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阿爾的來訪,達維斯特學院的其他參賽者和隨行人員並沒有表示驚訝,他們甚至都沒有阻攔他的強行闖入。在被包下的整座旅店內,阿爾沒找到伊薩克和吉娜,這里只留有少量的蜥蜴人的氣息。
「他人呢?!」在樓道上隨手揪住一名看起來只是普通隨從的獸人,阿爾相信自己臉上此刻的怒意足夠讓對方說實話。
「誰……你要找誰?我、我不知道啊……」半獸人口齒不清的通用語比奧洛芬剛來貝托利恩說的還生硬。
「伊薩克!」
「他早上出去就沒回來過。」
身後傳來一句標準、流利的通用語,阿爾偏過頭,說話的是一名女性月精靈。
「次席閣下能施展星耀,為何不用入門級的追蹤術?」
不理會語帶嘲諷的精靈,阿爾走出旅店,攤開手心,那里有吉娜留下的帶血鱗片。抬頭巡視,找了一處附近最高的建築後,他用浮空術飛至屋頂。
路維斯的法術書里有關于追蹤術的記載,方法與即時通訊差不多,可以通過施法對象的貼身物品、血液毛發,甚至是氣息或是魔力來追蹤。
吉娜雖與他有契約,在一定範圍內,阿爾無需法術也能感應到她的存在。但他此刻卻無法感知到吉娜的一絲氣息,一定是伊薩克……不,是泰倫斯干的好事。
一想到自己和泰倫斯的差距,阿爾心頭的緊張就又增加了不少。如果是巫妖施展了某種能遮斷氣息的神術,那麼他就算使用追蹤術也未必能找到吉娜。
要去找路維斯幫忙嗎……不,這是我與泰倫斯的個人恩怨,又涉及第二帝國和戰爭……不能把他牽扯進來,他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對路維斯抱有極高好感的阿爾不願把他牽扯進自己和泰倫斯的個人恩怨之中。不會追蹤術,他就使用即時通信,以鱗片為引子,魔力構造的鳥兒在頭頂盤旋數圈,就是確定不了方向。
果然……那家伙使用了遮蔽氣息的方法。
追蹤著阿爾氣息趕來的奧洛芬見他抬頭望著上方盤旋的魔法鳥,就知道阿爾沒有找到吉娜。
「你打算怎麼辦?」吉娜的契約關系到阿爾的生命,她死了,他也活不了。雖說伊薩克可是吉娜的兄長,可他現在被巫妖附身,會做出什麼事誰也說不準。
「等。」
「什麼?」
「我還能怎麼辦?泰倫斯使了某種讓我找不到他的方法,我又不能拿這事去求路維斯幫忙。」不是拉不下面子求人,除了不願將路維斯卷入個人惡緣,更多的,是阿爾明白到處都有眼楮盯著自己。
以薩多為首的南方議會,好戰的伊斯梅爾,既不願當亡靈帝國傀儡,又不想和人類停止爭斗的南月聯盟,打著太陽神旗號卻總干些算不得光明磊落事情的阿姆拉,還有無視第二帝國對邊境揉虐,一直盯著路維斯的最高評議會,這些錯綜復雜的勢力與王國都在等著他犯錯,他不能亂來,要謹慎行事。
「他是你的導師,求他幫忙不為過吧?」奧洛芬不明白阿爾的難處,覺得請路維斯幫忙沒什麼。
「正是因為他是我的法術導師才不能去找他!最高評議會一直盯著他,總想找個借口除掉我。而第二帝國總想把我拉攏過去,再加上伊斯梅爾、阿姆拉、南月聯盟,都盯著我呢。不能給他們制造機會。全面戰爭需要卡利亞的龍裔,泰倫斯不會殺吉娜,只是……不知道會對她做什麼……」
「正是如此,你才不能坐等啊。他不正常,你知道的……你的父親,那個巫妖,他的思維已經完全月兌離人類,道德法律已經沒法約束他。阿爾!你還能活著站在這里,多虧了吉娜,在你瀕死的時候,是她救了你,現在她面臨有可能是一生之中最大的危機,你不但不想辦法就她,還要坐視她遭受難以想象的可怕遭遇?」奧洛芬一把揪住阿爾的衣襟,「你是這次任務的隊長,這是我親口允諾的,所以抵達貝托利恩後我雖有諸多不滿,卻一直按照你的命令行事,但這一次……你若就次漠視吉娜受你父親的折磨,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
掙月兌不了奧洛芬的鉗制,阿爾只能怒目而視︰「你發什麼瘋?我怎麼不知道你和吉娜什麼時候產生這麼深厚的友誼了?我還沒追究你讓她給我下那見鬼的契約,你倒是埋怨起我來了?你以為我想當隊長嗎?依照你和西希莉亞的脾性,別說找巴爾,不內杠自殘就不錯了!」
「兩個笨蛋,這麼一點小事也要爭得面紅耳赤。」西希莉亞輕松躍到屋頂,從阿爾手里拿走吉娜的鱗片,往額頭一貼,然後非常破壞氣氛的笑了;「哎呀,瞧我看到了什麼。」
這一席話讓阿爾和奧洛芬都停止爭吵,一同望向她。
「行了,她死不了,還給阿爾下了一窩蛋,孵化出來的全是跟她一模一樣的龍人。」
蛋?
