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洛芬。」
平淡的語氣中透露的不滿連羅伊和凱厄斯都能听出,雖然他們已經盡力維持面部肌肉的僵硬,可微微聳動的肩膀還是泄露了他們心底的想法。
「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狀況嗎?」
「咳……」精靈輕咳一聲,「你當時受傷過重,只有她能救你。」
「然後?」阿爾面無表情的直視所隱含的壓力讓奧洛芬不由自主地移開視線。
「由于這是他們一族的秘術,一生只能施用一次救人……」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替我結下這親事?雖然我的性格與常人些微的不同,但這並不代表我的審美觀會扭曲到如此地步。」受傷加上心情欠佳,阿爾毒舌攻擊的第一個目標選定了擅自決定的奧洛芬。
「行了,你有什麼好不滿的。人形,有智生物,古老的血統,哪一條沒有符合塞特一族擇偶的規定。」縱使是好脾氣的奧洛芬也忍受不住開始反擊。
「你們兩個……當吾不存在嗎?」被晾在一旁的吉娜提高嗓門,蓋過阿爾和奧洛芬的小聲交談,「女神已經接受了我的祈求,即使你現在立刻死去也無法改變已經生效的契約。」
阿爾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無論是哪個種族的標準,眼前這位顯然都是未成年,丈夫一詞從何說起?
「好吧,關于契約的締結我們先不談,能不能告訴我,作為救命的回報,我所需要支付的是什麼?也身為你丈夫的義務。」
性格使然,阿爾不會過多的糾纏無法改變事實,當下他最想知道的這所謂的‘婚約’背後需要承擔什麼?塞特一族能與任何種族結合的特殊能力早讓他習慣了族內各種各樣的混血。
「……」吉娜定定的看著阿爾,「我還以為你會反悔。」
「然後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利用契約殺死我,好達到自己的目的。對吧,公主殿下?」
阿爾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唯一例外的只有阿蘭索,他長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暫時不用擔心體內的詛咒。
凱厄斯、奇諾與切爾西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忽然的變故是為何。
「吾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吉娜再次顯露出的莊重與老成很難讓人把她當做一個十歲的孩子。
「你是想問我如何知道你的身份?還是想問我是如何猜到你的計謀?或者是想問我怎麼知道你有雙重性格?」不慌不忙從挎包里取出一面打磨光滑的手鏡,阿爾用它照了照一直發熱的額頭,那里有一枚土黃色的三角印記,是大地女神烏梅爾的聖徽。
吉娜‘忽’地站起身,這舉動讓就位于她身後的奧洛芬握緊劍柄,雖然他不願傷害年幼的生命,可一旦危及同伴,他和西希莉亞一樣不會手軟。
氣氛由之前的尷尬轉化為一觸即發。
「你是什麼人?」
「呵~就算公主想隨便找個替死鬼,也得先打探清楚被設計的可憐蟲的身份再做決定吧。這麼迫不及待的實施計劃,是卡利亞有什麼變故嗎?」
吉娜從長裙下抽出一柄短小的匕首架在阿爾的脖頸上,微微一使力就割開了一道小口子,「退後!再過來我就割斷他的喉嚨。」
「拿下她,奧洛芬。」
阿爾的命令不容置疑,奧洛芬略微遲疑還是听從了,他用劍鞘擊打吉娜的手臂,迫使她吃痛松手,沒用太多氣力就制服了有著孩童體型的雌性蜥蜴人。
「你……」眼看阿爾撿起掉落一旁的匕首,吉娜瞪著一雙圓鼓鼓的眼楮︰「你怎麼敢!」
「我雖來自外海島嶼,對這塊大陸了解的不多,但也還是知道契約是雙向的,你既將女神的恩賜分與我,只要我不反悔由女神見證的契約,你就無法用違約來殺死我。小公主喲,你的計謀是不錯,只可惜選錯了對象。」阿爾舉起左手,向吉娜顯露了一直隱藏的火蛇指環,「既然已經締結了婚約,那我勢必得正式介紹一下自己,阿爾•塞特,路維斯新收的次席弟子。」
「路維斯的弟子!」吉娜臉色大變,想掙扎無奈反抗不了奧洛芬的壓制,只能恨恨地瞪著阿爾。
「不要露出這樣可怕的眼神嘛,做出選擇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這混蛋竟還有心情調侃我!!」
「這麼快就互換人格了,我本來還以為公主殿下能在堅持一段時間的……奧洛芬,放開她。」雖然身體還有些虛弱,但阿爾還是對奧洛芬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放開又踢又叫的小蜥蜴。
