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維斯首先翻譯的是附魔,理由是在煉金術中最常用。
「武器和防具附魔各教一次,剩余的自己慢慢模索。」大魔導師枯瘦有力的手指凌空一點,他身體右側靠牆的銀灰色地磚緩緩升起,像被高溫融化的金屬,融化、凝結,最後變成一具完整的煉金魔像,手里提著一只沒有封口的沉重木箱。
阿爾被這一手震住了。
難道整個法師塔都是由煉金魔像組成……不,應該說整個法師塔都是由可重復煉制的金屬構成?
魔像將木箱放到長桌上,匕首、長劍、錘子、單刃刀,木箱裝滿了數不清的武器,路維斯從里面隨手取了一柄匕首,右手點刃尖︰「灼熱。」整個刀刃瞬間變成赤紅色,間隔數步依然能感受到法術散發的高溫,不愧灼熱之名。
「用魔力把法術固定在有形的物體上是附魔的基礎。當然,不是所有武器都能附魔。」路維斯又撈出一柄短劍,粗劣的做工一眼就能看出,同樣的法術施加到短劍的瞬間,劍刃就融掉了。
「只有使用秘銀或高強度的礦石煉制的武器才能承受魔法的附著,即使是秘銀,所能承受的魔法也是有限制的。你不能把強酸一類具有腐蝕和破壞性的法術附著到武器上,具體的細節自己去圖書館查。」把嚴重變形的劍柄扔掉,路維斯從木箱里取出一面圓形小盾。
「火焰防護。」
錚亮的圓盾表面亮起一道暗紅的光芒,很快又恢復成銀白色。拿起先前施展過灼熱附魔的匕首戳向圓盾,彼此的火焰效果抵消。品質略差的盾牌抵擋不住匕首的鋒利,被劃出一道痕跡。
「你想說什麼?」觀察到阿爾嘴角微動,路維斯示意他無需拘謹,想問就說。
「沒有能抵擋近戰或遠程攻擊的防具附魔嗎?」
「不要將法術想的過于萬能,既然是法術,所對抗的當然也只能是法術。能抵御近戰直接攻擊的叫神術,比如大地女神,其防御神術是六元素乃至二級神靈最強。遠程防御也分為兩種情況。一是純粹的物理攻擊,普通的箭矢完全可以靠好的防護物品抵擋,第二種是附帶魔法效果的箭矢以及專門針對法師設計的破魔,這就要靠防具上的附魔來抵御了。你沒听錯,破魔不是所有魔法都能破的,它也是單一的針對性。那種一擊就能破除多重結界的不是法術,是神術,這點務必牢記。」
阿爾點點頭,心里卻在想,難道自己一直以來學習的都是神術?就算星之長已達到半神的境界,他並不是星之長的信徒啊。和法師有魔力就能施法不同,神術的施法基礎來源自信仰,只是心存敬意就能施展神術那也不需要牧師和信徒了。究竟怎麼回事……我都被搞糊涂了……
「在我授課的時候連續多次走神,听這些基礎真的就那麼無趣嗎,埃倫迪爾。」路維斯繃著臉,直呼阿爾的真名,看來氣得不輕。
「啊……不,我只是在考慮預言術。」覺察到路維斯的怒氣,阿爾急忙為自己的走神尋找合理借口,「明明是法術,施法基礎卻是神術,我一直想不明白。」
路維斯冷哼一聲,只用手指一點,結實的小圓盾立刻像遭到某種巨大的外力沖擊,在可怕的 啪聲中扭曲變形,不一會就縮成一塊黑漆漆的、表面坑坑窪窪的物體。
「看明白了嗎?」
阿爾盯著嚴重變形的金屬球緩緩搖頭。他的確看不出路維斯施展的是什麼法術,既然不明白,還是不要裝懂,免得被揭露更難堪。
「時間逆流,高級預言術,將施法對象自身的時間回流到某個特定的時段。我將還原點設在‘誕生’,即它變成盾牌之前的形態。如何?很實用吧。無論多強的武器或防具,遇上時間逆流這類的法術就會立刻被打回原形,就算是聖級也一樣。但是……它也是非常危險的法術。」路維斯拖長的音調里飽含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的語氣,站在身旁待命的第一具魔像從地下室里帶出一只鳥,剛一松開,這只有著青色羽毛的鳥立刻以迅雷之勢撲向阿爾。搶在尖利的腳爪之前,路維斯的手指觸到了它的翅膀,這只體型不小的猛禽只發出了一聲奇怪的鳴叫便一頭栽倒,等它落到書桌上時已然不是鳥的形態,而是一枚卵。
「知道時間逆流的危險了吧,它是一柄雙刃劍。用來制敵非常有效,可一旦遇到強大的敵人,被這法術逆流時間的就有可能是自己。在嘗試新法術的同時,最好掂量一下自身的實力,控制不好是會送命的。」
看著那枚卵,阿爾不知道自己除了走神還有什麼地方惹到路維斯,讓他使用這種幾近咄咄逼人的語氣。
難道……腦海中閃過羅伊被附身的情景,當時他用了星之長教的時間靜止。難道是因為那個?