最初的驚訝過後,阿爾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西希莉亞的天賦和只能看到過去的自己不同,她才真正繼承了塞特一族的預言能力。犧牲了雙眼獲得的,是觸模物體就能「看」到未來。她說她「看到」吉娜生育了一窩蛋!這不對!那不是我和吉娜的後代!
蜥蜴人女王獨有的生命賜福是來自大地女神的神力,與什麼物種結合,必定會生育出什麼物種,它們一族就是借此才逃月兌了拜恩皇族的詛咒。塞特人的生育方式與人類一樣,如果真是與我生育的後代,那只應該是胎生,而不是卵生!
「撒手!」
揮開奧洛芬略微放松了力道的手臂,阿爾已然沒有了原先的淡然,一種非常不詳的預感籠罩著他。
不,不應該是我想的那樣……他們是兄妹,伊薩克再怎麼樣,也不會任憑泰倫斯做那樣的事。
「喂,你怎麼反而變得慌張了?」西希莉亞難得好心想調解阿爾和奧洛芬,沒想到起了反效果。
這種時候,阿爾也顧不得原先的顧慮。可等他感知路維斯時,大魔導師卻像上一次一樣氣息全無,天上地下兩座城池都找不到他。
「西希莉亞,你能憑借鱗片找到吉娜嗎?」
「我雖有預知之能,也不能隨心所欲的操控,任何事或物只能試一次,你知道的。」西希莉亞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吉娜留下的這塊鱗片已經用過,想再從上面感知是不可能的。
「走!回火曜石。」一手拉一個,傳送回旅店,阿爾直奔隔壁房間,那里還有吉娜留下的幾件衣物。
「快找她的下落!」將衣服遞給西希莉亞,阿爾從未如此急切過。倒讓一旁的奧洛芬不明白他為何忽然改變心意了。
「急什麼,都說了這是不可控力。」西希莉亞逐一辨別,從幾件衣物中挑選了一件殘留氣息最濃的。
難得表現出平和的西希莉亞讓奧洛芬覺得無比別扭,他與她爭斗多年,對眼前這幅和善模樣的西希莉亞非常不習慣。如果不是確定氣息是本人,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唔……不行,很模糊……似乎是個很黑的環境,什麼都是黑的,也沒有光線。我什麼也看不到……」
「不行就再換一件。」阿爾抓起帶吉娜買的那件旅者之袍遞給西希莉亞,她卻連連搖頭。
「等等!有變化了,呃……」
詭異的停頓更是加劇了阿爾的不安。
「你看到什麼了?」
「她……模樣又有變化了,反正活的好好的,你擔心個什麼勁。那老不死不是說要龍裔嗎,不會弄死她的。」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啊!
阿爾說不出口,他的擔心毫無根據,卻像一根刺一樣戳進肉里,從想到的那一刻,就拔不掉。倒不是覺得被西希莉亞所預言到的未來侮辱了,而是為泰倫斯如此荒唐而又下作的手段感到愧疚。就算用的是別人的身體,掌握控制權的是他的父親這是不爭的實施。
「回來了……」奧洛芬听到上樓的腳步聲,探出頭一看,正是他們擔心的失蹤者。
越過奧洛芬,阿爾看到了吉娜,身體難掩的戰斗痕跡,不止多出鱗片被抓掉,嘴角也破了。原本晶亮的大眼楮此刻無神地凝視前方,縱使隔著一條走廊,也能感覺到她身上濃烈的血氣和亡靈特有的死氣。
他最不希望的還是發生了……
一個箭步跨出去,在吉娜反應過來之前,阿爾施展傳送術,從奧洛芬和西希莉亞眼前消失了。
「他這是怎麼了?」
「哼……反正不是好事。」西希莉亞的態度忽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之前曇花一現的和善消失無蹤,這才像他所熟知的西希莉亞。
听到走廊上有動靜的凱厄斯打開門,看到的就是兩人相互瞪視的一幕。
阿爾將吉娜帶回位于浮空城的法師塔,剛一落地,吉娜整個人就像沒有骨架似地癱軟在地。
「阿加莎!」西希莉亞指望不上,阿爾眼下只能求助于同為女性的阿加莎。
隨著他的呼聲,在二樓的阿加莎快步趕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
「你懂得醫術嗎?她……」阿爾有些難以啟齒,正想找合適的說辭,注意到吉娜的右手死死握緊,便使勁將它掰開,她手里握的是幾塊帶血的墨黑色的鱗片。
他記得這鱗片的色澤,是伊薩克的。觸到鱗片的瞬間,他忽然感覺到了巫妖的氣息,也獲知了它現在的位置,位于城外洛伊森林已經死亡的那一顆生命樹。
「好好照顧她,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阿爾啟動傳送術離開了,目標正是被他用亡靈咆哮殺死的生命樹。