阿加莎卻提出了一個讓人感意外的提議。
「我想和閣下結盟,目的是殺死薩多。」
阿爾沒有立刻回答,心里猜測女店主這句話所包含的真實性。如果是剛抵達費澤爾大陸,以一個游歷者的身份他肯定不信,可頂著路維斯次席弟子的光環,很難立刻做出判斷。
「理由呢?」
「薩多並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死在他手里的同門不計其數。」略微停頓片刻,阿加莎才又補充了一句︰「我的母親也是其中之一。」
「我只是一個初學者,遠達不到讓議長忌憚到必須除去的地步。」無論真心還是假意,阿爾都不想蹚渾水,成為別人復仇的棋子。原本次席的身份就已經夠招搖了,要是再跟任何暗地里反對薩多的人牽扯上關系,簡直就是自找死路。有自信從他手里逃生,不代表可以對抗甚至贏過一個在幾十年前就達到九階的大法師。換個角度想,他肯定不是這個女人第一個結盟對象,既然薩多還活的好好的,就意味著她的計劃並不成功。
「不管閣下之前是何種身份,既然成為路維斯的次席,就是薩多必須除去的眼中釘。無論您是想成為一個像大魔導師閣下那樣的強者,或者只是純粹心醉法術的研究,薩多都是您此生最大的敵人,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路維斯也說過類似的話,阿爾當然明白薩多絕不會耐心等自己學業有成才動手,威脅在萌芽之初就鏟除是每個人都會做的選擇。可是……這個女人為什麼偏偏要找上他?作為一個異界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無論是路維斯還是無孔不入的情報組織,頂多也就知道他是一個塞特人,住在與世隔絕的外海。對一個根本不了解的人提出以殺死薩多為前提的結盟,不是瘋子就是騙子。
「太輕率了吧,店長。你根本不清楚我的身份就提出這樣的要求……」阿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直表現得冷靜的阿加莎粗暴打斷。
「那些不重要!」
「怎會不重要。你就這麼篤定我一定會同意和你結盟?你一點也不擔心我會將你對我說的一切都告訴薩多?對于像我這樣無家世無背景的人來說,裝傻示弱也是不錯生存的策略呢。」
「哼~」阿加莎冷笑,「死心吧,裝傻示弱那家伙也不會放過你。跟我合作,至少你還有拼死一搏的機會。而且,打從你自己走進我的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退路了。哪怕你不同意我的結盟請求,他也會把你視作我的同伙。」
听起來薩多已經知道她集群結黨準備殺自己,以外界對他心狠手辣的評價,為什麼不除掉這個女人呢?身居高位,手握實權,要殺一個煉金店的老板輕而易舉。為什麼會放任她屢屢找人對抗自己?一定有什麼原因……
看出阿爾的疑惑,阿加莎給出比結盟更讓人驚詫的答案。
「因為他是我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