「普通的法術無法防御破魔,這是常識,所以大部分法師喜歡在防具上加一些奇特的材料。」沉默片刻,路維斯再次開口,語氣已恢復原有的平靜。他從木箱里又掏出一面盾牌,比被還原成礦石的小圓盾略大,無色、半透明的菱形,看起來像是某種動物的鱗片,大小正好可以遮擋住身體的主要部位如臉或胸月復部。
「龍鱗?」從大小和形狀,阿爾猜測這塊頓的材料來源。
「是鏡龜。」路維斯糾正,「看來你需要看的書里還得加上《煉金必備材料》和《珍稀物種》。這種生活在外海的稀有烏龜可長到三層樓那麼大,就像它的名字,龜殼能反射一切法術,是法師最愛,只可惜成年後的龜殼質地過于堅硬和龐大,不僅切割困難,捕殺也非常不易,只能在幼年時捕殺。這塊就是用剛出生時的鏡龜殼制作的盾牌。放個法術試試。」
阿爾施放了最常用的火球術,三枚火球分三個路徑攻向路維斯手里的龜盾。中的瞬間,盾牌上出現了一個肉眼可見的法陣,將三枚火球統統彈了回來。
如此近的距離,換做普通學徒根本來不及展開結界或躲避,可阿爾沒有閃躲,任憑拳頭大小的火球直接砸在胸口,黑色的長袍不但沒有燃燒,反而將三枚火球全都吸收了。
「哦……不錯的法袍,這是件魔導器吧?」路維斯還饒有興致地伸手模了模。
「星之長所制……」
「那個巫妖麼?」路維斯將鏡龜盾遞給阿爾,「這個留著防身,算是法杖的補償,每個學徒我都會送一件魔導器。」
「魔導器?」阿爾接過龜盾,不止手感光滑,也比想象的輕,拿在手里和《初級法術入門》重量相當。
「你以為它只是普通的盾牌麼,沒眼光!這是用整個龜殼做的,為了不破壞殼身繼而影響到效果,我特意選用橡膠藤做的挽手。」阿爾翻過盾牌,果然看到抓握用的挽手是幾根細長的植物。
「它的正確使用方法不是拿在手里。」猛地一拽藤條,將它們拉長,在收縮回原狀之前,路維斯把龜盾掛到阿爾胸前,然後又將整只手都覆在盾牌上,低聲念了一句咒文。無色透明的龜盾立刻縮小了十幾倍,怎麼看都只是個裝飾性的水晶掛件。
「體積是縮小了,可它的功效卻不會因此改變。」
只有指甲殼大小的龜盾反彈了路維斯瞄準阿爾肚子放的法術,剛修補好的地板再度遭雷擊。
演示完法術防御效果,路維斯抓過桌上附魔過的匕首狠狠地扎向阿爾的胸口,匕首尖距離衣物還有一指的距離就再無法前進,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物體擋住了。
的確是好物啊……體驗過路維斯的演示,阿爾提高了對這件禮物的評價。
這樣就不怕近身突襲了。比起法術,他更擔心的是像西希莉亞那樣身手敏捷的刺客偷襲。
有趣的演示之後就是枯燥的翻譯了,當阿爾將抄錄完畢的一摞卷軸遞給路維斯,粗略的翻看後直接將這些卷軸添入被他稱作筆記的《初級法術入門》書冊里。
「好好保存,別弄丟了。」路維斯抬頭,懸掛在屋頂的巨型沙漏停在標有‘黃昏’的一格,早已超過了兩個標準時的授課時間。
接過筆記,阿爾猶豫是否該直接向路維斯詢問拜恩人的相關資料,圖書館不能查,西希莉亞那邊短期內應該不會有回音。身為拜恩人後裔的大魔導師是唯一的捷徑,可看他的態度,似乎不喜歡提到拜恩。
「你還有什麼想問的。我即將前往北方學院,參加最高評議會召開的臨時會議,沒有十天半月不會回來。」
「我想知道次席所擁有的權限,至少不能像上次那樣毫無準備。」原本阿爾想用眼楮作為起始,將話題引導向拜恩血統,隨後轉念一想,如果路維斯不願說或者因此讓他心情不好,反而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首席和次席只是收徒的順序,沒有地位和能力的差別。他能擁有如今的地位和影響力,靠的是自身的努力。」平和的氣氛瞬間打破,路維斯隨手抄過一張卷軸,在上面快速寫下一排書名;「初級藥劑的入門,自己先去圖書館查看資料。」
啊……被誤會了呢。阿爾心想,我沒想過特殊照顧。
木質的大門無聲開啟,意識到路維斯下了逐客令,他行了個簡單的法師禮後退出法師塔。從眼角余光瞥到路維斯施展傳送法術離開,阿爾將目光拉回沐浴在紅色夕陽的浮空城。
接下來……該去拜訪埃里克石匠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