「你是怎麼知道我有雙重人格的?」奧洛芬松手後,吉娜忌諱的瞥了他一眼,再次將注意力都集中到阿爾身上。
「你的用詞,忽然從我變為吾,這很容易讓人起疑。」正是吉娜口吻的轉變才讓阿爾有所覺察。
「用詞的變化也不能證明什麼……」
「沒錯,這只是個小問題,只可惜,你並不是我第一個見到的雙重人格。」因為路維斯也是有雙重人格,所以阿爾很快就判斷吉娜用詞的變化是雙重人格,而非口誤。當然,還有其他些因素起到了關鍵作用,「其實我一開始並沒有懷疑你,不……應該說我一開始只認為與你的相遇並非偶然,卻還沒有往更深一層方面去想,直到我從昏迷中醒來,奧洛芬說你以一生一次的秘法救了我的性命,這才讓我真正懷疑你的動機。對于一個沒有任何利益關聯的人類,身為獸人的你為何輕易要用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寶貴機會救治?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沒有成人的公主殿下在沼澤里與人類一見鐘情?這種謊話也只能騙騙小孩,稍有心智的成年人是決計不會相信的。身為母系氏族的公主,為何要與人類訂立神聖的契約?加上卡利亞信奉大地女神,世代由皇室當任最高祭祀,種種疑點竄連後,結果也就不言而喻。」
奧洛芬耐著性子听完,前思後想了一番才恍然大悟︰「難道……」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這只不過是一個牙都沒長齊的小鬼想擺月兌皇族的義務所想出的一個有些小聰明的計謀罷了。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成為祭祀,也不想知道你急于實施計劃背後的原因,我只想說,你找錯人了……」基于契約的約束,阿爾用眼神暗示奧洛芬,由他說完自己不能說出口的話。
經過阿爾如此詳細的解釋,再怎麼遲鈍也能想到這一系列奇怪行為背後的緣由,奧洛芬代替阿爾提出要求︰「結束這個鬧劇般的契約,對你對他都有好處。」
「不行!」抗議的不是蜥蜴人,而是見習牧師羅伊,「這契約只有死亡才能斷開,若非如此也不會用一生一次來顯示它的重要了。」
「是麼……」阿爾眯起眼,在他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吉娜的身體竟不由自主的微顫起來。
「不,你不能殺她!」意識到阿爾在考慮殺掉吉娜,羅伊忽然擋在她身前,「你想觸怒女神嗎?神罰的滋味可不好受,別胡來,阿爾……只要你不反悔這神聖的契約,她和她的同胞是不可能殺死你的,連女王也不行。」
阿爾的目光掃過挺身阻攔的羅伊、瑟瑟發抖的吉娜以及面露擔憂的奧洛芬,最後落到站得最遠的阿蘭索身上,情報販子對上他的視線後連連搖頭。
即使將這里的所有人都滅口,催眠凱厄斯三人也不能殺她麼……這小鬼真有如此重要?
嘟……
忽然響起的號角聲打破了僵局,吉娜一把推開羅伊,指著阿爾大笑起來。
「我的親衛隊到了,你這個木頭臉等死吧!」
一隊綠皮膚的蜥蜴人由遠至近,強健的後腿一點也不亞于三趾蜥的速度,沒一會兒就跑到了商隊跟前。為首的那名和其他蜥蜴人明顯不同,不但體型和臉容更趨向人類,還穿了一身沉重的銀色半身鎧,他看到摩古獸上的吉娜後用蜥蜴人的語言大叫一聲,語氣甚是不悅,而吉娜原本囂張的態度一下就蔫了。
「真不像話!身為公主你怎麼能獨自進入沼澤?」
「伊薩克……吾……吾只是……」
「還與這些人類糾纏不清,你……烏梅爾之印!你竟然……混賬!」看清了吉娜身旁人類青年額頭的三角印記,被稱作伊薩克的雄性蜥蜴人甩出長鞭一把就將她卷了過來。
「你怎敢輕易就締結契約,對象還是個無能的人類?!」
「對不起,兄長……」怯怯地望著自幼與自己最親近的二哥,吉娜只恨那個名叫阿爾塞特的混賬人類看破她精心設計的計謀。
「衛兵!把這些人帶回去。」怒氣在胸中盤繞,瞪著接受了妹妹契約的人類男子好一會兒,伊薩克強忍下殺人的沖動,下令衛兵把商隊押走。
「呼……幸好……」眼看著伊薩克提著吉娜跑遠,阿蘭索這才擦去額頭冒出的冷汗,「幸虧你和她締結了契約,要不我們真要死在這里了。剛才那個是伊薩克,掌控卡利亞軍隊的二王子,在獸人中是數一數二的驍勇,力壓另外三派獸人族統帥。」
阿爾斜眼看向阿蘭索,知道他還有下文。
「他是典型的軍派,最討厭人類,商隊遇到他通常都是被絞殺,根本進不到首都。」
「是嗎……那就看看接下來是走好運還是霉運了。」阿爾閉目養神,正如阿蘭索和羅伊所說的,只要契約還在,蜥蜴人就不會傷害他。至于之後的計劃,還是等到了奇亞特再做打算吧。
睡意侵襲之前,他希望這次的夢境與蜥蜴人或契約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